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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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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桂荣、桂耀也交给你。“说这话时,他都不回避那女教师c那女教师在一半拉

便惶惶地站着。老爷子忽而拧过头去对她叫道:”柴火棍从炉门口掉下来了。没看

见?你以为你还是在喂猪呢?“

老爷子上别处去转的时候,谢平犹豫了一下,问他:“我的预备期到时间了。

我是这会儿就打报告要求讨论转正,还是待段日子再说?”

老爷子低下头想了想,问谢平:“这事,你咋没在离开场部前办妥了呢?”

谢平说:“他们让我来这儿再说……”

老爷子说:“那好。我问问。”

回到子女校,那女教师还呆在原地等着他。她是新生员二贵的女人。原先在猪

场当饲养员。她算是有点文化吧。原先的那个男教员不肯再在骆驼圈子待下去,跑

个屁子了,才临时把她从猪场拿来带这帮娃子。

二贵女人从一个土块垒的桌子洞里掏出几本用旧报纸包着的教材、一摞破烂得

很的作业本、一本点名册、一本流水账、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用花手绢包着

的钱。大约有二块二毛五,是学校经费尾子,交给谢平。谢平问她:‘你这是干啥?



她眼圈红红:“我修火墙去。修完火墙,回我的猪场……”

谢平笑着问她:“你修火墙拿手吗!”

她又颇为愧疚地把头低了下去。显然她不会修。这达的新生员都个顶个地能干。

谁家会让女人于那泥巴活?

谢平说:“分场长又没说你什么,你撂什么挑子。这样吧,我去修火墙。今天

的课还你上。下了课,咱们再商量商量。两个脑袋瓜总比一个脑袋瓜好使。咱们怎

么也得把这十来个孩子对付好了,不能让大伙觉得咱们委屈了孩子,觉得在咱们手

里,孩子就没了指望,这儿到底不是猪场。分场长这话没错。您说呢?”

二贵女人笑了。笑起来还挺甜,后脑勺上的发髻松松地抖动,就是身上有股味

儿不好闻。

第13章

十三

我没见过这么一副脊梁骨。你呢?

清明一过,渠帮上的大叶杨和乱石滩里的水曲柳都缓过劲来,好似百足僵虫重

得地气,一天比一天活泛。到谷雨边起,即便在骆驼圈子,在最背阴的地方,也再

难找到半点残雪。涝坝里只剩盆大的一小坑水,早浑浊得跟马尿一样,不能喝了。

干沟的砂砾层下边却开始湿润,时而爽爽地开始有甜水冒出。中午两个小时,再经

不住棉袄捂了。有娘儿们到河滩里来洗头。(天哪,一冬下来,头发全结饼了。)

有爷儿们来擦澡。(更甭提那味儿了!)有爷儿们带着娘儿们一起来擦澡洗头。脱

了光膀子的爷儿们站在娘儿们的身边,挡住别人“打野食”的视线。自己却贪婪地

瞅着自己的娘儿们,看她蘸湿了黑黑的毛巾,伸到单褂子里去搓那晃动着的雪白的

胸脯。备不住,让那羞红了脸的娘儿们反过手来,在腿根子上那最经不得人掐的地

方死掐一把,疼得跟狼嗥般的,冲着那终于又活过来的大戈壁嘶叫……

过了几天,眼看要立夏了。谢平想起自己小时候,过立夏,妈妈总是用彩色丝

线编蛋袋。到端午,则是编香袋,插苗。蘸着用黄酒化开了的雄黄,在额头上一横

一横再一横地写上个“王”字。那些彩袋或者挂在窗媚上,或者挂在黄铜的帐钩上,

或者干脆吊在胸前的扣眼上。让那煮熟的鸡蛋在丝线袋里得意扬扬地蹭着小肚皮,

来回晃荡。而且是红蛋。搽了胭脂膏的……

他也想给孩子们编一些。没有丝线。好办。白鞋底线加广告色。鞋底线粗。好

抓捏。编完了再染。那还不随你!那天,他正编着,桂荣来了。她说:“老师,我

来编,好吗?”谢平问:‘你会编吗?“她说:”老师,你教我。好吗?“桂荣一

口一个”老师“,一口一声”好吗“,把谢平叫得心里暖暖的。他喜欢这个懂事过

分早了的女孩。

又过了几天。他带学生到五号羊圈后边的戈壁滩上去打柴火。大车班班长韩天

有骑着匹光背马,疾速从后头赶上来,在马背上大声告诉谢平:“分场长找你。‘”

