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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与秦王朝-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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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与往日无异,切不可不忍于心,怒形于色。”
嬴政道:“嫪毐罪在不赦,辱先王,欺寡人,此天下之至恨也。寡人如见之,焉能不怒。寡人避而不见可以。”
“吾王贵为秦王,岂有避臣下之理。况避而不见,愈增嫪毐之疑。臣闻天子不轻怒,怒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以此言之,眼下非吾王当怒之时。吾王见嫪毐,无使其见所欲,无使其见王意,去好去恶,虚静以待可以。”
嬴政拜谢道:“谨如君诲。寡人敢不从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嫪毐的美男计
且说嫪毐酒醒,知道走了颜泄,大为悔恨,又担心颜泄卖了他的秘密,急忙派人去寻。回报颜泄深夜酒醉,已于街市中为盗贼劫杀而死。嫪毐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仍不免狐疑。嬴政亲政在即,不管嬴政有没有洞察他的罪孽,嫪毐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先下手为强。造反虽然是九死一生,但不造反的话,只能是十死不生。
嫪毐有造反的动机,也确乎有造反的实力。在朝廷之中,对他铁杆死忠的有:卫尉竭,负责宫门守卫,统辖宫廷卫士;内史肆,相当于咸阳市市长;以及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余位朝政高官。此外,山阳和毐国皆是嫪毐的私属封地,进可攻,退可守,家童数千人,舍人千余人,则是他的私人武装。而在外援方面,他也得到了部分戎狄首领的明确支持。
嫪毐于是和党羽秘密商议,统一思想,筹划细节。这么纸上谈兵,一盘算下来,皆信心十足,于是歃血盟誓。
光有这些还不够,他们还必须再争取一个人的支持。有了这个人的支持,方可以称得上万事俱备。这个人就是太后赵姬。而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只有嫪毐亲自来完成了。嫪毐也没别的办法,只有使出美男计。说起来,还真是男女平等,譬如,美男计和美女计的招数便完全雷同:不外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已。
如果说,当年刚被太后诱入后宫的嫪毐,还有些青涩的话,此时的嫪毐,正年方二十八,为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年轻,但不至于幼稚;成熟,但还不至于发酵。他的气质,在多年的荣华中得到熏陶,他的英俊,在岁月的冲刷中越加明了。
在下属面前,嫪毐有如百炼钢,容不得半点弯曲。来到太后宫,他却忽然变成了绕指柔,媚态横生,娇羞可人。嫪毐一见赵姬,强颜欢喜,却又难掩神色悲戚。赵姬一问,嫪毐便开始抽泣。赵姬再问,嫪毐仍不说话,只是哭,哭得有如梨花带雨、自来水管爆裂。
心爱男人的眼泪,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赵姬的心一下子软了,空了,痛了。她将自己放在嫪毐怀中,柔声道:“君侯为何哭泣?”
“能与太后夫妻一场,七年厮守,嫪毐已生平愿足。今日已是缘尽之时,嫪毐不能复事太后,特来与太后诀别。愿太后从此勿以小人为念。”
赵姬不知嫪毐所指何事,也跟着哭,道:“君侯是何言语,使妾心生悲伤。”
嫪毐道:“事已不济,多言何益。天下筵席,终有散时,今生不能再与太后为夫妻,愿相期于来世。”
赵姬急道:“莫非有人欲加害君侯?君侯勿忧,我乃当今太后,一声令下,便可取他项上人头。”
嫪毐道:“嫪毐本低贱之人,辱蒙太后垂怜,已是享了分外之福,报应必有。嫪毐自取其咎,太后何必再为嫪毐徒兴杀戮?”
“只要君侯平安,杀几个人算得什么?妾身在一日,便无人能加害君侯。”
“欲杀嫪毐之人,连太后也动他不得。”
“竟有此人?莫非是吕不韦这老匹夫?”
“不是。”
“那还能有谁?”
“秦王嬴政!”
第一百四十章 赵姬必须选择
赵姬呆了,好半晌才问道:“秦王为何要杀君侯?”
“太后请思。秦王亲政之后,大权独揽,虽太后不能治也。嫪毐诈为宦者,私侍太后,育有二子,罪在不赦。秦王一旦觉察,嫪毐必死也。你我虽两情相悦,无奈国法难容,秦王难容,奈何奈何。与其日后牵连太后,使太后蒙羞,不如嫪毐就此自杀,以报太后宠遇之恩。”说完便拔剑抹脖子。赵姬忙拦住,虽然如此,利剑已在嫪毐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嫪毐释剑,两人相拥而泣。
二儿闻听动静,跑来一看究竟。二小子牵手而立,远远站着不敢近前,老大已经会说话了,道:“阿父阿母因何而泣?莫非是因为我和阿弟淘气?”嫪毐拭泪,强笑道:“不关尔等事,速去。”
二儿被侍女带走之后,赵姬道:“君侯勿忧,容我徐图良策。”
嫪毐泪下如雨,道:“太后何必因嫪毐为难。臣固一死而已。只是秦王刻薄少恩,擅杀毁伤,睚眦之怨,无不报复,二子尚年幼,恐不能保全。早知如此,实不该生他们于人世,受此夭折之苦。与其坐视二子受秦王酷刑,不如一刀成快。万望太后恩准,嫪毐愿先杀二儿,同赴黄泉。太后不必怜惜,我父子三人加起来,也比不得秦王之于太后贵重。秦王悖逆,虽不敢杀太后,太后也当自谋,毋为所害,则臣父子于幽明之下亦可含笑也。”
赵姬疯了般地扑到嫪毐身上,一阵撕扯扭打,道:“不许你胡乱言语。二子乃妾亲出,谁敢害之!”嫪毐也不还手。赵姬打累了,幽幽说道:“如要君侯二子保全,当如何为之?”
