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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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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为大宋而战。可大宋有复兴的希望么?
“舅父,还犹豫什么,拿难道你要让弟兄们,都不明不白的战死么?”周养浩见刘协不说话,大声问道。
“降,好,我降。”刘协瞬间老了十几岁,颤抖着手,解下了腰间佩剑,举到林琦面前,“林将军,你可命人拿着这把剑,招抚守军,他们都是我的老部下,希望将军大人大量,别为难他们。”
“刘将军放心,大伙都是宋人,有力气去杀鞑子,何必自相残杀!”林琦接过剑,恭恭敬敬地回答。
“刚才言语冲撞之处,刘将军勿怪!”西门彪将架在刘协脖子上的弯刀收起来,拱手施礼,向刘协致歉,“我听小周将军说了,刘将军当年也是个英雄,迫于形势才跟着主帅降了北元。如今形势逆转,刘将军是否可以,与我等并肩作战,一同抗击鞑子?”
刘协先是摇摇头,看看众人的目光,又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多谢几位将军厚爱,容我再想想,再仔细想想!”
“舅父大人,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丢了城市,还指望蒙古人会放过你么?你忘了,你给我讲的,当年在夏将军麾下,与鞑子江上奋战的事了?难道几年没有俸禄的蒙古官儿做下来,您当年豪气,都磨平了不成?”
“我?”刘协望着自己破了几个洞的征衣,一阵苦笑。凭心而论,他是个清官。蒙古人的军官没有俸禄,所获全凭战场劫掠。但刘协为官一方,除了偶尔从大户人家勒索些必要的生活费用外,从来没有纵容属下去肆意去欺凌百姓。
当年,他曾为大宋守土。谢太后和皇帝投降了,他不得已跟着上司而降。懦弱的面孔后,坚守的是官员的个人情操。如今,大宋打了回来,让他在元与宋之间重新做选择,刘协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当年为大宋守土,是忠于君。宋亡,跟着主帅投降,是忠于故主。守护地方,忍受贫困却不骚扰百姓,是忠于事,忠于职守。如今作为大元的官员却丢了城市,投降了打着大宋旗号的流寇,还当得起一个“忠”字么?
如果连一个“忠”字都无法坚持,刘协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还剩下什么?
“嗨,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男人么,要入伙,我们大伙欢迎你。要走,就凭你这些年的作为,我们也要平安送你出城。大丈夫做事一言而决,想那么多,累不累!”西门彪等得有些不耐烦,大声指责道。
刘协苦笑了一下,伸手抹去了眼角几滴浑浊的眼泪,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说道:“西门将军说得有理,刘某谨受教。但有一事相问,请西门将军明示!”
“说,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一一讲出来。我西门彪当着大伙的面回答你,将来哪条做不到,让大伙指着我的脸吐吐沫!”
“无他,将军在南方日久,转战各地,见多识广,刘某敢问将军一句”刘协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林琦,看了看外甥周养浩。自己要问的东西,不能问林琦这样读过书的人,因为他们不会说实话。“大宋积弱三百余年,真的还有希望么。谁之手可以力挽天河?”
说完,双目炯炯,盯上了西门彪的眼睛。
周围所有醴陵官兵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只有他们,能理解刘协的话本意。刘协不是为自己所问,而是大伙,为了所有降过元的新附军而问。
曾经为大宋奋战过的将士都知道,那三百多年的残躯,早已失去了灵魂。纵是扁鹊在生,华佗复世,恐怕也救不回来。
当年是贾似道误国。可死了贾似道,陈宜中丞相依然无力挽救这个国家。那些痼疾,那些文人对武夫的排斥与倾轧,那些外戚独揽权柄,清流空谈误国,自命精英,把百姓不当人看的毛病依然在,任何时候都不曾减小。
眼下虽然听说出了个文丞相,可他能左右得了朝廷么?能挡住那些明枪暗箭么?况且张弘范马上带领百万大军南下,残宋做好了应对准备么?还是依然忙着乱哄哄争夺一个本来就存在不了几天的权位。
一旦在争权斗争中失败了,那些忠字当头的精英们,会为大宋殉难么?恐怕投降起来,比任何人都快吧!
