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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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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鸟或一堵墙
林清玄
我们如果有颗安静的心,即使是默默坐着,也可以感受到时间一步一步从心头。
当时间在流动的时候,使人感觉到自然中美丽的景观固然能撼动我们的心,但人文里时常被忽略的东西,也一样能震荡我们。例如一口在荒烟中被弃置的古井,例如海岸边已经剥蚀的废船,例如一个在村落边缘捡到的神像,例如断落了的一堵墙。
人,在这个宇宙之间,多么渴望企图去创造一些什么,有时是为了生活的必须,有时是对生命永恒的追求,有时,只是无意间的创作罢了。
时间以一种无声的脚步刷洗着人所创造的事物,使它从欢跃的春天,成为凋零的冬天。
这就是无常,无常是时空中一种必然之路,我们不能常住于某种情境、某种爱,乃至,也不能常住于忧伤,或落失。
那就像,坐在森林里听鸟的歌唱,每一声都那么像,而每一声都不同。
一声鸟,或一堵墙,其实是没有不同的,我们每天看一堵墙,仿佛相似,其实每天都不一样,有一天它会断颓,有一天,它会完全的粉碎。  
一位“大姑娘”的独白
社会
汤丽琴我蒙上耳朵不愿听到不想听的呼唤,而应该去呼唤的,却用理智压抑了感情,矜持自尊,赧然退缩,错过了人生这最精采、最温馨的一段!
我荒芜的心田留着一方绿洲,我用自己的心血去浇灌;我的心坛,供奉自己的神灵,我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你结婚了吧?”——“你还没有结婚?!”——“你怎么啦?!”——这是同学、同事、朋友、邻居、亲戚对我久别寒暄之后的共同反应。真是愧对热心关切的人们!我已年过三十,再也装不成小姑娘提到情侣便会脸红、羞涩、捏着衣角、背过身子的可爱模样。我只好徽笑着说:“在等着远方的呼唤呢!”我听到了朋友真诚的告诫:“你为什么要等别人来呼唤,你就不能去呼唤?”呵,十余年来,我巡行在爱情的长廊里,追昔抚今,慨叹,惆怅,思索……在我的豆蔻之年,一位“红娘”把我引上恋爱之路。但是,我不愿看到他的信:“三生有幸,承蒙贵友一手牵引,才得相识,真是相见恨晚。已闻文学造诣颇深,届时躬立,洗耳恭听,……”末了,还写上一句表示亲热的英语,我不能接受他俯首贴耳式的温情,在电话中听到他含情脉脉的语音也会使我噎气,说不出话来……我腻烦这种循规蹈矩、装模作样的恋爱方式。爱情象电流,只有阴极与阳极相通才能产生,而我这一头却是绝缘体。
又有一个比我大上十多岁的科学院研究人员,精通三国文字,谈吐风雅,举止翩翩。只要没有结过婚,年纪大算不了什么。人哪有十全十美呢?主要看大节。于是我们一起逛公园。好长的路啊,为什么总是走不完?他一句话都不曾冒犯我,即使我说得幼稚,也是对的,他先肯定我,然后补充一句纠正我,有什么可指责的呢?遇到只能一人通过时,他礼貌地闪在一边,让我先过去。我象只小耗子似地“啪”一下跳过去,在他那里,我是多么可笑、无知啊!我需要的是爱情、亲昵,而不是教诲、怜悯。啊,终于到出口处了,有回家的借口了,我怀着歉疚、惋惜的心情向他礼貌地告辞了。敬重之心与眷恋之情是两码事,是不能互相替代的。
一席美味佳肴引不起一点兴趣,而一顿粗茶淡饭却能叫人大开食欲。其中有着多么丰富微妙的精神内涵啊!也同样是别人的引见,我与一位技术人员相识了。因为避雨,他带我走进了一家平常的小吃店。他让我自己去找座位,随便叫了两客点心。他问我单位生产的投资情况,工作中的疑难;倾谈自己正在试制的科研项目和对于今后可喜的展望;他对鲁滨逊在困境中的奋斗推崇备至;他还记得鲁迅小说扉页上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没有自恃超脱、愤世嫉俗的慷慨陈词,对社会弊病不是满腹牢骚而是中肯的剖析。当时有一对装束奇特的青年男女走进店里,忸怩作态,顾客们争相观望,交头接耳,而他却目不旁视,对那种卑琐轻贱的举止不屑一顾的冷漠,却意外地点燃了我久违的热情。人们常说第一面是最重要的,双方都不带任何成见。他说他幼年丧父,家中有着需要接济的弟妹和赡养的母亲;他又说,他今年没有考上研究生。也许是我一个无意的表情、口吻、眼神使他误解、失望,甚而气愤。呵,难以名状的怅然所失,不可言喻的遗憾。我们很快地走近了,又匆匆地分开了。这究竟是谁的失误呢?
