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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莲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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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寻店歇下。纯学道:“小弟被强人打得遍身伤损,行走不得。又可惜仁兄的货被他劫去。弟愿把自己的货转求仁兄替我去卖,买得回头货来赚些利息,做大家本钱度下去,岂可因一得一失就分你我。小弟在此将息几日,专等仁兄早来。”景道是个直气人,见纯学这样真诚,便承任了。 
次早,就将纯学的布到济南发了,果然布匹好卖。就将银尽数买了枣子。不满半月,依旧路回来。到那店中,不想纯学已去了。访问店家,店主人道:“宋客人自两日前有个亲眷遇着,同他下去,说道离此不远,一站多路,等候老客。”景道闻言,次早急急赶行,来寻纯学。 
行到前日打劫的所在,谁想这一日的强人有几百个,截断去路,脚夫见了,俱已惊散,这些人竟把几百包枣子俱拖向里头去,景道大怒,喝叫:“休走!”绰了枪,急赶上前。谁知这般人竟不与他厮杀,穿林过岭而走。急得景道眼内火出,喊声如雷。赶过几十个湾,但见绿柳参天,树荫遍地。自想:“这货若是我的也罢了,无奈宋兄这般诚实见托,我今空手回去,有何面目见他,我今也顾不得死活,必定要追转来。”只管赶去。 
赶到日色傍晚,林径愈僻,肚内又饥,仰天叹道:“不想一生雄略,困于草寇,就死也罢,但是负了宋兄一片好心。”又赶进去。忽见前面一人叫道:“程兄不必追赶,且歇息片时。”景道一看,认是纯学,急问道:“宋兄怎么在这里?我为这些贼人打劫了货,拚死追他,恐怕辜负了你。”纯学道:“多谢盛情。但小弟不重在货,而重在吾兄。此时想已饥困,且随小弟到那边去,取酒压惊。”
景道不知来历,随了纯学,走过一里多路便有一所房屋,两人一同进门,纯学就叫小厮暖酒来吃。不多时,酒肴齐备,两人对酌。
景道就问来历。纯学道:“不瞒长兄,小弟见这世界,英雄无用武之地,未免一生碌碌实为可惜。此地乃小弟受恩之处,内里有个女大师,雄才震世,久慕吾兄大名,特托小弟委曲求请,到此一叙。万望吾兄俯就,不胜感德。”景道听了,沉吟不决。纯学道:“兄不用疑心,若不能建功立业,自有个善全之策,送兄归故里,绝不敢相负。”景道此时没可奈何。只得顺从。 
过了一夜,次日早晨,门外有四个人抬一副盛礼进来,说道:“大师致意宋相公,这礼送与程爷,吩咐就请程爷到里头相见。”纯学小小心心奉陪程景道,走至里边,登了正堂。
莲岸步出。景道将要行礼,莲岸唤人扶住,说:“不消大礼,只小礼罢。”相见过,就排筵席。莲岸亲自把盏,说道:“小可虽是女流,颇知大义,终不忍使天下英雄困于草莽。倘不弃山寨,款留在此,后日或为朝廷出力,或自建功业,也不枉为人一世,未知尊意若何?”
