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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关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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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昨夜已掏空了春光的朱老板那儿出来,本来心里发毛,又无意间看到隔壁家的庭园里泊着昨夜那辆白色的轿车(现在看上去是银灰色的),小川正在欢快地擦着挡风玻璃,他抬头时与咪咪的目光不期而遇,从房门奔出娇滴滴的牛芝芝一种随风而去的飘逸,与慌不择路的咪咪举止大相径庭。小川擦挡风玻璃的手僵住了,从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光。咪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留在咪咪脑中刚才小川短暂的微笑,像初春时的一束寒风,使她余寒未消。
黄昏,华灯初上,在离水洋大酒店不远的大转盘,她坐的红色敞蓬黄包车给没有牌照的一辆工具车强行挡住,预先的布置使咪咪猝不及防。转眼之间她被一伙小青年打得人事不省,被浑身哆嗦的黄包车夫送到了医院,打她的人已昭然若揭,虽顿作鸟兽散了。
小川与牛芝芝堂而皇之,双宿双飞。牛芝芝既有小鸟依人般的柔情又有旁若无人的高傲,给“长毛”的小喽罗们逗得追星捧月似的开心。牛大林带着牛芝芝和小川在公开场合亮相,未来女婿的身份似已尘埃落定,追随者趋之若鹜,这在水洋城见怪不怪。
芬芳借酒浇愁,脸颊上的红晕换成了充血般的酒色。她像个丢了小毛的祥林嫂,向众人反复念叨着:“天知道,这对狗男女是几时搭上的!”一种摇摇欲坠的忧虑紧锁在喜福的眉头。
送咪咪回四川老家,临别前芬芳硬塞给一笔钱,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泪水仿佛要淹没整座城。
县人民政府招待所的招牌给摘走了,牛大林送来了用红笔圈了加了数字的销售指标,喜福的脸阴郁着一天比一天重,像雪上加霜的茄子。国际大酒店顶层巨大的霓虹灯在夜空中投射出绚烂的光芒,仿佛使临着国道,被汽车卷起阵阵灰土,蓬头垢面的水洋大酒店自惭形秽。
芬芳打给牛大林的手机老被掐断。她叼着烟,鼻孔和嘴巴似乎难以承载从肺腔冒出的烟气,她变有些歇斯底里。喜福的劝慰不足以消解她巨大的悲伤。兔死狐悲,如同此时的世纪末来临,彩云不免动了恻隐之情,陪着芬芳流泪,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喜福咬牙切齿。
酒店门可罗雀,副总经理小川撒手不管,财务部经理牛芝芝到了午夜前来到总台,把当日难得收来的现钱揣进自己腰包,扎得滴水不漏。连周转资金都成了问题,员工们的工资拖欠了两个月后,纷纷跳槽,酒店已成强弩之末之势,让总经理陈喜福与娱乐部经理池芬芳硬撑着。
“长毛”带了一伙人隔三差五地到酒店“消费”,鸡蛋里挑骨头,明知他们是受人指使,也不敢动他的一根“毛”,挑到了“骨头”任其摔东西,末了白吃白喝白玩,还需喜福头鸡啄米似的赔不是。公安隔三岔五来查,歌厅坐台小姐跳槽跳得所剩无几,芬芳暗哑的喉咙带有几分哀求,可跳出去了的小姐仍不肯来“串台”——原来早接到有人警告,谁来“串”砸谁的饭碗,破相。破相是这帮靠相谋饭的女人之大忌。犹如一只无形的黑手伸了进来,加剧了酒店的风雨飘摇。喜福说:“告他们去。”芬芳说:“别书生意气了!小胳膊能扭动大腿?举白旗吧!这是迟早要来的!”
幕墙玻璃外,国道公路两旁花木成荫,冬青树静静的。不远处,空旷的中学操场上,小男孩牵着风筝,在无风的天底下屡试不爽,风筝一次又一次地坠落在地,小男孩最终沮丧地将风筝撕碎。
大厅里摆了四桌酒菜,此前股东们已完成了转股签字程序。签完字,喜福变成前老总了,“老部下”过来敬前老总的酒,再过来敬新老总的酒。从此,他与他们各奔东西。说好了,大酒店由小川接管,七算八算,喜福和芬芳的股份赔进去了一大半,最惨的是喜福占了三成股份,滚休闲衣庄折店的钱除了购了套新房差不多贴进去了;芬芳只占一股,她是物人两空。
签完了合同,新老总小川拿了杯葡萄酒,递给了喜福,仍然是笑眯眯的,牛芝芝带头鼓掌。牛大林坐在主席台上吐着悠悠的烟圈,“长毛”和一帮小兄弟虎视眈眈,喜福自取了一杯酒,猛灌下。小川手拿酒杯,笑了笑,顾自饮了。
喜福来了告别词:“弟兄们,姐妹们,是我拖累了酒店,拖累了大家!”