唉,合则留,不合则去,“天涯何处无芳草”!热心人又为我介绍了一个。他是高中毕业经过农场锻炼的青工,理应有点质朴之气,为什么头上抹了这么多油?
自制的皮带扣出奇地闪亮,招摇过市。他明明不识简谱,为什么偏要拍摄这么多演奏钢琴的照片?他居然还会写情书,什么“你的”、“我的”,又浅薄又肉麻。我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诉说,心中却在追怀与那人相见相别的情景,回荡着不可抑止的眷恋之情。有些人相处很久却视同路人,而有些人相见几小时便可引为知己。再也不能将就下去了,下定决心分手。人家嗤笑我:“你呀——你呀——”我这颗心除了打碎之外,向何人再打开呢?
“你喝水吗?”“不喝。”我推开了递到面前的茶杯。他离我多近啊,挪动一下椅子,宁可靠墙璧近一点,反而有依仗。是刘邦赴鸿门宴?是李玉和赴宴斗鸠山?何必存戒备之心,是我自己应约而来,进行婚约的磋商。
“我从来不向女人进攻。”他觉察到我的拘谨,搓着双手站起来。我想说:“我也从来不向男人进攻。”却是多余的,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来?他双手插进裤袋,在房里来回踱步,说:“他们和你说过了?我姑妈要我在国内成婚,不然去美国探望父母,谁照顾她呢?我以后会汇款来,房子当然属于你。……”我鼻翼酸酸的,是得到了,但也失去了。过去那么孜孜以求的精神共鸣和感情谐调却一旦成了梦境?我形孤影单,抵御不住各方面的压力和非议,如今兵临城下,到了全线崩溃的境地。我竟变得象契诃夫笔下那疲惫欲绝地嗜睡的女孩,蓦然产生了心理变态而来的突变;以至于如武训兴办义学,历经磨难而甘于忍辱负重了?就象祥林嫂捐了门槛,从此可以扬眉吐气了?……我心灵的港湾,你在哪里?我毅然转身走了。
岁月流逝,我加入了无依无靠的单身女子的行列。我可以甘于寂寞、洁身自好,但摆脱不了无穷无尽、纷至沓来的压力和误解。社会可以容忍一对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对刚成婚便濒于崩溃的家庭宁可进行无数次的调解;对那些毫无感情基础,以各取所需草率结成的婚姻,以至出现夫妻离异、第三者介入、家庭破裂的严峻事实,宁可连篇累牍地进行“道德法庭”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却不能理解和容忍一些指望情投意合的终身伴侣,防患于未然,迟迟不成婚的大姑娘。文艺小说中含有贬意的描绘和感伤的叹息,婚姻介绍所里“红娘”们对此类姑娘爱莫能助、束手无策的感慨;生活圈子里尖刻放肆的讥讽,想象丰富的流言蜚语,我成了众矢之的。
画家黄永玉说过:“婚姻就象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趾头知道。”以此引伸,一个人不结婚就象赤脚,而赤脚走完人生之路是会被人讪笑的。但是与其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夹痛脚趾头,步履艰难,还不如赤脚痛快,也只好“凭他拍手笑路旁”了。不必去鼓吹独身,如同宗教信仰,不提倡,但有信仰的自由。如果自甘独身,是否如贪污盗窃,对社会存在潜在的威胁?在当前以少生优生为国策的情况下,于国民经济又有何妨害呢?从这个角度理解,没有理想的归宿便不成婚,或者一生独身,有什么可非议的呢?我居然感到心安理得了。这也许又要被认为是心理变态了,但是我希望能得到社会的承认和附议。  
