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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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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的,你如今还向着他不成。”
宝玉道:“这也是定数,你到了这里还不明白么?”麝月瞅了宝玉一眼,说道:“二爷,你怎么不做和尚了?你只顾做和尚,可害苦了我们啦。跟了去罢,没那个道理;守着呢,老爷又都要打发出去,你说为难不为难?刚才听说要娶林姑娘,我还纳闷呢,怎么和尚有娶亲的?想不到你早就改了装啦。”宝玉道:“做和尚、做道士,那由得我,也是不得已儿!你的苦处我都知道就是了。”
一时,又说起黛玉,宝玉问道:“林姑娘到底见我不见呢?”麝月道:“我就是给你送信来的。警幻仙姑刚才到那里,提到玉旨主婚,我和晴雯都替你喜欢。那知道林姑娘倒翻了,说了一大套的话。又说是你平常来了,原可以见见;如今为这事来的,他可不能承受玉旨,还有为难的苦衷,要修本上奏呢!”宝玉忙问:“他有什么为难的?”麝月道:“那仙姑也是这么问,林姑娘只是不肯说。一会儿仙姑走了,他就叫金钏儿点上香,自己在屋里做本呢。我也不知林姑娘是什么分儿,这些事就要上奏玉帝。”宝玉道:“晴雯、金钏儿他们知道林姑娘的意思不知道呢?”麝月道:“他们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晴雯知道你来了,也要来看你,又怕林姑娘着恼。我说:我死去活来的,就为的是二爷,可顾不得那些了。他偷着送我到前院,叫我告诉你别着急。晚上想法子探出林姑娘的真意思,就好办了。”
宝玉听了,楞了一会,才说道:“你冷眼瞧,那林姑娘到底恨我不恨呢?”麝月道:“我听晴雯说,从先他们提起你来,林姑娘总不接碴。后来,二姑娘和鸳鸯、香菱都来了,说起你死死活活的都为他,又做了和尚,他似乎很感动,以后就好得多了。”宝玉道:“即如此,为什么不见我呢?”麝月道:“那个我可不知道,我也是新来的。”
宝玉道:“你们怎么都跟着林姑娘呢?”麝月道:“林姑娘是晴雯接了来的,因为伺候的侍女们都不熟识,才又把金钏儿拨来。我来了,晴雯又再三留我住在那里。林姑娘从来不支使我,只算吃闲饭的罢了。”宝玉道:“那末你今晚上就住在这里,给我做伴儿,不要回去了。”麝月道:“本来我是服侍你的,那也没有什么。我只怕晴雯那张嘴,又有金钏儿帮腔,明儿不定拿我怎么开心呢?”宝玉道:“一个人不要假正经,做那些腔儿。袭人专会假模假样的,如今怎么样了?再说,我已经入了道的人,那里还是从前的脾气呢。”
正说着,侍女们摆上饭来。宝玉道:“我是不吃饭的,只给我留点水果。你们一块儿吃了罢。”说罢,自到前院去寻湘莲,见那小院中也略有花石点缀,房内彝鼎图书,收拾的甚为清雅。和湘莲闲话了一会,又告诉他麝月之事。湘莲笑道:“宝兄弟,你倒有个殉节的关盼盼了!人家死死活活的跟了来,我看你怎么安慰他?”宝玉笑道:“柳二哥,你又外行了,说起‘情’来,那在乎那些事呢?”
