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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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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水车也许能救旱,可是这样的好东西,村里人没〃福〃消受。
又过了五六天,这一带村庄的水车全变做哑子了。小港里全已干成石硬,大的塘河也瘦小到只剩三四尺阔,稍为大一点儿的船就过不去了。这时候,村里人就被强迫着在稻场上〃偷懒〃。
他们法子都想尽了,现在他们只有把倔强求生的意志换一个方面去发泄。大约静默了三天以后,这一带村庄里忽然喧嗔着另一种声音了;这是锣鼓,这是呐喊。开头是A村和C村的人把塘河东边桥头小庙里的土地神像(这是一座不能移动的泥像,但村里人立意要动它,有什么办不到!)抬出来在村里走了一转,没有香烛,也没有人磕头(老太婆磕头磕到一半,就被喝住了),村里人敲着锣鼓,发狂似的呐喊,拖着那位土地老爷在干裂的田里走,末了,就把神像放在田里,在火样的太阳底下。〃你也尝尝这滋味罢!〃村里人潮水一样的叫喊。
第二天,呆在田里的土地老爷就有了伴。B村E村以及别的邻村都去把他们小庙里的泥像抬出来要他们〃尝尝滋味〃了,土地老爷抬完了以后,这一带五六个村庄就联合起来,把三五里路外什么庙里的大小神像全都抬出来〃游街〃,全放在田里跟土地做伴。〃不下雨,不抬你们回去!〃村里人威胁似的说。
泥像在毒太阳下面晒起了裂纹,泥的袍褂一片一片掉下来。敲着锣鼓的村里人见了,就很痛快似的发喊。〃神〃不能给他们〃风调雨顺〃,〃神〃不能做得像个〃神〃的时候,他们对于“神〃的报复是可怕的!
告示贴在空的土地庙的墙上。村里人也不管告示上说的是什么话。他们的可惊的坚强的意志这时只注定了一点:责罚那些不管事的土地老爷。说是〃迷信〃,原也算得迷信,可是跟城里人的打醮求雨意味各别!村里人跟旱天奋斗了一个月积下来的一腔怒气现在都呵在那些〃神〃的身上了,要不是无水可靉e,他们决不会想到抬出〃土地〃来,——他们也没有这闲工夫;而在他们既已责罚了〃神〃以后,他们那一腔怒气又要换一方面去发泄了。不过这是后事,不在话下。①
1934年9月8日。
①本篇最初发表时及其后编印的各种版本中均无〃告示……不在话下。〃这一段,现据作者手稿补入。但自上下文看,期间似尚有脱漏
卷一 散文小品 人造丝
那一年的秋天,我到乡下去养病,在〃内河小火轮〃中,忽然有人隔着个江北小贩的五香豆的提篮跟我拉手;这手的中指套着一个很大的金戒指,刻有两个西文字母:HB。
“哈,哈,不认识么?〃
我的眼光从戒指移到那人的脸上时,那人就笑着说。
一边说,一边他就把江北小贩的五香豆提篮推开些,咯吱一响,就坐在我身旁边的另一只旧藤椅里。他这小胖子,少说也有二百磅呢!
“记得不记得?××小学里的干瘪风菱?……〃
他又大声说,说完又笑,脸上的肥肉也笑得一跳一跳的。
哦,哦,我记起来了,可是怎么怨得我不认识呢?从前的“干瘪风菱〃现在变成了〃浸胖油炸桧!〃——这是从前我们小学校里另一个同学的绰号。当时他们是一对,提起了这一位,总要带到那一位的。
然而我依然想不起这位老朋友的姓名了。这也不要紧。总之,我们是二十年前的老同学,打架打惯了的。二十多年没见面呢!我们的话是三日三夜也讲不完的。可是这位老朋友似乎很晓得我的情形,说不了几句话,他就装出福尔摩斯的神气来,突然问我道:
“回乡下去养病,是不是?打算住多少天呢?”
