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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第6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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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贤以近敌沮之,廷弼曰:“冰雪满地,敌不料我来。”鼓吹入。时兵燹后,数

百里无人迹,廷弼祭诸死事者而哭之。遂耀兵奉集,相度形势而还,所至招流移,

缮守具,分置士马,由是人心复固。

廷弼身长七尺,有胆知兵,善左右射。自按辽即持守边议,至是主守御益坚。

然性刚负气,好谩骂,不为人下,物情以故不甚附。

明年五月,我大清兵略地花岭。六月,略王大人屯。八月,略蒲河。将士失

亡七百余人,诸将世贤等亦有斩获功。而给事中姚宗文腾谤于朝,廷弼遂不安其

位。宗文者,故户科给事中,丁忧归。还朝,欲补官,而吏部题请诸疏率数年不

下,宗文患之。假招徕西部名,属当事荐己。疏屡上,不得命。宗文计穷,致书

廷弼,令代请。廷弼不从,宗文由是怨。后夤缘复吏科,阅视辽东士马,与廷弼

议多不合。辽东人刘国缙先为御史,坐大计谪官。辽事起,廷议用辽人,遂以兵

部主事赞画军务。国缙主募辽人为兵,所募万七千余人,逃亡过半。廷弼闻于朝,

国缙亦怨。廷弼为御史时,与国缙、宗文同在言路,意气相得,并以排东林、攻

道学为事。国缙辈以故意望廷弼,廷弼不能如前,益相失。宗文故出国缙门下,

两人益相比,而倾廷弼。及宗文归,疏陈辽土日蹙,诋廷弼废群策而雄独智,且

曰:“军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亲附,刑威有时穷,工作无时止。”复

鼓其同类攻击,欲必去之。御史顾慥首劾廷弼出关逾年,漫无定画;蒲河失

守,匿不上闻;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剑逞志作威。

当是时,光宗崩,熹宗初立,朝端方多事,而封疆议起。御史冯三元劾廷弼

无谋者八、欺君者三,谓不罢,辽必不保。诏下廷议。廷弼愤,抗疏极辨,且求

罢。而御史张修德复劾其破坏辽阳。廷弼益愤,再疏自明,云“辽已转危为安,

臣且之生致死。”遂缴还尚方剑,力求罢斥。给事中魏应嘉复劾之。朝议允廷弼

去,以袁应泰代。廷弼乃上疏求勘,言:“辽师覆没,臣始驱羸卒数千,踉跄出

关,至杏山,而铁岭又失。廷臣咸谓辽必亡,而今且地方安堵,举朝帖席。此非

不操练、不部署者所能致也。若谓拥兵十万,不能斩将擒王,诚臣之罪。然求此

于今日,亦岂易言。令箭催而张帅殒命,马上催而三路丧师,臣何敢复蹈前轨?”