景道自想不能脱身,只得说道:“承大师开谕,景道安敢有违!”莲岸道:“君乃人中豪杰,倘有奇策,幸即见教。”景道道:“贾竖之徒,安有大志。但承大师下问,自当冒陈鄙见。今大师雄踞柳林,虽则官兵难入,到底不成大事。天下大事,不是荒山僻处乌合之众可以做得,如今有三大事,望大师图之。”莲岸道:“什么三事,可为我言之。”
未知景道所陈三事如何,待下回细说。 
第三回 假私情两番寻旧穴
当日景道进说三事:“第一,是扶助天下文人,使他做官。第二,是交结天下豪杰,为我援救。第三,是赈济天下穷民,使之归附。又要着有才干的人在各省开个大店铺,以便取用。”莲岸听了大喜道:“我之得景道,犹汉高之得韩信,先主之得孔明也。”遂依景道之言,行起事来。
即差强思文、杜二郎,同几个心腹的人,托些货本,只拣大郡所在,各处开张店铺,以待不时取用。又差李光祖等数十人出去,遍访豪杰,教他四处响应。柳林寨中,只留程景道做主,莲岸自己带领宋纯学,要亲到京都选择文人,兼之一路上周济贫乏,感动民心。
论起理来。那莲岸既为教主,只该守住柳林,差各人在外做事业才是,为何要亲去选择文人?不知莲岸原有深意。她想:“英雄男子必要寻几个绝色美人取乐。难道我这个女英雄就没个取乐的人么?若要从众英雄内拣一个做了丈夫,他便是我的主了,这决不要。我只到各处去寻一个才貌十足的文人,用他欢耍,不用他理事,有何不可。”就扮做男子,同宋纯学收拾行李出门。只因自己姓白,法名莲岸,思想古人李白号青莲,她就暗藏姓字,改名唤做白从李。自此以后,称白从李就是莲岸,看官谨记。
闲话休提,如今再表河南开封府,有个世袭百户,姓崔名世勋。那世勋原是将门之子,英雄出众,忠义过人,年纪四十余岁。奶奶安氏,只生一女,取名香雪,因安氏未产之时,梦见仙女手持一枝梅花与她。乃至生下女儿,安氏叹道:“梅花虽香洁,终为清冷之兆。”因此取名香雪。自此以后,再无生育,夫妻爱如珍宝。五、六岁上,延师教授,那香雪因此知书识字,才貌争妍。
一日,安氏对世勋道:“我家无子,只靠这个女儿,你又不喜娶妾。我的妹夫王秀才,有一儿子,年纪与香雪相仿。近日,他夫妻不幸俱弃世了,我意欲接他儿子过来,与香雪中表兄妹,相伴读书。后日,此子可教,便承继他为子,你道如何?”世勋道:“这事也好。”便拣吉日,差人去接王家儿子过来。
世勋夫妇一看,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与香雪一样标致,心中大喜。就送他到学读书,求先生取个名字。先生想了,说道:“名叫做昌年,字叫文令,因他是个孤子,指望后日昌盛得意。”世勋道:“取得好。”自此以后,表兄妹大家读书,真是天生一对聪明的人,不须先生费力,竟日胜一日。
过了数年,安氏因女儿长成,不让出外读书,请的先生,独教昌年。果然文才淹博,志气高迈。世勋甚喜。
不意安氏卧病两月,奄奄不起,对世勋道:“自我嫁到你家,并无失德,只因没有儿子,终日忧郁。如今身子谅必不好了,只是心上放这女儿不过。我看昌年才貌双全,德行又好,趁我眼里,你将香雪许他,我死亦瞑目。”世勋道:“这也是我的心愿。如今俱已长成,极好的事。”安氏又扯香雪的手凄怆一番,不多几日便辞世了。香雪日夜痛哭,世勋料理诸事,时常安慰女儿。王昌年感念母姨之恩,又且有小姐姻事,也要尽三年服制。世勋因有婚配之命,遂不把继嗣提起,这事不在话下。
却说李光祖承女大师命出外遍访豪杰,闻得陕西有个李公子,好贤礼士,他便将这教门聚集起来,竟到陕西纠合人众,与李公子合兵。那时,朝廷闻知白莲教各处猖獗,诏各省调兵进剿。那百户崔世勋亦在调中。世勋闻得此信,也不惊怕,只愁家内无人照管。
当时有个亲戚,对世勋道:“奉命出师,自然功成名就。但令爱尚自娇小,何不继娶一位夫人料理家事,便可放心出去。”世勋想,此言亦是,就应承他。做媒的说上一家,姓焦,是个再醮的,年纪也有四十岁。世勋道:“年纪不妨,大些正好理家。”