我一怔。难道我的病甚至于看得出来么?天天见面的朋友倒说我不像是有病的呢!老朋友瞧着我那呆怔怔的神气,却得意极了,双手一拍,笑了又笑,翘起大拇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你看!我到外国那几年,到底学了点东西回来!我会侦探了!〃
“嗯嗯——可是你刚才说,要办养蜂场罢,你为什么不挂牌子做个东方福尔摩斯?〃我也笑了起来。
不料老朋友把眉毛一皱,望着我,用鼻音回答道:
“不行!福尔摩斯的本事现在也不行!现在一张支票就抵得过十个福尔摩斯!〃
“然而我还是佩服你!〃
“呵呵,那就很好。不过我的本事还是养蜂养鸡。说到我这一点侦探手段,见笑得很,一杯咖啡换来的。昨天我碰到了你的表兄,随便谈谈,知道你也是今天回乡下去,去养病。要不然,我怎么能够一上船就认识你?哈哈,——这一点小秘密就值一杯咖啡。〃
我回想一想,也笑了。
往后,我们又渐渐谈到蜂呀鸡呀的上头,老朋友伸手在脸上一抹,很正经的样子,扳着手指头说道:
“喂,喂,我数给你听。我出去第一年学医。这是依照我老人家的意思。学了半年,我就知道我这毛躁脾气,跟医不对。看见报上说,上海一地的西医就有千多,我一想更不得劲儿;等到我学成了时,恐怕就有两千多了,要我跟两千多人抢饭吃,我是一定会失败的。我就改学缫丝。这也是很自然的一回事。你知道我老人家有点丝厂股子。可是糟糕!我还没有学好,老人家丝厂关门,欠了一屁股的债,还写了封哀的美敦书给我,着我赶快回国找个事做。喂,朋友,这不是把我急死么?于是我一面就跟老人家信来信去开谈判,一面赶快换行业。那时只要快,不拘什么学一点回来,算是我没有白跑一趟欧洲。这一换,就换到了养蜂养鸡。三个月前我回来了,一看,才知道我不应该不学医!〃
老朋友说到这里,就鼓起了腮巴,一股劲儿看着我,好像要等我证明他的〃不该不学医〃。等了一会儿,我总不作声,总也是学他的样子看着他,他就吐一口气,自己来说明道:
“为什么呀?中国是病夫之国咯!我的半年的同学里,有几位已经挂了牌子,生意蛮好。可是我跟他们同学的半年里,课堂上难得看见他们的尊容!〃
“哎,哎,事情就是难以预料。不过你打算办一个蜂场什么的,光景不会不成功罢?〃我只好这么安慰他。
“难说,难说!……我把我的计划跟几位世交谈过,他们都不置可否。事后听得他们对旁人说:养养蜜蜂,也要到外国去学么?唉,朋友!〃
这位老朋友第一次叹口气,歪着头,不出声了,大拇指拨动他中指上的挺大的金戒指,旋了一转,又旋一转。
这当儿,两位穿得红红绿绿的时髦女人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一会儿又走回来,背朝着我们,站在那里唧唧哝哝说话。
我的老朋友一面仍在旋弄他那戒指,一面很注意地打量那两份背面的〃美人〃。他忽然小声儿自言自语的说:
“我顶后悔的,是我学过将近三年的缫丝。〃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似乎问我懂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我自己以为懂得,点一下头;然而老朋友却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赶快摇着头自己补充道:
“并不是后悔我白花了三年心血。不是这个!是后悔我多了那么一点知识,就给我十倍百倍的痛苦!〃
“哦?——〃我真弄糊涂了。
“喏喏,〃老朋友苦笑一下,“我会分辨蚕丝跟人造丝了。哪怕是蚕丝夹人造丝的什么绸,什么绨,我看了一眼,至多是上手来捏一把,就知道那里头搀的人造丝有多少。哼,我回来三个月,每天看见女人们身上花花绿绿时髦的衣料,每次看见,我就想到了——〃
