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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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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才不远万里跑这农场来的!有一次在电话里,他跟秦嘉透了点风。秦嘉那
番惊讶,在电话里哇啦哇啦大叫。“到底出什么事了嘛?说呀!出什么事了?”她
追问。他说:“你别叫唤呀,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说。(总机房的守机员经常监听上
海青年的电话。尤其是一男一女打电话时,她们更爱听。)见面再说吧。”放下电
话,他细想想,是啊,出什么大事了?没有啊。干吗那么脆弱?得适应各种环境的
考验嘛!都要别人顺着你,那就别离开上海。在上海万事就能恁柔顺?不照样年年
有人在单位里寻死寻活地闹吗?人心不足蛇吞象。哪儿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么想
想,平静了。但老也平静不了多久。但凡一走近陈助理员办公室的门,他的脚就沉
重。他的心就慌涩。他就不想往里走。但又必须往里走。“回试验站去吧。”他无
数次对自己说。但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到底出什么事了?没有啊!我患得患失
什么呀?”
正因为这样,他更是常常想到齐景芳屋里坐坐。哪怕听服务班的小丫头跟他开
几句玩笑呢,似乎也要比待在陈满昌跟前强。但这几天,连齐景芳也不好找了。她
真那么忙,有两晚上都不叫他去上课了。昨天中午,见到她。她正从牛牛车上的大
水罐里往水房的开水锅里放水。裤管挽得老高,露出两截葱秆儿似的白腿子。半旧
的解放鞋和黑紫红的丝袜,都叫水溅湿了。上身只穿件宝蓝色的高领毛衣和旧黄军
罩衫,大声地跟班里的两个小丫头开玩笑。谢平走过去,她好像不无尴尬似的。那
两个小丫头也赶快走了。她红着脸说,这几天,服务班评五好,协理员催着报名单、
报材料。恐怕还得个三五天才能上得成课。
“已经沓了两天课了。”谢平提醒她。
“不才两天吗?”她调皮地歪了歪头。然后很快拉着牛牛车走了。他想再跟她
说说习题的事,她却说:“你没见我一脚水一脚泥的,裤腿管上都结冰坨坨了。这
会儿怎么跟你说?”那大气,能冲他一个跟头。
而且……而且谢平还感到,这两天,齐景芳跟他说话的腔调也不同以往。急躁。
不耐烦。甚至有些慢大。前天,她打电话叫他去。他对她说:“我还没打饭呢。大
食堂快关门了。”她却说:“大食堂关门,还有我这儿的‘小食堂’哩!怕我还供
不起你一顿饭?”他去了。她在西小院的月洞门边等着他,却没让他上院里去。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蹭!”她把他拉到院墙后边,嗔责道,“你怎么又跟人家老
白疙疙瘩瘩了?人家老白是政委老婆的老乡。陈助理员都让她三分。你不知道?你
要这样……我可警告你,在机关可待不长。”就这味儿。
……出会议室。谢平在空空荡荡的林带里转了两圈,又到邮局去等了会儿邮车。
邮车从福海县来。结果没他的信。向邮局的老宋借了几份投递剩下的旧报纸和旧杂
志,靠在窄小的木制柜台上,走马观花地掀了一遍;又隔着装有铁条栏的窗户,看
一些妇女在下午的阳光里,在邮局门前的洋井旁边洗被子。她们把湿淋淋的被单拎
得老高,呼嗵一下,又使劲摁到大盆里。然后又拎起,又摁下。圆活粗壮的手臂冻
