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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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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吧,今晚上太迟了,雨又这么大,去了还不好找人。”
姚江河略微思索一下,认为明月的话有道理,便说:“你今晚上就住我这里吧,我去和夏兄搭铺。”
明月说:“用不着,我还是回去的好。今晚不会有事的。”
姚江河说;“行嘛,由你决定。”便到床脚底下翻出一把灰尘扑扑的雨桑“走,我送你回去。”
明月没有犹豫,便与姚江河并肩出了走廊,共用一把伞,穿行在暴雨之中。
一路无言,只听雨声哗哗啦啦倾盆而下。偌大一个校园,变成了海洋。那些黑乎乎的高高的屋顶,就如隐没于惊涛骇浪之中的岛屿了。两人并行雨中,在外界的危难和惊惧之下,有了这小范围的温馨和安全,其惬意是无以言说的。
姚江河用大半边伞遮住了明月,他自个儿的半个身子,早已浇得水淋淋的了。开始衣服湿透了一次,被体温烘得半干半湿,再经湿透,姚江河觉得浑身发冷。
送到女研究生宿舍的楼下,明月正怯于叫门,见一扇小门还半掩着,甚是高兴。分手之前,姚江河说;“如果今晚又不舒服,请门卫来叫我们。”明月“嗯”了一声,柔情地看了姚江河一眼,再见也不说,就上楼去了。
姚江河回到寝室,将衣服换了,摸一摸席子,席子也是湿润润的,他索性将席子取下来,半卷着竖在地上让风吹,然后,从箱子里拿出毛巾被来铺到床上。只是没有盖的,藤椅上的被子,是湿得很厉害的,铺在床上一看,湿印完完全全是人体的曲线。姚江河禁不住动了感情,心想:这就是明月!她人虽然走了,体温还留在这里,曲线还画在这里。如此想来,不管被子有多么湿润,他往床上一倒,就将那被子盖在身上了。
他觉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暖浸透肺腑。
姚江河索性爬起来,桌面上铺了张白纸,随随便便地调了颜色,照着那被子上的曲线描摹起来。他画得极为专注,极为动情,每一根线条,都像灵巧的手指弹出的音符。不几下工夫,那曲线便印到了纸上来,有丰腴的肌肤,饱满的小腹,圆润的大腿。活脱脱一个明月的身体!只是差了头部,使这身体显得怪涎而缺乏生气。姚江河又认真回忆着明月头颈的细部,边想边在上面描画。她的颈部偏细、偏长,后颈窝处有软软的茸毛;她的耳朵如弦月,耳垂丰肥,颇有性感……至于头发嘛,最好散乱一些,蓬蓬松松地披在肩头上……描好了,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明月了;确切地说,是一个明月的裸体!姚江河欣赏了一回,从来也没有对自己的画技这么自信过。
他将画藏进抽屉里,又倒在床上了。
姚江河并不关灯,微微地闭上眼睛,疲倦顿时向他袭来,他觉得身子很沉,头昏脑胀,但并不能入睡,仿佛有一团铁质似的东西,压抑在他脑袋里,使他钝涩,闷沉,又有一种病态的兴奋。今晚发生的事情,包括闻教授那宛若发生在远古的故事,都—一在脑中浮现。人是多么奇怪啊!具体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千千万万年来,不管多么超凡脱俗,多么高洁无瑕的人,都必须承受上帝交付给他的沉重的包袱,并肩负着走完一生,化为灰烬,还原自然。这就注定了人生是沉重的,只不过每个人的表现不同罢了——有的人将那包袱高高地顶在头上,唯恐世人不知,一边蹒跚而行一边高声叫唤;“你们看我,活得多么痛苦啊!”有的人将那包袱随意地搭在背上,该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有的人则将那包袱吞下去,揣在心里,让人感觉不出,只把甘苦留给自己。闻教授大抵就属于这最后一种人吧?——不管哪一种,只要是人,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你做了,你就与那对象及其周边的事物有了牵扯,想逃避也逃避不掉的。
如此一场思索,姚江河顿觉失了兴致,那湿的被子盖在赤裸的光腿上也怪不是滋味儿。他将被子翻了个面,把那干的一面放在下面了。
他能对谁负责呢?对妻子,对明月,还有对自己,他都不能负责,甚至对夏兄,姚江河也觉得没有负责的能力。
直到这时,姚江河才异常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对不起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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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困倦的意识变得清醒了。
姚江河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墙壁。石灰涮的白墙,已在墙缝和墙角上结了密密的蛛网,日积月累的灰尘,也裹成黑团体面地挂着。日光灯被风一吹,微微晃动,光线的暗影,便在墙壁上游移着。
窗外,暴雨打在树梢上和路上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向室内扑来。姚江河最初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声音的,此时听来,显得异常嘈杂,异常令人烦闷。
他突然想起夏兄把明月衣服送来时的样子。
夏兄留在门口的一圈水,此时并没有完全干去。姚江河仿佛从那水痕里看见了夏兄的影子。
他再也躺不住了。
姚江河爬起来,穿好衣裤,带着纯粹谢罪的心情,走到夏兄的门边。
笃笃。
笃笃!
笃笃笃!
姚江河断断续续敲了近十分钟,终于有人应声了:“是哪个饭胀饱了不消化呀!半夜三更敲什么敲!”
这声音不是从夏兄的屋子里传出来的,而是别的寝室。姚江河固执的敲门声打搅别人的睡眠了。
姚江河住了手,沮丧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他坐在藤椅上,干脆将闭起的窗户打开,让砸在窗台上的雨点,摔成碎瓣跳到书桌上来。此时,他谢罪的心理荡然无存,代之的是一股窝囊气,一股怒气。敲那么久的门.竟然不开,在我被人骂了之后还不开,太过分了。说穿了,我又有哪点得罪你夏兄了?你自己没有本事让明月爱你,能把怨气发泄在我的头上?我把明月抱在怀里,是给她喂水,又没想别的事,你就嫉妒了?……姚江河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越想越发誓真正给夏兄做出来看看!