新总经理小川大声说:“你们走留请便,让我们为新酒店干杯!”然后走到喜福面前,拍了拍他肩:“别难过,你的心情可以理解,要不留下来吧,做我的助手。”
芬芳将小川的酒杯一把夺下,摔到大理石上,“咣当”一声脆响:“我恨不得阉了你!”
“长毛”的小兄弟哗啦啦立起,似拉开了枪栓。
牛大林扔掉烧掉了一半的烟:“坐下,坐下,统统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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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关系(尾声)
12
“现在我们一无所有了,彩云,我们的“滚石”也没了,酒店的股份也没了,你的工作也没了……”
“喜福你太老实了,当初被芬芳灌了迷魂汤,不管我怎么劝你都不听!”
“唉,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嘛。”
“喜福,你像头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前脚刚走,小川牛芝芝回了来,县政府招待所的招牌不就照样立了起来。”
“可我们终于有了房子!”
“你是不是想让我说,你已不容易了?!这话都听得我耳里生茧子了。喜福啊喜福,为什么你是扶不起的‘阿斗’!”
“现在怎么办?彩云。”
“你是个男人还来问我?”
“不如离了吧,趁着你还青春……”
“离就离,离——我又不是十年前的黄花闺女!”
……两人说着说着,外面的雨噼里啪啦落在防盗窗的挡板上,震得很响很响。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这该死的梅雨季!”
13
水洋,鸟一般离去,来自故乡的消息起初断断续续,后已杳无音信。偶尔的通话,从彩云冷淡的语调中,喜福感觉到她正在偏离他的航向。之后越走越远,就像他现在脚下日新月异的土地。
穿过省与省之间的疆界,他与芬芳如同踩在气流上空的比翼鸟,前方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后一次与彩云的通话,当她告诉他,她陷入两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战争中,一发而不可收拾。喜福尚想挽回他与彩云之间的一线希望,像悄然落下的幕布。于是,他对彩云仅有的牵挂,如一丝琴弦,倏地崩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使他激扬出像鱼游向深海的欲望。
水的体积越来越宽广地包围着他,他无比畅快地感受着每一滴水珠从嘴角(或许是鳍部)滑落,带有盐味……
此刻,喜儿哭声嘹亮,晨曦穿过棚门从喜福的眼帘中涌了进来。女儿嫩嫩的皮肤像刚破壳的蛋黄,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摸索着什么,很快找到酣睡中充满汁液的乳房。
孩子就在喜福与芬芳的中间,一张窄小的可以容纳三人带有奶香与睡梦的床。喜儿就像两张拼图拼出的一个微缩了的版本。
外面,锣鼓锁呐混合了乐声,逶迤而来。分水岭小街拉开了欢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序曲。
喜儿芋艿似的头,侧卧在芬芳右边的乳房上,含在她嘴里的左边乳房像漏气与充气几乎互相抵消的皮球,另一只乳房渗出来的奶汁,濡湿了芬芳的胸。
芬芳的手轻抚着女儿的背,哼起了西部家乡小调:
燕,燕,飞过天,
衔了天上星,
落到地上变作灯,
我格阿囡眼里是满星星,
阿囡从此亮晶晶……
喜福一只手合着山歌的节奏,轻拍着喜儿嫩生生的小屁股,仿佛女儿的屁股像手风琴似的。乳头从女儿鲜红的小嘴中滑了出来,喜福突然感到女儿热腾腾的尿直达他的手心。于是他浮出了初为人父的笑,与芬芳目光交流着,洋溢着股股暖气。女儿沉沉睡去,睡梦中散发出奶的香气,如一缕缕烟雾。
乐声大作,一支乌鸦鸦的队伍从敞开的棚门口吹吹打打地晃过。
作者简介:
陈剑,生于60年代,浙江黄岩人,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
通联:浙江台州市黄岩区梅园新村21—1—102室陈 剑 邮编:318020电话:(0576)8567710(小灵通)
E:tzcj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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