少时,回至内室。宝玉见麝月正和侍女们说话,笑道:“你们倒说得热闹。”侍女们把水果送上,宝玉吃了,又漱过茶,便各退去。麝月问道:“外面住的那柳二爷,可是为尤三姐出家的么?”宝玉将大荒山遇见湘莲,以及苦修成道都告诉他。
又细问贾政、王夫人的起居和宝钗的近状,麝月都说了。宝玉打量他一回,笑道:“这时候了,你还不卸妆么?”麝月笑道:“我还等你给我篦头呢!”宝玉道:“那回,咱们说晴雯咬牙,他还不答应。今儿他可不在这里。。”一语未了,忽听窗外有人说道:“谁说晴雯不在这里?”宝玉!麝月都吓了一跳!不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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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警幻仙执柯慰莽玉 临淮神缄札谕娇颦
话说麝月往赤霞宫去看宝玉,晴雯因黛玉处走不开,只托麝月带话去。原要暗探黛玉的真意,却深知黛玉细心,不敢启口。后来,听黛玉做就表章,从头念了一遍,其中也有他懂得的。刚好鸳鸯来找黛玉,黛玉又叫他去请迎春,便借此溜来报信。走过窗外,正听到宝玉和麝月说话,就插了一句嘴。
麝月听了,忙出去迎接晴雯,同进屋内。走到花子边,晴雯站住说道:“这往那里进去呢?”麝月笑道:“我刚才也迷惑了,这比怡红院还曲折呢,快跟我来罢。”二人携手进去。
晴雯见着宝玉,拉住手,也是泪流满面,说道:“我想不到还有见着你的日子!”宝玉道:“我留着好东西给你看呢。”说着,从里衣上解下一个锦囊,晴雯接过,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
及至打开一看,就是他自己咬下来的指甲,便说道:“这东西你还带着呢!”宝玉道:“我一直做和尚、做道士,也没丢下他哟!”晴雯泪刚止住,听见这话眼圈儿又红了。麝月从旁边瞧出,拿话岔他道:“你害臊不肯来的,怎么也来了?”晴雯啐了一口,道:“扯淡!我害什么臊呢?担了那虚名儿,要害臊早就臊死了!刚才怕林姑娘找我,可巧鸳鸯姐姐来了,叫我去请二姑娘,我可不就溜了么!”
宝玉忙问道:“林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恨我不成。”晴雯道:“起先是有点恨你,那回,我央及他讲那《芙蓉诔》他就很不乐意,还说是‘你们的宝二爷’。你想想:这是什么口气?后来,二奶娘他们来了,说了那些情形,他倒都听得进去。这回,我也疑惑是恨你,刚才听他念那表章,我虽不大懂得,好像有‘父母之命’四个字。若是为这个,可就难了!知道姑老爷、姑太太如今在那里呢?”麝月道:“我想姑老爷、姑太太也脱不过那阴司去,二爷明儿托警幼仙姑打听姑老爷的下落,请他走一趟,做个大媒,还有个不成的么?”
宝玉大喜道:“这真亏你想得到,明儿仙姑必来回话,我就和他说去。”
晴雯打量了宝玉一回,笑道:“二爷出了一回家,倒养胖了。只是做了和尚,又做道士,如今又要娶亲,若传出去不是个笑话么?”宝玉道:“我出家的时候,也只想寻着林妹妹,说明了我的冤枉。那里是这个意思呢?”晴雯又问起大荒山情形,宝玉大致说了。三人又谈些旧话。
晴雯忽对麝月道:“咱们只顾说话,那边还等着二姑娘呢。我要走了,这里道儿不熟,你送送我。”又对宝玉道:“二爷明天见罢,有什么信息,我再来。”麝月笑道:“来不来由你,既来了可不放你走啦。你在暖阁里服侍二爷惯了的,我去替你请二姑娘去。”说着,便匆匆跑了出去。晴雯急了,嘴里喊着“麝月这蹄子”,连忙也追了出去。宝玉忙道:“这里生地方,别绊着摔一交,叫他们笑话。”二人那里听见。那晚上,不知那个回来服侍宝玉。
次日黎明,宝玉起来梳洗了,便去朝见元妃,元妃自有一番慰问。回至赤霞宫,见前院榴花灿如云锦,忙唤麝月同到花下徘徊玩赏。此时,晨曦初上,晓雾未收,那榴花红得更足:也有并蒂的,也有重台的,也有一蒂三花的,各自争奇斗艳。
宝玉采着一枝并蒂的,给麝月簪在鬓上,麝月瞧着宝玉微笑。