大伙当年降了元,此刻再降宋,心里有魔障,并不难克服。如果哪天大宋又不成了,还要降元。这来来回回,笑话可就大了。还不如现在就战死,或者卷铺盖回家。
“这?”西门彪被刘协盯得有些心慌,后退了半步,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大宋完蛋了,谁也救不了。当年起兵抗元的时候,大当家陈吊眼就这样说过。但大宋完蛋了,大伙就不抵抗了么?
“俺是粗人,只会说粗话!”西门彪搔了搔光头,有些尴尬地回答。
“但说无妨,我只想听一句实话!”刘协期待地说道。
“大宋能不能救,俺不知道。但俺知道,不能给鞑子当狗。即使战死了,起码后人问起来,俺西门将军是站着死的,没当四等人,命比一头驴贵!”在北元朝廷的告示中,赏格高达一万贯西门彪看看林琦,目光中带上了几丝歉意。“朝廷的事,俺不懂。俺做事不为皇上,不为朝廷。只问自己的本心。当年大宋官府是王八蛋,逼得俺反了。但蒙古人更混蛋,所以俺继续反,直到打出一个清平世界来!”
“谨受教!”刘协整顿衣冠,正色施礼。礼毕,摘下头上皮盔,遥遥地丢到了城下。
骑在高头大马上,背后的醴陵城渐行渐远,刘协的心里一点点变轻松。
从了半辈子军,他从来没这么轻松过,身上的轻甲都换了全新的破虏军校官制式,由多层厚绢缝制,内部衬着细铁丝,山风一吹,清凉飒爽,端地是人有精神,马也利落。马鞍后,还搭着另一套配发给军官的重甲,刘协私底下打开看了看,居然是少见的细链编就,精钢护住胸腹要害,虽然重不及十斤,寻常短弓却奈何不得。
他麾下那一千多名新附军也全大多数换了装,重新占到了大宋旗下。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身上穿着新发的戎装,怀里藏着从府库里补发的军饷,背后背着从辎重库里取出来的罗圈重甲、角弓、弯刀,被两翼的破虏军一带,居然焕发出些许精锐之气,连走路的步伐,都是从没有过的整齐。
有个别不愿意从军者,林琦从张弘范“调拨”来的辎重里取了银两、兵器发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家。阖城百姓,也按人头计算,统一发了足够两年吃的粮食,并留下了一部分钢刀、弓箭,让他们自己重新炼了打造农具。剩下带不走的粮草、辎重,西门彪点了一把大火,全部烧成了炭渣。
走到了落虎岭,刘协对破虏军的认识又加深的几分。战场已经被破虏军雇附近的百姓打扫过了,人的尸体就地掩埋,马的尸体剥了皮,切成大块分给了谷外几村落的百姓。战场上不复是人间地狱的惨状,只是染了血的山石,被羽箭射秃了的树木,还有零落在草丛中的箭杆,还隐隐透着萧杀之气。
据西门彪介绍,他带了八百人在此伏击了五百蒙古军,双方都阵亡了一大半,蒙古军硬是没有溃散,直到他活捉了对方的关键人物,才逼得剩下不到二百蒙古武士放下了武器。
“他奶奶的,没想到蒙古军这么扎手,个个都是宁死不降的主。老子这锅饭差点做夹生了,本来想围点打援,结果,差点儿被人家里应外合包了饺子。”西门彪用马鞭指着路两旁丢弃的,卷了刃的弯刀,大声说道。那表情,庆幸中带着几分自豪,仿佛破虏军阵亡过半不溃是应该的,而蒙古军阵亡过半不溃,就出乎了他的预料一般。