一位台湾青年心目中的楚霸王
深圳青年报
李大维自台湾归来不久,给前去采访的作家刘亚洲讲了一个充满“男子气”的青年的故事。
这个年轻人在谈及楚霸王项羽时,充满了激情——想不想当将军是一回事。当了当不了是另一回事。人的一生,只要完成对自己的塑造就行了,象项羽那样。
他是我心中的英雄。
刘邦虽然是成功者,但他没有心。也许原来是有心的,但早已被重重硬壳包裹得不留一丝缝隙。为得天下,他可以不要父亲,不要子女,至于功臣功狗,更不用讲了。
项羽有什么?——魂。
他的魂在于一种抗争精神和赤裸裸的自我表现欲。从二十四岁登上历史舞台到三十二岁乌江自刎,他将足够烧完一生的光与热,集中在这短短八年中焚尽,一点也不节省能源!刘邦是神。连韩信也指责刘邦的帝位是天授的。但项羽一生从头到尾,没有异兆,没有祥瑞,没有白蛇、赤蛇,只有一个“人”!从登场到幕落,舞台上下左右的聚光灯全打在他一人身上,他是主角中的主角,没有任何配角能抢他的戏,分他的光!
他恨皇帝奢侈,烧了阿房宫;他为天下百姓早息战祸,单挑刘邦较量;鸿门宴上,却又忘干净了敌我;战场上杀人无数,偏偏常为部下的疾病流泪;一生不听别人劝说,却听了一个十三岁小孩的话,饶了一城性命;直至垓下被围,无颜见江东父老,割头赠友。这一笔最有力,为他的画象点了睛!
项羽尽情泼洒的是年轻人一往不悔的青春之力;刘邦斤斤计较的则是中年人的心机。项羽与刘邦争,怎么会赢?他失败了,但他仍是英雄。在乌江,他拒绝了生,选择了死。大丈夫可以被人爱,被人恨,却不可以被人怜!
英雄身上往往含着自毁的因子。别人杀不死他,能致他于死地的只有他自己。
他失去了江山,却赢回了自己!  
一握头发
晓风
洗脸池右角胡乱放着一小团湿头发。犯人很好抓,准是女儿做的,她刚洗了头讨厌的小孩,自己洗完了头,却把掉下来的头发放在这里不管,什么意思?难道要靠妈妈一辈子吗?我愈想愈生气,非要教训她一顿不可!
抓着那团头发,这下子是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以抵赖!我朝她的房间走去。
忽然,我停下脚步。
她的头发在我的手指间显得如此轻柔细软,我轻轻的搓了搓,这分明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头发啊!对于一个乖巧的肯自己洗头发的小女孩,你还能苛求她什么呢?
而且,她柔软的头发或者是遗传自己的吧?许多次,洗头发的小姐对我说:“你的头发好软啊!”
“噢──”“头发软的人好性情。”
我笑笑,做为一个家庭主妇,不会有太好的性情吧?古人以三十年为一世,我现在握着女儿细细的柔发,有如握着一世以前自己的发肤。
我走到女儿的房间,她正聚精会神看一本故事书。
“晴晴,”我简单的对她说:“你洗完头以后有些头发没有丢掉,放在洗脸池上。”
她放下故事书,眼中有等待挨骂的神情。
“我已帮你丢了,但是,下一次,希望你自己丢。”
“好的。”她很懂事地说。
我走开,让她继续走入故事的迷径──以前,我不也是那样的吗?  
一只鸟又飞走了
《运动·休闲》
林清玄
忙碌与悠闲我和儿子坐在仁爱路安全岛的大树下喂鸽子,凉风从树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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