正要回转内院,只见警幻仙姑款款行来,见了宝玉,笑道:“侍者清兴不浅。”宝玉忙迎着见礼道:“正要奉访,不料姐姐倒先来了。”麝月上前向警幻行礼,警幻对他一笑。三人同至厅屋坐下。警幻道:“昨天见了绛珠,传述玉旨,他却有一番固执。侍者谅有所闻。”宝玉道:“依我揣想,潇湘妃子一生孤苦,此事未承亲命,不免触起庭闱之恋,这也是他的孝思。”
警幻道:“侍者果然是他的知己。只是他要抗章玉阙,这便如何呢?”宝玉道:“他的表章必是奉烦转奏,姐姐原可暂缓置之。我倒要姐姐代访家姑丈林公的下落,替我们做个蹇修。万一林公不允,我再亲去拜求,想承见许。”警幻道:“这却无待访求,我那回见到神版,知林公因居官清正,现任临淮府城隍之职。只是素昧平生,未免唐突。”
宝玉见警幻为难,便拜了下去。警幻连忙答拜,说道:“侍者见委,非敢推辞。我想此间贵府亲眷,必有见过林公夫妇的,同往执柯,庶不辱命。”宝玉喜道:“姐姐高见,深合鄙怀。”当下,首先想起凤姐,可惜他尚滞幽冥。此外屈指算去,只有迎春,又恐他拙于语言。还是麝月提起鸳鸯来,宝玉、警幻都道:“眼面前的倒忘了他。若他们二人同去,更好说话。”
计议定了,警幻又道:“那两处便请侍者接洽,何日启行,我且听信罢。”说毕,就要告辞。
宝玉送他至宫门外,正要去寻迎春,一面叫麝月去请鸳鸯,也到迎春处商议。事有凑巧,迎春带着司棋已向赤霞宫而来,在门外遇着。麝月眼尖,指与宝玉看道:“那来的不是二姑娘么?”宝玉迎上前去,叫声“二姐姐!”迎春正走着路,冷不防倒吃了一惊,笑道:“宝兄弟,你们往那里去?”宝玉道:“正要去寻二姐姐呢!”迎春道:“我那里屋子窄,人又多,还是这里好说话儿。”一路说着话,已穿过厅房,直至内室坐定。
迎春见此间铺垫陈设非常富丽,叹道:“不料同到太虚,尚有仙凡之别!”想起自己生前的苦处,不免向宝玉诉说一番。
宝玉道:“我那回听见二姐姐受的委屈,就哭了好几场,要太太把你接回来,再也别放你去。太太不但不听,还说我是孩子话。若依了我,好多着呢!”迎春又问宝玉见过元妃没有?又问他这几年的经历,宝玉一一回答。
正说着话,麝月已接了鸳鸯同来。宝玉因他身殉贾母,分外敬重,也照姐妹相待。将自己入山修道,以至玉旨赐婚,都和鸳鸯说了。又说到警幻要他二人同去做媒,迎春道:“从前见姑妈的时候,我还小呢,只怕姑妈也不记得了;再则,我到了这里,从没出过远门,就要去怎么去呢?”鸳鸯听他这样模棱的话,不免暗笑。忙接着说道:“二姑娘尽管去,什么事都有我呢。我也有我的意思:一则,把这件好事办成了,也算补了老太太的缺憾;二则,见了姑老爷姑太太,打听着老太太的下落,我还要找他老人家去呢!”宝玉连忙走过来,向迎春、鸳鸯各作了一揖,道:“这件事全仗姐姐成全。”鸳鸯道:“小爷,你不用管了。回头我去找仙姑,和他商定行期,我们说走就走了。你只听喜信儿罢。”果然他们去后,一两日内便同往临淮去了。
看官:你道黛玉这番抗表辞婚,又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小与宝玉耳鬓厮磨,密爱轻怜,就存一种说不出来的心事,死去活来,都是为此。一旦天公作美,由离复合,也应该转悲成喜才是。却因他那回想起父母早亡,至今不得见面,心中无限感痛。后来,也听见警幻说过林如海现做城隍,悬念之心,因此更切。这番见了玉旨,虽然是夙愿所存,究竟怨恨宝玉的心,未免还留些影子,又觉得这件事来得鹘突。继又想起他的父母,心想借此请命,或许容他得见一面。这几层也都是说不出口的,所以警幻问他隐衷,只可支吾不答。有时,也记挂着宝玉,借事打发晴雯出去,暗中便是放他去安慰怡红公子的。那晴雯那里知道?
这两天,黛玉见迎春、鸳鸯没来,又听说他们同警幻出了远门,也猜到是为着此事,却不便说得。每日闷着,只抚琴观书自遣。有时歪在他常坐的湘妃榻上,思前想后,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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