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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鉴赏文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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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第二辆军车也刹住了,车灯也熄灭了,第三辆,第四辆……几十辆军车全部停住,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在最初的刹那,男孩简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昏暗好像一条阴柔的黑布蒙上了他的双目。当他习惯了黯淡的光线之后,他看见那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车队像一条黑黝黝的长龙,安然不动地静卧着。
男孩不知不觉地闭了闭眼睛,仿佛为了体验那突降的静默。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黑暗——黑暗褪去了,灿烂的银河映在眼底,星星像晶宝的钻石,以赤裸裸的炫目光彩拥抱雪原,拥抱大地。男孩的心中弥漫着一片温柔的光明——也许就在这时,他的明蛑中,有了蓝色的勿忘我花的最初萌芽……大约十几分钟后,雪地上的一对人站起来了,红头发挨着黄头发。于是,第一辆军车启动了,接着,第二辆也启动了……车灯再次放光——依然零下20度的严寒,依然沉重的苏维埃军车,雪雾挟裹着浩浩雄风,车队驰向远方……听到这里,激动使我难以自禁。我想象,就在那一刻,小孩长大了。
“1966年,”叶夫图申科突然话锋一转,“我访问美国,在一次宴会上,忍不住讲了这个故事。突然一位女士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喊——那就是我!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仔细端详,终于透过岁月的痕迹,分辨出那一张依稀秀美的脸庞来——不错,这位女士,西伯利亚雪原上的红头发,是她,真是她!”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喜剧结尾,我们一个个按捺不住,轻轻赞叹,却听叶夫图申科接着说:“这位美国女士,当时已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剧作家。她告诉我,自从那次她跟她的那位苏联飞行员阿廖沙分手以后,依然时时刻刻思念着他。她到他的驻地、他的部队去找他,她逢人就问:‘我的阿廖沙呢?’可是人们摇摇头,好像谁都不认识他。后来她回国了,但她的心还留在这片雪原。她不相信能溶化西伯利亚积雪的爱情力量,会从此消失了,没有了。她不停地打听,不停地询问:‘我的阿廖沙呢?我的阿廖沙呢?’以至当她以后访问苏联,见到斯大林时,一双无畏的绿眸也直视着这位威严的最高领袖,嘴里一字一句地问:‘我的阿廖沙呢?’”“斯大林没有回避这双眼睛,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同样望着她,对她说:‘你的阿廖沙是个好青年,我们委派给他更重要的任务了……’”“失踪了……”我终于恍然,再看举座各位,谁也没有出声。像风吹过田野,树叶在枝梢抖动般的自然,我们都能体会到个中的滋味。不同肤色下的不同血液,在一个敏感的痛点上流通了。
下意识地,我竟拿着刀叉在桌布上毫无意义地画起来。我画的是永远不变的一种几何图形——从童年时代起,每当我信手在纸上涂鸦我就这么画:半圆下面延伸出一个矩形。有人奇怪地问:“这是什么玩艺?”什么玩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画这个,我更不知道;却脱口而出:“一扇窗子。”
浪漫
鸭绿江
白小易
一个朋友给我介绍对象。他别出心裁,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让我自己找她“联系”。我觉得这种约会方式实在荒唐,于是就给她挂了个电话(我对于荒唐事有一定程度的偏爱)。
她的声音很好听,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象她的相貌也不错,尽管这不怎么保险。她说她知道我的情况,并说她马上就动身到我这儿来。她的学校离我这儿挺远,至少要倒三次车。我当然不能忍心让她受累,连忙劝她不要来,在学校等我去。她坚持说还是她来,我也说最好是我去——恰巧这时候电话断了。
再打。却打不通了。这一来我没了主意——我们的分歧还未解决,究竟是我去,还是她来?我犹豫了半天,认为第一次打交道,还是顺着她为好。
结果是,我空等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我又给她打了电话——“我等了你好长时间。”她说。
我解释了一番,然后请她在电话还未断之前决定今天的见面地点。
“好像没有必要了。”她说。
“为什么?”
“我们俩都有点太精明了。”
她在电话里笑着,“要是昨天下午我和你都扑了空该多好,你说呢?”
