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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鼎-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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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江水大涨,淹没了两岸的芦苇荡,江面看起来辽阔无边。
在涌动的奔流中,两艘楼船顺流而下,船头破开雪白的浪花。这两艘楼船的外表都十分的崭新,雪白的木材原色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在楼船的两侧,站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家丁,目光熠熠的盯着浩浩荡荡的长江。他们虽然没有穿着军服,身上也没有军队的标志,但是他们和实质性的军队没有什么区别,暗灰色的服装也是统一的,黑色的头巾也是统一的,就连使用的蛇脊长弓、雁翎刀、步兵甲都是军用品,偏偏两艘船上却没有悬挂任何军队的旗帜。
在最大的楼船上,船头位置有两老一少,正迎着江风,凝视着下游。左边的灰袍老人须发俱白,眼睛深陷,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滔滔江水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条小溪。他凝视着远方,声音苍老而有力的说道:“没想到,离开镇海整整三年,最终还是要回去啊!镇海,我梦萦魂绕的镇海啊!我们又回来了!”
他身边的少年公子大约二十岁,眉清目秀,衣装也十分的华丽,眼睛漆黑而明亮,他轻快的说道:“爹爹常说赚钱是镇海好,生活却是歙州好,孩儿还以为爹爹在歙州生活了六年,会忘记了镇海的生活呢!没想到,爹爹还是如此地牵挂镇海!”
灰袍老人含笑说道:“祥鹤。这次我们回去镇海,可能会受到很多的阻力,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怕不怕?”
少年公子挺直胸膛,坚决的说道:“爹爹放心,孩儿已经准备好了,任凭他镇海是风高浪急。孩儿都绝不退缩半步!既然朱家都敢派人到镇海来。我们张家当然不能示弱。”
灰袍老人说道:“你既然有此雄心壮志,爹爹也就放心了。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就让我们在镇海好好的战斗吧!”
少年公子说道:“正是!”
两人身边的老管家低头肃立,一言不发。
这个灰袍老年人叫做张曦均。老管家叫做张奇贵,少年公子叫做张祥鹤。张家祖上在许州,安史之乱以后,搬迁到江宁,后来黄巢率领起义军洗掠江南,他们又搬迁到歙州,但是大部分地友人都还在镇海。这次镇海出现了危机,他们受友人地委托。带领五百勇士从歙州赶往镇海,准备助友人一臂之力。
张曦均忽然说道:“管家。去看看那个人醒来没有。”
张奇贵答应着,来到下面的船舱。
这艘楼船显然不是作为战争用途使用的,船舱很大,舱室也很多,因此房间都显得比较大。在船中间的位置,有个标准地客房。张奇贵刚走进去,就看到在他的面前,一个精壮的汉子仰首站立。透过狭窄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动静。他的肋下还缠着厚厚的白布。在后背的位置,隐隐有血水继续渗出来。将白布染红了一小片。
听到后面地脚步声,精壮汉子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张奇贵,随即温和下来。张奇贵没来由地觉得有点胆寒,觉得对方的目光有股惨烈的味道,好像还有点燃烧的仇恨,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着,仿佛自己的生命还不如一只蚂蚁脆弱。幸好这股惨烈和仇恨的味道立刻消失了,他才觉得稍稍放下心来。自从将这个男人救上来以后,张奇贵就感觉对方绝非常人,现在一见,更加确定了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老管家地眼睛还是很毒地,这个精壮汉子正是刘鼎。在长江边上,李存进一箭准确的射中了刘鼎地后背,他带着长长的箭镞跳入了滔滔江水,成功的避过了三个突厥人的暗杀。但是江水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在江水中滔滔起伏,背后的伤口不断的流血。幸好这时候是夏天,江水比较温暖,对人体没有什么威胁。然而,夏季的长江水,一眼看不到边,他根本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好不容易的,他才遇到了过往的两艘楼船,于是努力的靠近了船只,同时发出求救的叫声。楼船上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他救了上来,船上还有郎中,帮他拔掉了箭镞,还给他处理了伤口,因为失血过多,在此期间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看到面前不断有人影晃动,可是却无法看的清楚,直到现在才逐渐的清醒过来。
刘鼎看着张奇贵,缓缓的说道:“是你救了我?”
张奇贵说道:“是我们家的少爷救了你。”
刘鼎缓缓的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厚报。”
张奇贵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能报答什么?我们张家要什么没有什么?”
刘鼎目光轻轻的闪了闪,慢慢的说道:“你家主上姓张?”
张奇贵说道:“我家主上张曦均,公子张祥鹤。”
刘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歙州张家。”
张奇贵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张家?”
刘鼎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东南四大姓,朱、张、顾、陆,张家名声在外,我怎么会不知道?“
顾琦方自从投靠了鹰扬军以后,刘鼎从他那里了解到江南的很多风土人情,对江南的各个大家族也有一定的了解,老管家说出了张曦均的名字,他就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歙州的张家现任家主张曦均,原来是朝廷的兵部员外郎,后来调任润州刺史。成为镇海节度使裴琚地副手,但是后来裴琚罢官去职,周宝接任节度使,张曦均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周宝表面上对裴琚十分尊敬,实际上却在不断排斥裴琚之前任用的人员。最终。张曦均自动辞职,离开了镇海,并将家族迁移到了歙州。这次张曦均到镇海去,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奇贵仔细打量着刘鼎。试探性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鼎晦涩的说道:“在下姓舒,单名雷,舒雷。”
张奇贵说道:“舒壮士是何方人士?为何中箭下江?”