谢平问:“什么事?”韩天有答道:“没跟我说。”谢平便没再往下问。这段日子,

谢平跟分场里的人处得都不错,包括这位能干的韩班长。但不晓得为的啥,他总也

没法跟他进一步接近,也没法使自己真正喜欢上这个个头要比旁人高出一大截来的

壮汉。而这位韩班长呢,也不让你深人地接近他。总像用一层人摸不着、看不见的

薄壳儿,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还不漏一点儿缝隙。他让你瞧见的,永远只是

那层壳。他乐意帮你干事,但决不跟你废话。他似乎对谁都这么随和。但谢平感到,

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老爷子一个。

“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把这牛车赶到五号圈去?”所以谢平从来都用这种商量的

口气跟他说话。

韩天有犹豫了一下,说:“成。”

谢平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韩天有已经赶着牛车,带上学生,绕过沙窝,抄另

一条近道,去五号圈了。高高的沙蒿和灰灰条渡去了牛的脊背,遮去了孩子们的头

顶。但还能看到高耸在马背k的天有,在那样松弛自得地晃动着。他对这一片戈壁

的熟悉,自然远胜于谢平。骑着马,别说赶一辆牛车,就是赶十辆,他也能让它们

排成纵队(或横队),在一条辙沟里(或一横线上)走齐了。有一回,过“八一”

节。全分场会餐。没桌子。十个人一围。一围十碗菜。两瓶散装老白十。蹲在老爷

于家门前那排青皮杨下的地上于开了。划拳砸杠,吃喝到一半,只见去老乡公社拉

早熟西瓜的韩天有,一人赶着三挂马车一并排散开,飞快地向分场部跑来。他呢,

也跟今天一样,独自骑在一匹马上,腿央马肚脚蹬,屁股不挨住鞍;一手挽住缰绳,

一手挥动着长鞭,来回在三挂马车后边驱赶吆喝指挥调度。十二匹马扬起的灰土上

了半空。那雨点般杂乱的蹄声。那接二连三的鞭声、那惊雷般的吆喝声,胶皮轮子

的滚动声,加上那道齐刷刷往小高包下推来的尘土的帷幕,简直叫大伙看呆了,看

得心里痒痒直叫绝。连老爷子端着酒也忘了喝,只知道喊:“这小子,真他妈的!

真他妈的!”……

按说,今天这情况,他应该把马让给谢平。让谢平早点赶了回去。但谢平不主

动开口要,他也绝不会主动这么做,除非是老爷子,那又另当别论。

谢平大步流星、汗流侠背赶回分场部,见老爷子家门口停着两挂马车。一挂上

堆着些破烂家具。还有鸡笼。刺猬毛似的戳出些铺板。都用粗麻绳紧煞住。另一挂

上,空的。只在厢底里铺着厚厚一层麦草,像是坐人的。又分来了个拖家带口的?

谁呀?

他进了屋。屋里有了变动。笨重的白皮长桌被挪开,一头靠墙去了。空出的地

方,搭起床。床上躺着个病人。病,看样子不轻。瘦。颧骨和下巴成了个尖尖的倒

三角。满脸的黑胡茬儿,跟留着高茬子的草地似的,一大片。眼熟。他内心一惊,

没等得及清醒,便已经喊出一声:“赵队长!”

