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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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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桓种地不成器,干脆让他去镇里上学,我有朋友在那边做校长。”夏天,尧爷跟母亲说。母亲不但不依,反而刻薄他:“认得满肚皮字,麦子谷子分不清咋过日子?青黄不接的,还上学?”父亲也跟着反对。第二天他便夹着油纸伞去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干闷闷的午后,蝉儿在门前梨树上嘶声嘶气地叫的午后。
等到斯年后尧爷回到贡镇,我已经滋生“懂文化的人毕竟太多,要吃饭,还要有门路”这样的主见。
尧爷仍旧戴着大棉帽,捆着长腰带,只是变得寡言了,提着旱烟管,整天整天坐在梨树下晒太阳。饥荒还在威胁着全家,没有谁过问他这几年的好歹。我成天起早摸黑跟着母亲在地里忙,更无暇提及颜真卿“山花对海树”之类的学问。过去仿佛一场戏,我们已经扮完各自的角色,没资格再登台。
冬天,尧爷作古,升位上他亲手画的香火堂,我也跟着淡了心。人一死,上天,好也好不到哪儿;下地,坏也坏不到哪儿。
“尧爷,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多还是苦难多?”依稀记得,我曾经在香火堂下怯生生地问他。他脸色发青,棉花帽歪到一边,露出被人鄙视的秃顶,颤着厚厚的唇,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面流露的,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对一个古老的知识分子而言,那叫无奈,叫荒凉,叫迷惑。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二部分(10)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落雨。
祭祀的人们开始放鞭炮了。有一两朵火花窜到我面前,哧溜一声,化作青烟,慢慢升上高处不见了。
想起少梅,心里灰白得像雾。感觉网络已经离我太远太远,而少梅,越来越像一个寄托某种朦胧情感的虚拟的对象。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
无言又无语
只有眼里流动的期盼
相互拥抚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
如此的陌生
无言的泪花花
在痛苦中把自己流落
骗所有褪色的微笑〓去祝福
彼此憔悴的面容
拾玖
谢天谢地,寒假总算熬到头了。
夜很深。我久久不能入睡,索性打开台灯,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电话铃清脆地响了,是少梅。
“喂,雨桓,我睡不着。”她的声音非常细腻,像紧贴着我一样,我甚至能听到她温柔滑润的喘息声。
“想——你——了!”在我面前,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掩饰自己,“人家想你,就睡不着了,怕吵醒邻居,我不敢大声,你听得见吗?”
“当然,听得见……”
“嘘——小声点。”我能感觉到她在电话那头既小心又喜悦的样子,“给我唱首歌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了,只要是你唱的,我都爱听。”
“谭咏麟的歌好吗?”
“好的,我喜欢《水中花》,就唱这个吧。”忽然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很远很远但又非常熟悉的那个世界,一种仿佛来自云霄的声音牵引着我,我的思维模糊了,闭上眼,只听到她那和缓均匀的喘息声。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我用最轻微的气息吟诵着这些词句,在深夜的寂静中宛如桃花飘落在春的空旷里。
她没再说话,过了好久,我轻轻地问,“少梅,怎么了?”
“……不,我,睡着了。”她呢喃着,“雨桓,以后我睡不着觉,你就给我唱歌,可管用了,好吗?”
“好,你快睡吧。”
“我爱你,雨桓。”
“我也爱你……”
一早起床,帮妹妹收拾她的行李,突然瞥见妹妹那发育完好的身体,高高低低曲线优美。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妹妹怪异的眼光盯着我说:“呆什么呀哥哥,我发现你和上几次回家都不一样,怪怪的。”我慌忙辩白:“是吗?哪里有。岁岁年年都不同嘛,这不,以前也没在意,突然发现你也变成大姑娘了。”妹妹抿嘴而笑。想起了邵美,想起了李媛,想起了张思颖,想起了刘素素……想起了好多好多女孩,心里忧心,我可爱的妹妹,你将来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呢?