三元、应嘉、修德等复连章极论,廷弼即请三人往勘。帝从之。御史吴应奇、给

事中杨涟等力言不可,乃改命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往。廷弼复上疏曰:“臣蒙恩回

籍听勘,行矣。但台省责臣以破坏之辽遗他人,臣不得不一一陈之于上。今朝堂

议论,全不知兵。冬春之际,敌以冰雪稍缓,哄然言师老财匮,马上促战。及军

败,始愀然不敢复言,比臣收拾甫定,而愀然者又复哄然责战矣。自有辽难以来,

用武将,用文吏,何非台省所建白,何尝有一效。疆场事,当听疆场吏自为之,

何用拾帖括语,徒乱人意,一不从,辄怫然怒哉!”及童蒙还奏,备陈廷弼功状,

末言:“臣入辽时,士民垂泣而道,谓数十万生灵皆廷弼一人所留,其罪何可轻

议?独是廷弼受知最深,蒲河之役,敌攻沈阳,策马趋救,何其壮也?及见官兵

驽弱,遽尔乞骸以归,将置君恩何地?廷弼功在存辽,微劳虽有可纪;罪在负君,

大义实无所逃。此则罪浮于功者矣。”帝以廷弼力保危城,仍议起用。

天启元年,沈阳破,应泰死,廷臣复思廷弼。给事中郭巩力诋之,并及阁臣

刘一燝。及辽阳破,河西军民尽奔,自塔山至闾阳二百馀里,烟火断绝,京师

大震。一燝曰:“使廷弼在辽,当不至此。”御史江秉谦追言廷弼保守危辽功,

兼以排挤劳臣为巩罪。帝乃治前劾廷弼者,贬三元、修德、应嘉、巩三秩,除宗

文名。御史刘廷宣救之,亦被斥。乃复诏起廷弼于家,而擢王化贞为巡抚。

化贞,诸城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户部主事历右参议,分守广宁。蒙古

炒花诸部长乘机窥塞下,化贞抚之,皆不敢动。朱童蒙勘事还,极言化贞得西人

心,勿轻调,隳抚事。化贞亦言辽事将坏,惟发帑金百万,亟款西人,则敌顾忌

不敢深入。会辽、沈相继亡,廷议将起廷弼,御史方震孺请加化贞秩,便宜从事,

令与薛国用同守河西。乃进化贞右佥都御史,巡抚广宁。广宁城在山隈,登山可

俯瞰城内,恃三岔河为阻,而三岔之黄泥洼又水浅可涉。广宁止孱卒千,化贞招

集散亡,复得万余人,激厉士民,联络西部,人心稍定。辽阳初失,远近震惊,

谓河西必不能保。化贞提弱卒,守孤城,气不慑,时望赫然。中朝亦谓其才足倚,

悉以河西事付之。而化贞又以登莱、天津兵可不设,诸镇入卫兵可止。当事益信

其有才,所奏请辄报可。时金、复诸卫军民及东山矿徒,多结砦自固,以待官军,

其逃入朝鲜者,亦不下二万。化贞请鼓舞诸人,优以爵禄,俾自奋于功名,诏谕

朝鲜,褒以忠义,勉之同仇。帝亦从之。

至六月,廷弼入朝,首请免言官贬谪,帝不可。乃建三方布置策:广宁用马

步列垒河上,以形势格之,缀敌全力;天津、登、莱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

摇其人心,敌必内顾,而辽阳可复。于是登、莱议设巡抚如天津,以陶朗先为之;