不上几日,娶到家里。起初原说一个焦氏,岂知带了儿子,从母姓焦,叫焦顺,又有媳妇杨氏,夫妻两个生性淫恶。世勋见此两人,无可奈何。就令焦顺与王昌年同馆读书。只见焦氏过门之后,把香雪待如亲生,解衣推食,十分怜爱。杨氏也如嫡亲姑嫂一般。世勋看见这模样,心里便放得下,收拾器械衣甲,随了主帅起身而去。
那焦氏自世勋去后,把钱银账目收起,又纵容儿子、媳妇穿好吃好,渐渐把王昌年当外人看待了。馆中先生,也打发归去。
是年适值学院考试,王昌年因守安奶奶之孝,立意不考。焦氏便将家内钱银与焦顺外边夤缘,焦顺进场,不知写什么上大人孔乙己在里头,便高高地进了一名学。当时荣幸,自不必说。
一夜,焦顺对杨氏道:“我进了学,作成妳做了秀才娘,妳也该把什么东西谢我。”杨氏笑道:“你要我财,我也没有什么,不过在被窠里多奉承几遭就是。”焦顺道:“这不消说起。只是妳的好处忒煞宽大,教我每夜要请先生帮扶,甚不快意。妳还是设一个法儿奉承我才是。”
原来焦顺说这话,因他心里思着香雪小姐,故将这言语提醒杨氏。杨氏明知此意,只不回答。当夜上床,两个颠鸾倒凤,不知揩抹了多少绢头,方得休息。
次日起身,焦顺出去。杨氏想丈夫昨夜的话,分明是想香雪姑娘。我今若不与他周旋,他两个日后自好了,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怨。况我心上也有个别寻主顾的念头。我如今莫若把香雪骗来,与他撮合,就是我有些外事,他也管不得我。”
是晚焦顺进房,杨氏对他道:“我看你前日一团高兴,为何这几日意兴孛然?莫非又有考试日期么?”焦顺道:“这样祸事我如今不怕了。拼得几两银子,自然停当的。只是我心中有一桩紧要的事,妳若与我周旋,我一生感谢妳不尽。”杨氏道:“我如今猜着了,你前夜嫌我妙物宽大,想是要寻个小的配你这副本钱了。”
焦顺听了,拍手笑道:“我的夫人这样聪明,一句话便猜着我心事。”杨氏道:“只不知哪一个是你的心爱?”焦顺便把思想香雪的意再四恳求。杨氏道:“这个不难。但怕你这东西被那窄小去处拘箍得越发小了,教我愈加不称意。你今夜且在我宽大的所在将养一番,明日算计也未迟。”焦顺大喜。是夜仍旧央姓角的做了替身,竭力奉承。杨氏虽则宽广,因帮手争气,也觉快活。
过了两、三日,杨氏想:“丈夫要干这事,甚是容易。我何不乘此机会也觅个长大的燥一燥脾,有何不可。”因想起焦顺一个书童,叫做爱儿,年纪十九岁,气力雄壮,着他伏侍一夜,也是好的。当日便对焦顺道:“你今夜只说在朋友家住了,我房中无人相伴,央香姑娘同睡,到得深更,我自躲开,你竟进房取乐,再无不稳。”焦顺大喜,就出去,直等夜间回来做事。
杨氏先到书房,对爱儿道:“今夜相公出去,我独睡在小姐房里,待至深更,你可到小姐房里来,我开门等你,还你有些好处,切不可忘了。”爱儿??说,不敢违逆,只得承顺。
杨氏进来对香雪道:“香姑娘,我有一件事求妳。妳晓得我一生最怕的是独睡,便是夜间老鼠厮打,也是怕的。今夜妳哥哥出外去做文会,我的丫鬟又差到娘家去,无人相伴,特来央妳相伴一夜。”香雪道:“嫂嫂既然怕冷静,为什么又放哥哥出去?”杨氏道:“便是。我最怪他一做了秀才就有许多朋友来勾搭。如今幸喜得姑娘在家,日后嫁出去,不知还要受他多少气哩。”香雪信以为实,也就依从了。
当夜姑嫂吃了夜饭,又说些闲话。香雪一个女婢,叫做添绣。香雪吩咐把自已的房门锁了,“妳到厨房里睡罢。”杨氏道:“太平世界,锁什么门,就开着何妨。”添绣一时懒惰,也不去锁,竟往厨房安歇。姑嫂两个睡在一房,吹熄了灯。
只见更余之后,香雪睡不着,叫声“嫂嫂”,并无响动。香雪心疑起来,穿好衣服,各处寻摸,不见杨氏,那房门是半开的。香雪想道:“今夜嫂嫂必有恶计,我不可住在此。”因想:“黄昏时我的房门也不要锁,着实可疑。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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