我说我觉得那样的场面的确很感人。
她没再说什么,放下了电话。
这一天我们果然都扑了空。
隔天她主动打来电话,大发了一通脾气,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一个跟她一样傻的家伙。
老人与鹰
三明日报
陈元武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老人背着那杆猎枪转了几座山头,连个猎物的影子都未碰着。太阳的火舌舔得他烦躁不安,犀利的目光朝前方巡视着。
老人忽听见那林丛间有一阵响动,他连忙举枪瞄准,却再无了动静。他转过那丛芭茅和灌木寻去,眼前的情形竟让他大吃一惊:一只鹰无力地躺在血泊中,身边躺着一条已给啄得稀烂的死蛇。鹰显然是想挣扎着重返蓝天,它的双翅散开,但他出欲凌空而起的姿势。它受了重伤,整个身子无力地趴在地上。老人很后悔来迟一步,没能亲睹这场精彩壮烈的鹰蛇大战。他瞄了一眼死蛇,知道那是条毒蛇,鹰肯定是给它咬伤了,而且已命若悬丝了。他朝鹰走去,鹰以犀利的眼光盯着他的举动,身子本能地抱了几下,想往后退,钻进草丛或展翅高飞,它的翅膀使劲地扑楞了几下,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力不从心了,便昂起头,将有力的钩吻对着老人,突然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唳啸,颈项的毛顿时炸开。老人急忙脱下褂儿,扑在鹰身上,把它裹住。鹰拚命地挣扎着,凄厉地叫着,努力了一阵,终于疲乏地垂下头,而那眸子依旧发出犀利的目光。
老人迅速地给鹰上好药,然后将鹰关入带着的铁笼子里。
鹰的伤渐渐地好了。老人每天将捕到的猎物鲜肉喂它。鹰开始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烦躁不安地不停来回走动,不停地想将头探了笼栅栏外。每次给它喂食时,老人看见它那凄惶的目光向他乞求着什么。终于在一天,他下了决心,将铁笼子放在院子里,抽去门栓。鹰在那一刻愣怔了一下,便秀快跑出铁笼,凌空而起。老人眼眶里两颗好大的泪徘徊了一阵,终于悄无声息地掉落。他望见鹰在不远处的同岗上欢快地飞着,叫着,优美地盘旋着,然后振翅直刺去空,越飞越高,越远,最后那一粒黑点般的影子消逝在碧空。老人的脸上泛出了会心的微笑……吼了一声,他后悔没给鹰起名字。
老实说了吧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
刘半农
老实说了吧,我回国一年半以来,看来看去,真有许多事看不入眼。当然,有许多事是我在外国时早就料到的,例如康有为要复辟,他当然一辈子还在闹复辟;隔壁王老五要随地吐痰,他当然一辈子还在哈而啵;对门李大嫂爱包小脚,当然她令爱小姐的鸭子日见其金莲化。
但如此等辈早已不打在我们的帐里算,所以不妨说句干脆话,听他们去自生自灭,用不着我们理会。若然他们要加害到我们——譬如康有为的复辟成功了,要叫我们留辫子,“食毛践土”——那自然是老实不客气,对不起!
如此等辈既可以一笔勾销,余下的自然是一般与我们年纪相若的,或比我们年纪更轻的青年了。
我不敢冤枉一般的青年,我的确知道有许多青年是可敬,可爱,而且可以说,他们的前途是异常光明的,他们将来对于社会所建立的功绩,一定是值得记录的。
但我并不敢说凡是中国的青年都是如此,至少至少,也总可以找出一两个例子来。
我所说看不入眼的,就是这种的例外货。
瞧,这就是他们的事业:功是不肯用的,换句话说,无论何种严重的工作,都是做不来的。旧一些的学问么,那是国渣,应当扔进毛厕;那么新一些的吧,先说外国文,德法文当然没学过,英文呢,似乎识得几句,但要整本的书看下去,可就要他的小命。至于专门的学问,那就不用提,连做敲门砖的外国文都弄不来,还要说到学问的本身么?
事实是如此,而“事业”却不可以不做,于是乎轰轰烈烈的事业,就做了出来了。
文句不妨不通,别字不妨连篇,而发表则不可须臾缓。
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以发表呢?有!——悲哀,苦闷,无聊,沉寂,心弦,密吻,A姊,B妹,我的爱,死般的,火热地,热烈地,温温地,……颠而倒之,倒而颠之,写了一篇又一篇,写了一本又一本。
再写一些,好了,悲哀,苦闷,无聊……又是一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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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于自己也觉得有些单调了,于是乎骂人。A是要不得的;B从前还好,现在堕落得不可救药了;再看C吧,我说到了他就讨厌,他是什么东西!……这样那样,一凑,一凑又是一大本。
叫悲哀最可以博到人家的怜悯,所以身上穿的是狐皮袍,口里咬的是最讲究的外国烟,而笔下悲鸣,却不妨说穷得三天三夜没吃着饭。
骂人最好不在人家学问上骂,因为要骂人家的学问不好,自己先得有学问,自己先得去读书,那是太费事了。最好是说,这人如何腐败,如何开倒车,或者补足一笔,这人的一些学问,简直值不得什么,不必理会。这样,如其人家有文章答辩,那自然是最好;如其人家不睬,却又可以说,瞧,不是这人给我骂服了!总而言之,骂要骂有名一点的,骂一个有名的,可以抵骂一百个无名的。因为骂人的本意,只是要使社会知道我比他好,我来教训他,我来带他上好的路上去。所以他若是个有名人,我一骂即跳过了他的头顶。
既然是“为骂人而骂人”,所以也就不妨离开了事实而瞎骂。我要骂A先生的某书是狗屁,实际我竟可以不知道这是一本还是两本。我要骂B先生住了高大洋房搭臭架子,实际他所住的尽可以是简陋的小屋——这也是他的错;他应当马上搬进高大洋房以实吾言才对。
哎哟,算了吧,我对于此等诸公,只有“呜呼哀哉”四字奉敬。
你们口口声声说努力于这样,努力于那样,实际你们所努力的只是个“无有”。
你们真要做个有用的青年么?请听我说:第一,你们应当在诚实上努力,无论道德的观念如何变化,却从没有把说谎当作道德的信条的。请你们想想,你们文章中,自假哭以至瞎跳瞎骂,能有几句不是谎?
第二,你们要做人,须得好好做工,懒惰是你们的致命伤。你要到民间去么,掮上你的锄头;你要革命么,掮上你的枪;你要学问么,关你的门,读你的书;你要做小说家做诗人么,仔细地到社会中去研究研究,用心看看这社会,是不是你们那一派百写不厌的悲哀,苦闷,无聊……等滥调所能描写得好,发挥得好的。再请你看一看各大小说家大诗人的作品,是不是你们的那一路货!
算啦,再说下去也自徒然,我又何必白费?新年新岁,敬祝诸君好自为之!
(十六年一月十日北京)
乐而开笑
女友
郭海鹰
读大学时去洗澡,在去浴室的路上遇一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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