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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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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她双手合十,虔诚的举至眉心祝祷。
声音不大,对他来说,想听清也并非难事。
“苍天为证,小女子已诚心祷告过百日,总该有一两个路过的神仙听到我的心愿,请一定一定要帮忙……”
他忍不住想笑,这般另类的祝祷,亏她想得出,也不怕吓着神仙。谁知下一刻,蓦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青墨如今种下的一切杀孽皆因我而起,应当算在我头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却始终是自己的。只要他有朝一日回来,他还是我们的青墨——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要轻易失去曾有的信念与善良,我愿意为他分担所有的挣扎、恐惧、失落与绝望……不管‘你’是谁,求‘你’,冥冥中指引他回来……”
后边的语句全化作嗡鸣,心被狠狠触动,随即泛起的窒息感迫使他仓惶出逃。
跌跌撞撞,一时间竟忘了如何调整翻涌的内息,他勉强扶剑直立,吐出一大口滞阻在胸腔的鲜血,才令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血融入池水,漾开层层涟漪,模糊了倒映其中的似曾相识的一张脸,那还是他吗?
这世上,也许只有她会怀有那么单纯而美好的心愿,幸而,只要他不再出现,留在她心中的青墨就永远不会再改变。他早就回不去了,我剑即我心,明知最后一个目标是怀瑜的伯父,他仍然选择了动手不是吗?否则,他根本不该出现在程府。在既定的结果面前,犹豫的过程显得多么虚伪。
他咬紧牙关,手腕一转,水中的影像被剑光破开,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嗜血的妖娆。
已经一更天了,程竞阳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悄无声息的贴着墙根行至窗下,从窗缝中看进去。
身着青缎织锦长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一个仆役打扮的矮胖男子正在回话。
“……苏州柳府的老管家据说在半年前就已归乡养老,奴才们去了他的家乡,屋舍田地还在,乡邻亲友们却都没见他回来过,显见是另有人从中安排,将他藏去别处安置了。”
“不出所料,有此一举,更能说明问题。”程竞阳冷笑一声,又问道:“当初挟持沉璧离开柳府的北陆探子可查出来历了?这一出金蝉脱壳究竟是真是假?”
“朝廷通缉令在此,应该不假。此人神出鬼没身份可疑,逃亡途中不断有武林人士干扰官兵追捕,但奴才们为此专程将画像送去江南一带的崆峒派分舵,请他们帮忙辨认,却得来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此号人物的说法……”
“当真蠢极,”程竞阳细看手中的通缉令,气道:“这画像中人分明出身异族,中原群雄怎会买一个北陆奸细的帐?他若是真混迹其中,必然乔装打扮得教人识不出真面目。”
画中的碧蓝眼眸正对韩青墨,“奸细”两字令他心中一紧,他原先一直认为,屡屡战败的南淮过于杯弓蛇影,才会对关内异族赶尽杀绝。
“老爷教训得是,奴才们后来也琢磨着四方打探,终于从当日执行通缉令的庆原侯府中买来一个可靠的消息——此人很有可能是北陆最受器重的六皇子,名叫慕容轩。慕容轩本人习得绝世奇功,心狠手辣,颇具将帅之才,手下几名亲信各自身怀绝技,进出南淮边防如入无人之境,我朝上下均视他们为洪水猛兽,谈之色变,宁可错杀一万唯恐漏掉其一。庆原侯因没能趁疑犯重伤之际将他铲除,引咎官降两级,至今提起仍嗟叹不已。”
“如此说来,他逃脱后为何没杀掉沉璧灭口?”
“这……奴才不敢妄加推断,只知道沉璧折返江南后就开了家茶楼,养在梨香苑的那匹马,也是罕见的北方品种。”
“逐月栖云轩,正当少年。”程竞阳慢慢的说:“不过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罢,如果我没猜错,怀瑜可算捡到了一枚最具份量的棋子。”
“恭喜老爷!”
“此言尚早,我也只在假设。行了,你先退下吧。怀瑜近日不在家,你可要加派人手,留心梨香苑进出的人,嘱咐他们的厨子小心伺候着,另外,堵好那群丫头婆子们的嘴,不要让老太太疑心她的身世,听懂了吗?”
“奴才明白。”
矮胖男子走出门,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提气跃上屋脊,猫一般蹿远,显见也是练家子。
韩青墨呆立了好一会,脑中犹自乱作一团。
他从来没想过质疑门主的身份,天义门除了他和那个从没打过照面的风左使,见过门主真面孔的人决计不多。藏经阁的行川长老是易容高手,自然也该知道门主并非中原人士。天义门海纳百川,如果抛开南北决裂不谈,贤能者居上,那么门主的来历是否也不重要呢?
他是前任天义门右使的嫡传弟子,承教十余载,直到师父故去,他仍不知道她的名讳,留在记忆中的,也永远是一袭黑纱。江湖中人,各有各的故事,没必要寻根究底,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甚至比不上特定的代号,好比人们提起他,往往也只会说凌右使,而不是韩青墨,更不是镇江知府的大公子。
所以,他从没想过去探究隐藏在代号后面的真实。眼下,这一切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坦承在他面前。
赠送腕带给沉璧的是门主,劫持她的别无二人。而通缉令上的男子,有可能是北陆未来的君王,慕容轩?
一统天下,却是为谁?他想起门主与他之间有过的那段对话,兼济天下或是一己之欲,他问自己,希望听到哪样?