得通红。瘦削的脊背和肥大的臀部支在木桩似叉开的两条腿上。水珠在她们腰间的
油布围裙上结成晶亮的冰块。褪了色的旧头巾由风吹落到肩上,她们便用潮湿的胳
膊把它们扶扶正,又一次挺起有力的腰肢,拎起那早已发黄的白床单,用力把它们
摁进满满一大盆的水里。虽然是冷水,这时也从她们结实的光胳膊上袅袅地冒起一
股股白花花的热气。
给秦嘉要了两次电话,又都没要通。他便去找放电影的小刘。场部没新华书店,
一直是由放电影的兼卖书。老宁早吵吵着想张罗个书店。基建办公室也给看定了地
皮,还给放了线,但到了也没盖得。墙起来八九层砖,撂那儿了。说是没木料,上
不了梁,棚不起屋顶。计划内的那点木料,这一冬天给各配水点修理朽坏了的闸门,
都还嫌紧巴巴的。所以,仍还是卖书跟放电影一起流动。谢平在小刘的书库里挑了
一本《几何习题集》,一本夏丐尊和叶圣陶的《文心》,一本清人潘荣陛写的《帝
京岁时纪胜》,便向招待所走去。月色,把招待所大院染得幽幽的蓝。那树影、车
影、房影乌黑地落在雪地上,衬得谢平的脚步声,格外清寂。
业务室只有两个值班的老娘们,捏摸着对方的衣襟,在议论今年场部商店卖的
棉花的质量。齐景芳宿舍里有亮二他透过窗玻璃朝里张张,警卫班的一个小伙子在
这儿串门。还有跟齐景芳同屋住的小金。再就没人了。那二人也不知在夺什么。小
伙子腿骑着腿,把小金压在铺上,使劲掰她的手。小金扭动着身子,似在笑,又好
似在骂。但听得出,没敢放开声来叫。谢平皱了皱眉头,心里叨咕了一声:“像什
么话!”便敲了敲窗户。床上的二位吓一跳。小伙子先黄了脸,松开手,连连退到
墙根前,呆那儿了。倒是小金顶事儿,翻身坐起,拢拢散乱的鬓发,嚷道:“不就
是块破表吗?好像人家没见过似的。还你!”说着,真从手腕子上抹下一块钢丝弹
簧带的半钢上海男表,扔铺口上。大概借此向窗外的“不速之客”“表迹明志”:
他们扭在一起,无非为了这么点东西,别无他意。
“看见你们齐班长了吗?”谢平歇了一会儿,隔着窗户问道。
“是你呀!”小金听出谢平,忙出来开门。一边还在装腔作势地揉捏着手腕,
回头给那个依然跟个木鸡似的呆站着的小伙子鼓白眼。谢平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正眼
瞅人家,便讪讪地看着她那还趿在脚上的鞋,问道:“晚上评五好呢?”他本来是
无心随口找这么句话来“填空”的,却不料从小金的回答里,他得知,服务班早五
天前就评过了,名单和材料都报支部去了。
“谁这么诓你呢?我的姐夫同志……”小金取笑道。这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平
静。
没评五好?齐景芳在撒谎?她为什么要诓我?平日最受不了人骗的谢平浑身一
下发热发胀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调料瓶。他几乎是立马猜到,这一刻,她准在西
小院。他快步跑去。
果不其然,他俩都在……
他——那位黄之源站在小黑板前。她,坐在沙发上,那么恭敬。顶真地看着他。
小黑板上画了个测定磁力线方向的右手定则示意图。他在给她讲初三的物理。
原来是这样。
他推开门去。抽出两本刚买的书,撂在齐景芳面前的茶几上,便出了房间,连
门都没关。他真想把书撂到齐景芳脸上。
谢平刚走到月洞门前,齐景芳穿着大衣,追了出来。
“谢平,你听我说……”她喘息。
谢平没停,也没听,照直朝机关走去。过了大食堂,走到篮球场跟前了,齐景
芳一把拉住谢平,跺着脚说:“就是该死罪,你也得让我上个状子,说几句吧!”
谢平说:“别耽误你功课,谁教都一样。人家是科长。还在等你呢…,,齐景
芳快急出眼泪了:”你到底让不让我说话?“
谢平说:“还说啥?”
齐景芳说:“要说!”