他不敢相信,恁样一个“人干”,怎么能是赵队长?!他后悔这么胡叫,这么

冲动。不觉茫然失措。一转身,却看到渭贞嫂。她拘谨地、疲乏地而又不无忧郁地

搂着孩子们,靠墙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那就没错了……

赵长泰到师拘留所便要求见师首长。不见师首长,便什么也不肯说。师政法科

长亲自找他谈许多次,也不管用;替师首长带话给他,嘱他先服从业务部门的安排,

配合他们,搞清自己的问题。别的,不用担心,慢慢再说。他嘿嘿一笑,说,我的

问题本来就清楚着哩。现下,就得跟师首长“摆乎”。师首长单批他一天一斤白面。

早起做碗白面糊糊喝。中午晚上,蒸个“杠子馍”、“刀把子”、“银包金”什么

的改善个伙食。他不要,偏跟着别的那些人犯,排大队,刮桶底。后来,他就病了。

厨血。他的一些老战友,师里的几位科长,纷纷到师首长家里力保他。对于赵长泰

的问题,师里一直模棱两可着。只是羊马河党委力主要判他刑,叫师里为难,下不

了决断。到这地步,师首长才决心了结此案。驳回了羊马河的报告,把他发回羊马

河劳动。

“我们……又凑到一块儿了……”赵长泰无力地挣扎坐起,微笑,慢慢抬起柴

火棍似黑瘦的手,轻声轻气跟谢平打了个招呼。

“缘分。”老爷子感喟地笑笑。他转业来羊马河,奉命在鸦八块组建武装值班

营。当营长。那阵子,赵长泰也被调到值班营管过一阵机务。他们搭档过。

“缘分……”赵长泰轻轻地笑应。

这时,两个车把式在伙房里管饱管足地吃喝了一通,粗黑的脸皮下泛着浓重的

酒红,进屋来问:“呢……东西……呢……东西卸哪达?”

谢平忙擦去因一时激奋而不由自主地涌上来的泪水,上前说:“我去卸车吧。”

老爷子说:“这事,我让淡见三安排人去干了。你别管。你准备准备,去场部。”

谢平一惊:“去场部?”

老爷子说:‘你们上海名堂多。来什么慰问团了。“

谢平按捺住激动:“场里让我见慰问团?!”

老爷子瞪住他:“你这是什么情绪?什么叫‘让你见’了?”

谢平不吱声了。

老爷子说:“你跟送赵队长来的马车去场部。我就不另派车了。”

不一会儿,淡见三。于书田、关敬春等原先在值班营待过的转业战士都来见他

们的老领导赵长泰。帮着腾房子、卸车。用抬把把赵长泰抬走。眼看日头西沉,那

两挂车今天动不了身了。赶车的老伙计索性卸了套,把马牵到马号里,叫人往草料

里多搁些苞谷豆,小心照料着,自己便跟着韩天有们找睡的地方去。谢平一直也没

离开赵队长身边,帮着忙完,在他们家喝的糊糊,吃的苞谷面贴饼,被赵队长叫着,

在他床沿上坐下。赵队长拿起他的手,翻手掌心,摸摸指节肚上平常容易结茧盖的

地方,笑着问:“咋搞的?老茧都消了?”

谢平不好意思地答道:“分场长让我教学。劳动少了。”

赵队长问:“党籍转正了吧?”

谢平答道:“分场是报上去了。我估计场里不会批。大概要延长我一年吧。”

赵队长马上挣扎着撑起身,追问:“场里是这么批下来的?”

谢平说:“还没有。我自己这么猜……”

赵队长又靠回到那用旧棉袄垫起的靠枕上,叹口气笑道:“你倒是比几个月前

显着有心计了……”

谢平迟钝地问:“……我把手套从你那儿要回来,你骂我吧?”

赵队长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而且也不想再说它。没意思。

但谢平似过意不去,仍说道:“那几天里,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觉得连我也

对你这么无情无义。”

赵队长笑道:“你怎么恁婆婆妈妈,丁点儿大的事,老倒腾啥?”

这时,渭贞嫂端来碗煎药,晾温了伺候赵队长喝下。赵队长自己义从床底下一

只柳条筐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找出几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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