刘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深沉的看着外面滔滔地江水,缓缓地说道:“舒雷乃寿州人士,初时在顾大帅手下当兵,不幸遭遇淮西军攻城,拼死奋战却不能阻止寿州陷落。城破以后。跟随乱军在安丰塘附近游荡,伺机歼灭零星的淮西军。后来投靠了光州。在刺史韦绍禹的手下做事,淮西军一路进攻,打到了光州,韦绍禹要投靠淮西军,舒雷坚决不从,于是逃出来,一路南下,另谋明主。结果在庐江附近遇到大批的淮西军。舒雷寡不敌众,只好投江避敌。”张家楼船救起刘鼎地江面。恰好在庐江的旁边,刘鼎描述的细节也算合情合理,张奇贵并没有怀疑,感叹的说道:“你真是命大,给你疗伤的郎中说,射箭之人出手极狠,箭头几乎要从你的前面穿过,幸好没有伤及五脏六腑,要不然……”
刘鼎微微摇头苦笑。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手下,出手能不狠吗?
张奇贵见他苦笑,以为他不愿意提起之前的事情,于是不再追问。
刘鼎忽然说道:“现在在哪里了?”
张奇贵说道:“就到江宁了。”
金陵府又叫江宁,乃是镇海节度使地管辖范围,原来的镇海节度使衙门,就在金陵府,但是周宝接任节度使以后,因为和淮南节度使高骈有私仇,于是将节度使衙门搬到了润州,刚好在扬州地对面。两人隔江相望,相互间距离不到三百里。淮南军和镇海军时不时的对骂甚至大打出手,周宝深以为乐。
刘鼎再次微微苦笑。
没想到突厥人的一箭,居然将自己送到了千里之外,送到了镇海节度使周宝的地头。周宝为人强毅,唐武宗很欣赏,擢为金吾将军,泾原节度使。黄巢义军攻陷长安后,周宝率军护驾,屡次与起义军作战,可谓是黄巢起义军的死敌。刘鼎入主舒州以后,周宝对舒州有浓浓的敌意,下令镇海军水军断绝舒州的一切贸易往来。周宝如果得知自己的身份,多半会将自己抓起来吊死。
老管家张奇贵乃是富有同情心之人,见刘鼎不断苦笑,以为他是为未来地日子发愁,于是劝道:“舒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不用伤心了。看你地身体这么健壮,又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在这种乱世,实在是大展身手地好机会,日后能混个功名,光宗耀祖也说不定。”
刘鼎点点头,打起精神说道:“大恩不言谢,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们家老爷,救命之恩,理应当面道谢。”
张奇贵说道:“你随我来。
他带着刘鼎来到甲板上,张曦均和张祥鹤刚好在船头,看着浩浩荡荡的长江。这时候,楼船距离江宁已经很近了。所谓近乡情更怯,一老一少都默然不语。刘鼎看到两人的背影,就觉得左边的灰袍老人不容易蒙骗,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腰板非常挺直,想必之前在军队里面磨练过。张曦均壮年时曾经担任过兵部员外郎,想必这个老人就是他了。
正要上去当面道谢,江面上忽然出现了几艘镇海军的战船,远远的朝着楼船挥舞旗帜,要楼船停下来接受检查,楼船上的家丁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武器,弓箭手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刘鼎淡淡的目光一扫,就发现楼船上至少有两百名接受过训练的准士兵,他们没有头盔,全部都用黑色的头巾包头,看起来非常的肃穆。这些人使用的全部都是正规地唐军武器,看来张曦均在离开镇海的时候。将自己的卫队都全部带走了,现在又带了回来。
张祥鹤皱眉说道:“是周宝的人。”
张曦均镇定自若的说道:“少安毋躁。”
两艘楼船缓缓的停住,楼船上地家丁已经悄悄地拉开了弓弦。一会儿以后,四艘镇海军的战船靠上来,带头的军官就要跳上船来检查,其余的镇海军士兵则同样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张家地楼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没有大型弩机和投石机,镇海军的斗舰上却有大型弓弩,在阳光的照耀下,刘鼎甚至可以看到左右两边斗舰上弩箭箭头反射的寒光。
张祥鹤走到船舷边上。大声说道:“我们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薛大人请来的,哪个敢轻举妄动?”
那带头的镇海军军官说道:“拿出薛大人的文书来!”
张祥鹤拿出文书,交给旁边的家丁队长,朗声说道:“糜特,去交给他们!”
随即有水手放出跳板,那家丁队长糜特顺着跳板走到对方地船上,将文书交给那个镇海军的军官。
那军官仔细看过文书以后,确信无疑。于是挥挥手,大声说道:“过去!”
糜特将文书拿回来以后。楼船缓缓地继续启程,顺江而下。
但见那军官目送两艘楼船的背影,眼神阴冷的说道:“立刻报告丁将军,张曦均带五百人到达江宁。”
楼船缓缓而下,刘鼎在旁边看的明白,这两艘楼船显然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看来,张曦均这次前来江宁。不受欢迎的成分居多。薛朗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在镇海素有人望,和裴家的关系也很好。当初裴琚任用的官员,只剩下硕果仅存了。周宝自然不喜欢薛朗,为此薛朗还被周宝撵出了润州,让他到句容去负责对付肆虐的红巾盗。张曦均此次带兵南下,是不是要协助薛朗翻翻身?如果是那样地话,他倒是可以留在镇海浑水摸鱼,免得在舒州束手无策。
他同时看到在江上还有不少地战船在巡逻,全副武装,虎视眈眈,凡是准备逆流而上的船只,全部都被拦住了,只有顺流而下地船只,才有机会通行,但是被拦住的也不少,也不知道镇海军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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