谢平冷笑笑:“那你说吧。”
齐景芳说:“在这儿说,露天唱大戏?”这时,球场那头有人结伴走过来。齐
景芳忙竖起大衣领,裹上头巾,把谢平的衣领也翻起,挽起他,半拽半推,朝畜牧
队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便出了场部。面前是一片休耕轮作的老苜蓿地。掠过旷野的风卷起沙
沙作响的干雪粉,擦过他俩的身躯,又悠忽地向半空中飙去。他俩笔直穿过苜蓿地。
谢平不肯再往前走了。干涸的渠道两边尽是黄细的于苇子。一多半被压在雪里。露
头的也让风吹折了。有那几根不肯折的,戳起,却叫谢平想道:“要有人在这达放
一把火,多带劲!”
他俩默默相对着站了好大一会子。
“说呀。”谢平催促道。
“火下去了没有?”齐景芳半是愧疚半是讨好地问道。
“火……”谢平冷笑笑。
“我说什么,你还信吗?”齐景芳凝视着谢平竭力想躲开她目光的眼睛,问道。
“不可能再信。”谢平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得气气她,“回敬”她—壶。
齐景芳一下迸出了眼泪,扭头跑去,跑了十几步,又回转身来冲着谢平喊:
“你就看见我蒙你了。可你为什么想不到,是人家老黄王动提出要帮我复习功课,
你叫我咋办?他能在这儿待几天?咱们干吗要得罪人家?我早知道你会误会的。我
知道跟你解释不清,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反正就几天的事。他一走,我们还是我
们。可你……小肚鸡肠!”
“对,我小肚鸡肠……”谢平继续冷笑。
‘你就是小肚鸡肠!“齐景芳跺着脚嚷道。
“狠狠地哭吧。这野地里,于的都能冻裂,你再给自己添一脸湿,正好!”谢
平看她真哭,心又软了。便想开句玩笑,逗引她。
“不要你管!”
“好。不要我管,我走。”
“走!你说得倒怪轻巧!把人诓这儿了,拍拍屁股,自己倒想溜了?走,也得
把话给我摆明了撂净了再走!”
谢平这下可真火了:“我诓你?是你请我当‘家庭教师’,又用瞎话蒙我。你
追着要我解释这一切。你把我拽到这鬼地方来。你跟我,到底谁该把话摆摆清楚,
撂撂干净?你说!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怎么不说话了?没气了?哑巴了?”谢平
冲到她面前,恨不得一口啃掉她半个脑壳。他没穿大衣。这野地里的风又透心刺骨。
他觉着自己简直就跟光着身子戳在这里一样,心里又窝憋得不行。
谢平一吼,齐景芳反而不哭了。她怕的。担心的就是谢平不理她,冷淡她,蔑
视她,居高临下嘲弄她。而这一刻,他蹦得越高,吼得越响,越烦恼、愤慨,越表
明他心里有她。她是这么理解和分析“局势”的。
齐景芳注意谢平,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离开上海前,她大姐背着她大姐夫,还
偷偷跟她做过这样一次交代:“跟你说实在的,大姐我是不想让你走的。我跟你大
姐夫吵过,要他给你在上海落个户口。他反把我训了一通。你积极,你大姐夫积极,
我拖不住。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论过日子的舒服,你还不如回老家……跟二姐夫…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呢?我想着,不管那些批准你去农场的人现在嘴上说得多
么好听,在他们眼里你总是跟那些上海学生娃子不一样。将来有政策照顾成千上万
的他们,不会有专门的政策照顾单独一个的你。你得靠自己……”讲到这里大姐啼
嘘抽泣了好大一会子,尔后说道,“……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到了那边,留心身
边的人。见到实诚的。、可靠的、能体贴你的,哪怕年岁大些,相貌丑些,文化低
些……只要能托付自己终身,风风雨雨能有个安稳的去处,你就趁早……”当时大
姐抽抽噎噎哭得说不下去,齐景芳也没让大姐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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