在老爸老妈的安排下,我和妹妹一起到爷爷家请了安。我开始在曾祖爷作过大文章的书房里整理该带的东西。两包红茶,《万历十五年》,《阅微草堂笔记》,磁化杯,厚厚的一迭学费,看了一半的《乱世佳人》。
喜鹊房前房后喝着歌,太阳也红得很,什么也不像,就像太阳。卡儿坐在梨树下啃骨头,弟弟给它套上红飘带,火辣辣的,怪刺眼。父亲要去北海,昨天讲好,等水电局小车下来我们一起走。蛰居数十天的贡镇,土里土气,无聊的心绪似乎将在重庆的独院请来这里寻我。
母亲暗暗难过。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说走就走得风清烟静。十多间瓦房留给她一人守,咋都说不过去。我小跑着穿过院子,跳过厨房的门槛立在母亲面前说:
“端午节一定回家,说不准给你带个媳妇儿。”
妈信以为真:“我正愁没人吃棕子哟。不过,我看你衣食都难求。嫁男嫁汉,穿衣吃饭。我才不听你什么新世纪旧世纪的。”
“妈,别这么小看你的儿子好不好?”我做作起来,“你相不相信,五百公里外的地方,有个姑娘为你的儿子饭不思茶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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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二部分(11)
“又没得见你去拜年噻。”妈说。我接过妈妈手中的刀。
“他们拜他们的,有酒有肉自家吃不好?”我边剁肉沫边说,“我找的是个不要酒不要肉的好媳妇。”
话虽说得好听,心中却没多大谱儿。送邵美去车站那天,我跟她说开学初去接她,她不准。
记得以往,当我对邵美提出要去她家的时候,她总这样推却:“我们湘西,尤其我们凤凰城那条街,呀,别讲了,特别我们那幢楼,群众的闲心大得容不下半边生面孔。”我也不好固执,各有各难念的经。况且我还知道美好的生活往往是游历在愿望之外。
“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不会亏待人家噻。谁家没有个门进门出的?”妈往锅里加瓢水,继续说,“是说你哟,又在找女朋友。真是的?依我看往后有了工作再找。前年找的那个最后咋不见动静?依我看,不晚也晚了……”
我装聋作哑,肉沫剁得震天响。
我妈可不是吃素的,别看她不出门,给她打小报告的人却不少。说不定有天她也会去敲我在重庆独院的门。
邵美,我家会接受你不?你家呢?大不了私奔,打一辈子的工,租一辈子的房子,谈一辈子的恋爱。二十九个省,一个省住一年也是二十九年。人一生有几个二十九?我听见汽车声了。“我爱,我就要回到你身边”这话对斯佳丽并不适合,我们倒用得上。
不是玩深沉,追邵美时,我说过,愿意过一种有牵挂有等待的生活。
回到学校,回到我和邵美租住的房子,都一个星期了也没见邵美的踪迹,这真是报应。
一大清早起床,读完辜鸿铭的几则轶事,对这位早年在北大独树一帜的才子,我感觉上总有些不是滋味。便左手抱了右手,发呆似的立在《最后的审判》面前。
“干脆画我们几个人进去,反正是闹着玩。”
“身份呢?”
“我吗?耶稣的亲戚。春风得意。”
“我呢?”
“自然还是我的恋人。面带侥幸。”
整个上午我注视着教室前面的一抹白。
我租住的房子在学校附近,是家独院。认真说,大学附近的房子不好租,尤其是独门独户的房子更是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是我和邵美就能租得起的。说来也怪,邵美提出要搬出学校租房住,我先是去离学校最远的冯家堡挨家挨户地找,看到的几乎都在大门外挂着“房已满”的牌子。可就在我返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离学校就有一站地的独院,按照牌子上提示的电话打过去问,房东还没听我说什么就急忙说马上过来。正在纳闷,就看到房东骑着破自行车飞也似的飞驰过来。停下后房东直勾勾地盯住我问,你是学生吧?我说是。他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对我说:“我这房子虽然只有两间,但是独院。环境又好,离学校又近,面积小点的一间房我做了仓库,另一件房比较大,有床有桌子的,你搬来铺盖就能睡了,方便着哩。”我犹豫,这得多少钱啊。房东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接说:“你每月给我200就行了,你是学生,我不问你多要。”当时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让他又说了一次,他坚定地说,只要200块,多一分也不会要。我纳闷,离学校这么近,又是独门独院的,才200块?也没问什么,感觉天上掉下个馅饼,不偏不斜就正好打到我的头上。想都没想,立马就给了他一个月的房租。
我的邻居是个温柔的女人,名叫楚昕儿,有些文化,看起来有素养有内涵,不像是泼妇。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与我和邵美年龄一般大,只听到楚昕儿整天喊她为三姑娘。我们以为楚昕儿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我和邵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三姑娘呢?莫非她上面还有一个大姑娘和二姑娘?后来才知道,三姑娘原来是楚昕儿丈夫的妹妹,楚昕儿的丈夫是个小商贩,鼻子有些塌,所以我就叫他塌鼻子女婿。塌鼻子女婿其貌不扬,但买卖做得还是有声有色,整天鸡呀鱼呀地往家里拎,每次见到这种情形,我和邵美就咽口水,低着头往房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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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二部分(12)
邵美还没回来,我像个婊子一样倚在门口。塌鼻子女婿过来请我去他家喝甜酒,我才回过神。
门外闹轰轰的,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塌鼻子女婿喝起酒来话也很多,没完没了地讲,我心里惦记邵美,一句都没听进去。
“雨桓,你租的房子好不好?”塌鼻子女婿端起酒杯问我。
“就那个破房子,你都在这里十几年了,你还不比我清楚?”
“晚上没什么动静?”他有些故弄玄虚。
“偶尔能听到狗叫,还能听到你老婆的###声。”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死娃子。”塌鼻子女婿眯起一双小眼,憨憨地笑。
“怎么了?你怎么问这么怪怪的问题?”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你那房子在这里200块是租不到的,你也不想想花200块就能租到的房子是个什么房子?”塌鼻子女婿神色凝重地对我说。
“啥房子?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好的事怎么就偏偏让我遇上了。”
“瓜子啊你,听说那房子一年前死过人。后来有个学生住了进去,一个礼拜后就自杀了,再后来,那房子就一直空着,白送都没人住。”塌鼻子女婿说。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无聊透了编下酒的料吧?”我将信将疑。
“你这个人,我骗你的话,我就是你孙子。我就是佩服你这个人的勇气,才和你交上朋友的,以往这里住的邻居,你看我理过几个?也就是你,我喜欢胆子大的人,竟然一住就是几个月还跟没事人一样。”塌鼻子女婿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让我不得不信他所说的话了。
“怪不得房东这么好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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