如此把脑子折腾一阵,他觉得头痛欲裂,便再一次躺到床上去,昏昏糊糊地睡过去了。
他睡得极不踏实,仿佛只过了一会儿,便猛然惊醒过来,一看表,已快到早晨六点钟。窗外.已露出淡青色的曙色了。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空气格外清新、凉爽。整座校园,宁静得如远古一般。被大雨洗过澡的鸟儿,躲在翠绿得晃眼的繁叶之中,卖弄清脆的婉转的歌声,歌唱着生活的美好。树梢上还有挂着的水珠,马路上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积水,都被这鸟儿的鸣唱注入了鲜活的生气。
姚江河正在难得的清新空气里整理思绪,窗外便由远及近地响起沙沙沙的声音。这是环卫工在打扫卫生了。
他翻身起了床。
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出来,姚江河再一次看了看夏兄的窗口,黑乎乎的,没有动静。要在平时,夏兄这时候已经起床了。看来,昨晚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姚江河到寝室放了洗漱工具,便出了门。
他要到校园里走一走。
清早出来散步,姚江河自读研究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他不像平时一样,出了宿舍向左走,而是向右,傍着游泳池的围墙,缓缓而下。雷雨不但清新了空气,也把地上的尘土冲涮得干干净净,踩在饰有小花图案的石板上,听脚步在宁静的校园里发出空空的声响,那美妙无比的感觉,足以荡涤胸中一切块垒。走出十数支远,姚江河看见清扫地面的环卫工人正挥舞着扫帚忙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想向环卫工人问声早,可他们旁若无人,是根本不会注意他的。
一直往下,路面坡度渐渐大起来,教师宿舍便在两边错落而立。在他们的阳台上,都种了花草,长青藤软软的枝条,一直垂挂下来,像画在青幽幽的墙壁上似的。艳艳的茶花,一串红和少量的葵花,像刚出浴的美女,轻轻地摆着头,把湿漉漉的露珠儿贴在脸颊上。姚江河一路欣赏着走下去,一直走到这面坡的尽头。
摆在面前的,是一块不大的空地,空地的边缘,便是一条小河。
姚江河之所以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梦。
他对这里是极有感情的。
刚到通州大学读大学的时候,他们在这里上了半年课。
那时候,这块空地上有一幢砖墙砌的房子,便是他们的课堂。
砖墙房于是新砌起来的,显然是为了缓解教学楼紧张的临时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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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第一次远远地来这里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很不愉快,有一种受歧视的感觉。也难怪,老教学楼里的课桌和椅子,是宽大的,连成一体的,椅子还有靠背,地上镶了清一色的花瓷碎片。这里呢,桌凳完全是中学生用旧了的,同学们就怀疑是不是从哪个中学借的废旧物品。这巨不说,那地上全是沙,用脚一蹭,足可蹭出半尺厚来!厕所更怪,是临时在教室左侧挖了一个丈余深的大坑,上面铺了木板,踩上去忽闪忽闪,摇摇欲坠。木板的正中,用蔑席一栏,便构成了男女厕所,每天课间,男女双方撒尿之声清晰可闻,久而久之,大家便从这奇特的声音里听出了个性,男的能分辨出女的是谁,女的能分辨出男的是谁,彼此间便多了一层尴尬。……可后来,他们全班同学都喜爱上这儿了,以致于半年之后要搬走了,都有些恋恋不舍,坐在以前欣羡的正规教室上课,仿佛若有所失。
全都因为这条小河以及小河对面的土丘!
小河是无名的,弯弯曲曲地从土丘的那一面流来,流程到底有多远,地方志上没有记载,问当地的老者,亦答不知。所知道的仅有一点,便是下去里许,便汇入洲河之中。无名河宽丈余,深五尺左右,一年四季,极少见浑浊的时候,即便夏天,洲河暴涨,小河也呈现出温柔的体态,清清冽冽地从容而来。尤其是秋冬二季,小河更见风致!初秋时节,两岸的野花是不败的,在渐寒渐冷的风里,摇晃着小小的脑袋,并不以即将来临的危险为意。秋深了,花落了,纷纷扬扬,将凋零的花瓣扬到水里,任其漂流,那情形,就像成熟的女子要出嫁了,要远行了,留恋归留恋,骨子里却并不悲伤!冬天一来,四山是寂寥的,热闹繁荣的通州城,也无可挽回呈现出萧条的景观,这时候,小河就像善解人意的处女,即便有充沛的精力,也绝不张扬,只把逼人眼睛的清寒,四面发射,可是,你并不觉得她冷,而是像一个流落民间的宫廷女子,铅华脱尽,真纯焕然!
对姚江河来说,若要他在繁华与荒凉之间作出选择,他宁愿要后者。
事实上,对所有的思想者,甚至一般的文化人,都是如此。
小河的两岸,有一座石桥相连。
石桥有些年月了,桥栏上蹲着几个狮子,身上已布满黑斑。
同学们最乐意做的,是走过小河上的石桥,到对岸的土丘上看书。
土丘不高,离河沟约有二十米。土丘的顶上,是一块巨大的石盆,天造地设的锅盖一般,将土丘严严实实地扣起来。石盆上照例生满青苔,太阳一晒,便于成硬壳,却并无其他的繁杂之物。同学们往往是带了报纸,铺在地上坐下,翻开自己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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