“就想到了你老人家的丝厂关门了?”我忍不住凑了一句,却不料老朋友大不以为然,摇着手急口说下去道:
“不,不,——我是想到了人造丝怎样制的,我觉得那些香喷喷的女人身上只是一股火药品!〃
“什么?你说是火药品!〃我也吃惊的大声说。
我们的话语一定被前面的那两位女人听得清清楚楚了,她们不约而同,转过半张脸来,朝我们白了一眼,就手拉手的走开了我们这边。这在我的老朋友看来,好像是绝大的侮辱;他咬紧了牙齿似的念了一个外国字,然后把嘴巴冲着我的耳朵叫道:
“不错,是火药品!制人造丝的第一步手续跟制无烟火药是一样的!原料也是一样的!〃
这小胖子的嗓子本来就粗,这会儿他又冲着我的耳朵,我只觉得耳朵里轰轰轰的,“人造丝,……无烟火药……一样!”轰轰轰还没有完,我又听得这老朋友似乎又加了一句道:“打仗的时候,人造丝厂就改成了火药局哩!〃
到这时,我也明白为什么这位老朋友说是〃痛苦〃了。他学得的知识只使他知道中国人人身上有人造丝,而且人造丝还有火药品,无怪他反复说:“顶后悔的,是我学过将近三年的缫丝!〃
现在又是许久不见这位老朋友了,也不知道他又跑到了哪里去;不过我每逢看见人造丝织起的时候,总要想到他,而且也嗅到了他所说的〃火药品〃!
而且,最最重要的,这些人造丝都是进口货——东洋货!
卷一 散文小品 全运会印象
据报上说,全运会十一天内售出门票总价计银(法币)十一万元左右。算个整数十一万元罢,那么我也居然是报效过十一万份之四的一个看客。
我和运动会什么的,向来缘分不大好,第一次看到运动会,是在杭州,那还是刚刚〃光复〃以后。是师范学堂一家的运动会,门票由师范学堂的一个朋友送来,一个钱也没有花。(师范学堂运动会的门票本来也不卖钱的)。第二次在北京看了,时在民国三年或四年,好像是什么华北运动大会,门票是卖钱的,可是我去看了一天,也没有花钱。因为同校的选手例可〃介绍〃——或者是〃夹带〃罢,我可弄不清楚了,——若干学生进场,既然是〃夹带〃进去的,当然坐不到〃看台〃,只混在芦席搭的本校选手休息处,结果是看〃休息〃多于看〃运动〃。
第三次就是这一回的全运会。这一次不但花钱坐〃看台〃是有生以来的〃新纪录〃,并且前后共去看了两天,也是〃新纪录〃。谁要说我不给〃全运会〃捧场,那真是冤枉。
然而〃捧场〃之功,还得归之于舍下的少爷和小姐,第一次是少爷要去看,我当然应得勉强做一回〃慈父〃。第二次是小姐要看了,那我自然义不容辞自居为〃识途之老马〃。
我相信,我虽然只去了两次,却也等于和大会共终绐。因为一次是最不热闹的一天(十二日),又一次便是最热闹(十九日)。我凭良心说:这两天都使我〃印象甚佳〃。
首先,我得赞美那直达全运会场的华商公共汽车的卖票人实在太客气了,隔着老远一段路,他就来招呼。殷勤到叫人过意不去,看惯了卖票人推〃土老儿〃下车,不管他跌不跌交的我,真感到一百二十分的意外。这是〃去〃,哪里知道〃回来〃的时候,几路车的卖票人一起动员作〃招呼〃的竞赛,那一份〃热心〃恐怕只有车站轮埠上各旅馆的接客方才够得上。自然,这是〃最不热闹〃的十二日的景象。至于最热闹的十九日呢,理合例外,下文再表。
好,买得门票,就应当进场了,不知道为什么,左一个〃门〃不能进去,右一个〃门〃也不能进去。于是沿着〃铁丝网〃跑了半个圈子,居然让我见识了一番会场外的景致。会场的〃四至〃全是新开的马路(恕我记不得这些马路的大名),而在这些马路一边排排坐的,全是芦席搭成的临时商店,水果铺和饭馆最多。也有例外,那就是联华影片公司的〃样子间〃棚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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