所谓的希望,原来是愚弄。
如果天义门主竟是慕容轩,整个中原武林,谁都逃不脱棋子的命运。
他不寒而栗。
不容他多想,程竞阳也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他下意识一个箭步,出鞘剑抵上他的侧颈。
“谁?”程竞阳不及张口呼救,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蒙面黑衣人,胆战心惊。
凛冽的杀气沿着剑身蔓延,来人冷冰冰的说:“沉璧与你有何关系?你费劲心机想打听什么?”
程竞阳的第一反应是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沉非,转念一想,沉璧若真是他从奄奄一息的母体中救活的孩子,他们的关系,还需要问他吗?
“说!”韩青墨此刻已失了平日的冷静,等了半天没动静,烦躁的一抬手,锐利的剑锋陷进皮肉半寸,紫影见血,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程竞阳急中生智,听得对方的语气关切胜于仇恨,索性胆子一横,扯出一道弥天大谎:“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剑身一抖,他忙叫道:“壮士手下留情,看在小女薄面,务必听我把话说完。”
韩青墨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她放你一马,说不定正是与她结怨才大开杀戒呢?”
程竞阳心凉半截,事已至此,却也只能铤而走险,当下便道:“那就请壮士看在我拿命相抵的份上,容我留只字片语的遗言,将真相告知我那尚未知情的女儿。”他试着后退稍许,对方也不阻拦,将剑搁在他脖子上,随他进了屋。
“你有半柱香的时间。”韩青墨漠然的看着香炉:“若是被我发现你在说谎,可能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说来话长,她知道了或许要恨我,但也别无他法……这孩子流落在外吃够了苦头,我原本是想好好补偿……” 程竞阳汗流浃背,却也不肯放弃这最后一搏,拼命稳下心智,字斟句酌:“沉璧的母亲也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侠,曾与我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并怀上我的骨血,她不愿屈身为妾,我便在江南为她置了一处别苑,让她在那里生下我们的儿子,过上了好些年安稳日子。不料好景不长,她的踪迹被昔日的江湖仇家发现,趁她再度临产之际痛下毒手,我当时身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当我赶去时,整个庄园都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程竞阳不胜唏嘘的拭了拭眼眶,继续说道:“后来,我找到了幸存的家仆,才知她还为我诞下一名千金,并且拼死送走了孩子们……是以我正室病故后至今尚未续弦,苦苦寻找他兄妹两人的下落……壮士若不信,大可取我书阁中的画卷一查,沉璧与她娘亲甚为相像。”
韩青墨听沉璧讲过自己的身世,在程竞阳的话里寻不出漏洞,于是半信半疑的点了他的穴道,依言取出一副画卷打开,一眼看去,着实一惊。泛黄的裱纸与褪色的颜料都证实了年代的久远,画中女子秋水凝眸,顾盼生辉,除去雍容华贵的衣着,就连唇边的笑涡都与沉璧如出一辙。
画卷底端写着一行小子:乙丑年十月,双曲明月忆曦之。
“啪”的一声,画卷落地。
程竞阳暗喜。
“你为何要瞒着沉璧?甚至允许她……嫁给程怀瑜?”原本混乱的心绪添上莫名的痛楚,他险些说不出话来。
“她的亲哥哥沉非生死不明,我拿什么才能让她不因母亲的死而恨我?而且,这般尴尬的身份,一经揭穿,她在程府该如何自处?我至今也还不知她的母亲被谁杀害,万一又招来旧日仇家追杀怎生是好?我派人追查过往的种种细节,无非是盼着能寻出有关沉非的蛛丝马迹……之所以暗中行事,是怕累她空欢喜一场,与其深陷苦恼,不如放宽心过日子,至少在我身边,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与怀瑜只有血缘关系而无私情,成亲不过是各自保命的权宜之计,自然做不得真。等到时机成熟,我定会还她公道……”程竞阳不失时机的挤出几颗悲凉老泪:“倘若今日过后再无机会,也请壮士将我的话带给怀瑜,教他无论如何,照看好唯一的妹妹。”
一阵凉风吹熄了烛火,未关牢的窗户“吱呀”作响,黑暗中传来幽幽长叹。
“你自己……待她好一些罢!”
余音未落,程竞阳只觉肩头一沉,穴道竟已被解开,待回过头去,哪里还有人影。
正文 击掌为盟
更新时间:2010…4…23 13:13:45 本章字数:5320
沉璧病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轻微感冒,没当回事。
等到被发现反常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她怀孕了。
乏力嗜睡,食欲不振,伴有间歇性眩晕及轻微呕吐。
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夹在一群嬷嬷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只得敷衍说大约孕期过早脉象还不明显,待查。
于是,程怀瑜刚抵达府上就被铺天盖地的“恭喜”声淹没,等他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足足愣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发足狂奔,优雅不再,从容尽失,而人们则很宽容的给予了这位年轻父亲谅解的微笑。
“你怎么了?”遣散满屋丫鬟后,程怀瑜坐在沉璧床头,压低了声音焦急询问。
“我没有怀孕……可他们都不相信……”沉璧可怜兮兮的眨眨眼,苍白的小脸与桃红湘妃枕形成鲜明对比,小小的身子陷在松软的被褥中,显得分外单薄。
“我相信就可以了,”程怀瑜心疼得笑不出来,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头晕,想吐,躺着才会舒服一点。”她想了想,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小声说:“因为月信也没准时来,所以大夫们就以为……”
“脉象上都查不出病因吗?”
沉璧摇摇头,过了一会,反倒安慰他:“别担心,兴许过几天又奇奇怪怪的好了呢?”
程怀瑜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秀气的眉头越锁越紧。
沉璧继续无聊,翻了个身,见他的手垂在枕畔,玉指如葱,纤长而干净,她情不自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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