而山海特设经略,节制三方,一事权。遂进廷弼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山

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廷弼因请尚方剑,请调兵二十余万,以兵马、刍糗、器械

之属责成户、兵、工三部。白监军道臣高出、胡嘉栋,督饷郎中傅国无罪,请复

官任事。议用辽人故赞画主事刘国缙为登莱招练副使,夔州同知佟卜年为登莱监

军佥事,故临洮推官洪敷教为职方主事,军前赞画,用收拾辽人心,并报允。七

月,廷弼将启行,帝特赐麒麟服一,彩币四,宴之郊外,命文武大臣陪饯,异数

也。又以京营选锋五千护廷弼行。

先是,袁应泰死,薛国用代为经略,病不任事。化贞乃部署诸将,沿河设六

营,营置参将一人,守备二人,画地分守;西平、镇武、柳河、盘山诸要害,各

置戍设防。议即上,廷弼不谓然,疏言:“河窄难恃,堡小难容,今日但宜固守

广宁。若驻兵河上,兵分则力弱,敌轻骑潜渡,直攻一营,力必不支。一营溃,

则诸营俱溃,西平诸戍亦不能守。河上止宜置游徼兵,更番出入,示敌不测,不

宜屯聚一处,为敌所乘。自河抵广宁,止宜多置烽堠;西平诸处止宜稍置戍兵,

为传烽哨探之用。而大兵悉聚广宁,相度城外形势,掎角立营,深垒高栅以俟。

盖辽阳去广宁三百六十里,非敌骑一日能到,有声息,我必预知。断不宜分兵防

河,先为自弱之计也。”疏上,优旨褒答。会御史方震孺亦言防河六不足恃,议

乃寝。而化贞以计不行,愠甚,尽委军事于廷弼。廷弼乃请申谕化贞,不得藉口

节制,坐失事机。先是,四方援辽之师,化贞悉改为“平辽”,辽人多不悦。廷

弼言:“辽人未叛,乞改为‘平东’或‘征东’,以慰其心。”自是化贞与廷弼

有隙,而经、抚不和之议起矣。

八月朔,廷弼言:“三方建置,须联络朝鲜。请亟发敕使往劳彼国君臣,俾

尽发八道之师,连营江上,助我声势。又发诏书悯恤辽人之避难彼国者,招集团

练,别为一军,与朝鲜军合势。而我使臣即权驻义州,控制联络,俾与登、莱声

息相通,于事有济。更宜发银六万两,分犒朝鲜及辽人,而臣给与空名札付百道,

俾承制拜除。其东山矿徒能结聚千人者,即署都司;五百人者,署守备。将一呼

立应,而一二万劲兵可立致也。”因荐监军副使梁之垣生长海滨,习朝鲜事,可

充命使。帝立从之,且命如行人奉使故事,赐一品服以宠其行。之垣乃列上重事

权、定职掌八事,帝亦报可。

之垣方与所司议兵饷,而化贞所遣都司毛文龙已袭取镇江,奏捷。举朝大喜,

亟命登、莱、天津发水师二万应文龙,化贞督广宁兵四万进据河上,合蒙古军乘

机进取,而廷弼居中节制。命既下,经、抚、各镇互观望,兵不果进。顷之,化

贞备陈东西情形,言:“敌弃辽阳不守,河东失陷将士日夜望官军至,即执敌将

以降。而西部虎墩兔、炒花咸愿助兵。敌兵守海州不过二千,河上止辽卒三千,

若潜师夜袭,势在必克。敌南防者闻而北归,我据险以击其惰,可尽也。”兵部

尚书张鹤鸣以为然,奏言时不可失。御史徐卿伯复趣之,请令廷弼进驻广宁,蓟

辽总督王象乾移镇山海。会化贞复驰奏:“敌因官军收复镇江,遂驱掠四卫屯民。

屯民据铁山死守,伤敌三四千人,敌围之益急。急宜赴救。”于是兵部愈促进师。

化贞即以是月渡河。廷弼不得已出关,次右屯,而驰奏海州取易守难,不宜轻举。

化贞卒无功而还。

化贞为人騃而愎,素不习兵,轻视大敌,好谩语。文武将吏进谏悉不入,与

廷弼尤牴牾。妄意降敌者李永芳为内应,信西部言,谓虎墩兔助兵四十万,遂欲

以不战取全胜。一切士马、甲仗、糗粮、营垒俱置不问,务为大言罔中朝。尚书

鹤鸣深信之,所请无不允,以故廷弼不得行其志。广宁有兵十四万,而廷弼关上

无一卒,徒拥经略虚号而已。延绥入卫兵不堪用,廷弼请罪其帅杜文焕,鹤鸣议

宽之;廷弼请用卜年,鹤鸣上驳议;廷弼奏遣之垣,鹤鸣故稽其饷。两人遂相怨,

事事龃龉。而廷弼亦褊浅刚愎,有触必发,盛气相加,朝士多厌恶之。

毛文龙镇江之捷,化贞自谓发踪奇功。廷弼言:“三方兵力未集,文龙发之

太早,致敌恨辽人,屠戮四卫军民殆尽,灰东山之心,寒朝鲜之胆,夺河西之气,

乱三方并进之谋,误属国联络之算,目为奇功,乃奇祸耳!”贻书京师,力诋化

贞。朝士方以镇江为奇捷,闻其言,亦多不服。廷弼又显诋鹤鸣,谓:“臣既任

经略,四方援军宜听臣调遣,乃鹤鸣径自发戍,不令臣知。七月中,臣咨部问调

军之数,经今两月,置不答。臣有经略名,无其实,辽左事惟枢臣与抚臣共为之。”鹤鸣益恨。至九月,化贞犹言虎墩兔兵四十万且至,请速济师。廷弼言:“抚

臣恃西部,欲以不战为战计。西部与我,进不同进,彼入北道,我入南道,相距

二百余里,敌分兵来应,亦须我自撑拒。臣未敢轻视敌人,谓可不战胜也。臣初

议三方布置,必使兵马、器械、舟车、刍茭无一不备,而后克期齐举,进足战,

退亦足以守。今临事中乱,虽枢臣主谋于中,抚臣决策于外,卜一举成功,而臣

犹有万一不必然之虑也。”既而西部竟不至,化贞兵亦不敢进。

廷弼既与化贞隙,中朝右化贞者多诋廷弼。给事中杨道寅谓出、嘉栋不宜用。

御史徐景濂极誉化贞,刺廷弼,诋之垣逍遥故乡,不称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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