“嘿嘿,西门将军英勇!”刘协笑着赞了一句。这句马屁,他拍得心甘情愿。原来在夏贵将军麾下,他带得也算是宋军中的精锐。与蒙古军或北方汉军交战,每次都是以三倍到五倍,甚至十倍的兵力伏击敌军落单的一部,往往还会被人突围而去。像落虎岭这种人数差不多的野战,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兵士伤亡一旦超过两成,就只有溃逃的分儿。被蒙古骑兵尾随追杀,基本上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我听说破虏军有种利器叫轰天雷,一丢出去,十步之内寸草不生!既然鞑子如此顽劣,西门将军何不用轰天雷招呼他们!”新二营营正周养浩凑上前说道,他没有跟蒙古军交过手,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实力。所以,心里对西门彪的自吹自擂,多少有些不服气。
“当时不是怕手雷动静大,吓得萍乡和醴陵两地的守军不敢来救援么。谁知道你小子带兵来了,第一件事情是问大伙的番号,第二件事情就是宣布举义。让咱们可以从从容容地掉过头来吃掉袁贵和他的那队探马赤军。”西门彪没听出周养浩的话外之音,大笑着答道。
刘协偏过头,瞪了自己的外甥一眼,吓得周养浩直吐舌头。
“老刘,你别怪他。要不是他临阵倒戈,袁贵麾下那帮西域人,还真不好应付。醴陵和萍乡相距不过六十里,你和袁贵都退回城中坚守,遥相呼应,我们一一对付起来也麻烦。说不定最后不得不撤兵,除了达春女儿那个小娘皮,什么也捞不到。所以,此战,周将军之功居首,回去后,让小林子上报给丞相府,半个月后,保准你的名字跟着那些说书唱戏的,传遍大江南北!”打了胜仗,西门彪心情好,对属下一味地回护。
见他说得如此爽直,舅甥二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刘协又瞪了外甥一眼,大声呵斥道:“呆子,还不过来,谢西门将军提携!”
“谢将军栽培!”周养浩马上抱拳施礼,脸上热乎乎的,烧得厉害。一是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二是年青人对名满天下感到兴奋。
蒙古人看不起读书人,虽然断断续续开过几次科举,但都是在蒙古人和北方人中选拔英才,南方的读书人无进身之路,又没有谋生的一技之常,为了糊口,通常要么打破脑袋,去蒙古军将领或者新附军将领麾下当幕僚,要么找个朝廷钦点的大儒投靠,替人家捉刀写文章,鼓吹太平盛世。个别有骨气的,就选择了贱业,靠给戏班子写折子戏,或者给说书人写评话为生。如此一来,戏曲和评话行业反而快速繁荣,成了百姓们最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方式。而为戏班子和评话艺人写脚本者,通常都不喜欢北元暴政,他们的作品中,对破虏军的战绩和军中英雄大加颂扬,每每假托岳家军大破金兵,刘裕北伐的故事,来描述破虏军和文天祥的战绩。故事的朝代变了,可领军将领和军中勇士的名字却很少更改。最近最流行的,就是关于岳家军兵围池州,百夫长王石阵斩金兀术的侄子金都的故事,说书的人如亲眼所见,一招一式细致入微,听书的人热血沸腾,往往是听完一遍,还要再听一遍,到了最后,说者和听者都热泪盈眶,如醉如痴。
周养浩当然不知道,这些评话和折子戏的背后,有破虏军陈龙复等人暗中的支持。想到自己的名字将与古之名将同列,纵使是武穆帐下一马前卒,也觉得不虚此生了。
正陶醉在自己青史留名的兴奋中的时候,听见西门彪说道:“什么栽培不栽培的,咱们破虏军不讲究这套。文大人有规定,谁的功劳就是谁的,不准谎报,也不准冒领。你们既然都入了破虏军,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把规矩讲清楚了。破虏军中最重要一条,就是官兵平等,文武比肩。不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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