“惟有废黜秦王,以二子代之。”
赵姬道:“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废黜秦王,易而代之,岂是儿戏?”
嫪毐道:“易虽功不十倍,不易害则百倍。”赵姬迟疑未决。嫪毐只得再次激将,乃手执其阳,面有悲色,长叹道:“太后不能决,则嫪毐死也。嫪毐将死,留此物无益。太后素爱此物,嫪毐愿割而献之,以为纪念。异日太后睹物思人,暗垂珠泪,则嫪毐死而无憾也。”
赵姬急止之,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须残伤不得。”
嫪毐心里好笑,心想这女人终究露出了荡妇本色,于是愈加沉痛道:“嫪毐别无所长,愿最后一次为太后侍寝。”
我们通常能记住和爱人的初吻,却记不起诀别之吻。当初吻发生之时,我们知道,我们在意,我们珍惜。而当诀别之吻发生之时,我们往往并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彼此的嘴唇呼吸在一起,于是事中并不珍惜,事后追悔痛惜。而如果我们事先知道,那将是最后一次亲吻,最后一次拥抱,最后一次缠绵,乃至于那是我们在人世的最后一天,我们又将会怎样?
赵姬感到绝望,感到亢奋,感到前所未有的需要和激动。她和嫪毐如同两个溺水者,紧紧抱在一起,以为在拯救彼此,却又越发快速地向水底深处坠落下去。赵姬在晕眩之中,意识化为零星的碎片,在脑海中前后漂浮,却无法拼凑:最后一次?但愿时间就此停滞。这个风情万种的男子,怎舍得让他冰冷地死去,葬于虫蛆?此番放手,别君而去,再见已是无期,便纵有爱情三十六计,更找谁使去?
在快乐到达巅峰的刹那,她知道,为了她身边的这个男子,她愿意付出一切。她知道自己会同意的。嬴政和嫪毐,她的两个男人,只能有一个有权利继续陪她在人世走将下去。对她来说,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胜利者、但是有一个失败者的较量。她只盼着那个交锋的日子早点来临。来得越早,走得也就越早。好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四月已经不远……
第一百四十一章 隆重的冠礼
艾略特在长诗《荒原》里写道: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荒地上长着丁香,
把回忆和欲望掺和在一起,
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同样是四月,在嬴政的眼中,却是一番完全不同的观感。嬴政九年的四月,对嬴政来说,是无法忘怀的一个月份,是混杂着快意与愤怒的一个月份,是书写下光荣与耻辱的一个月份。
这一月,嬴政离开都城咸阳,抵达雍城,驻驾于蕲年宫。嬴政此行雍城,专为行冠礼而来。雍城,乃是秦国以前的都城。在一百十二年之前,即公元前350年,秦国始迁都于咸阳,嬴氏宗庙却一直留在了雍城。冠礼,必须在宗庙中举行,禀告祖宗。嬴政要行冠礼,便非来雍城不可。
孟子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按儒家的理论,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而在我们这个素有礼仪之邦之称的国度里,时至今日,许多古代礼仪已经不复存在,冠礼便是其中之一。而在古代,在众多的礼仪中,冠礼却有着它特殊而重要的位置。
礼记云:冠者,礼之始也,嘉事之重者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对男子而言,行过了冠礼,才能算是正式成人,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开始享受成人的权利,同时承担成人的义务。别人也将以成人的标准来要求和考量他,责其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
婚礼可能不止一回,但是长大却只有一次,冠礼也只有一次,自然需要慎重对待。冠礼在细节上有着严格的规定。地点呢,必须在自家的祖庙之内。时间呢,当然不会像今天那样子,专挑带6或8的日子,敷衍了事,没有水准,而是要事先进行占卦,经过复杂而严谨的程序,找到那必然而唯一的解,最终择定吉日。冠礼上,除了加冠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宾,即仪式主持和见证人,这人也不能随便找来,同样需要通过占卦的方式决定。
离嬴政的继位大典已过去了九年,秦国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大型的盛典。对嬴政这种级别的人来说,一场冠礼下来,成本和花费自然小不了。嬴政又怎会心疼花钱呢!这场冠礼,代表着他的形象,代表着秦国的形象,自然是越辉煌越隆重越好。如果发生在今天,相信这场仪式一定会向秦国、六国、乃至全世界进行现场直播,让人们都能一睹为快。不过在当时,能亲眼目睹此一盛典的人,却只有数百人。获邀出席观礼的,无不是秦国的权贵。
己酉日,既定的吉日,天公作美,无风无雨。冠礼的宾也已确定,由德高望重的御史大夫隗状出任。
数百观礼者聚集一堂,却出奇地安静。无人敢在嬴氏宗庙这么庄严的地方喧哗造次,他们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出现的历史性场景,多年以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他们或缅怀或吹嘘的谈资。
而在所有的观礼者中,再没有人能比赵姬的心情更加复杂。出于我们都已知道的原因,她本不想来的,但是嬴政的冠礼,她身为母亲却又无法推卸,必须出席。
亲眼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哪个母亲能不激动和感伤呢?就如同今天许多母亲,会在儿子的毕业典礼或婚礼之上,忍不住流下幸福的泪水。可赵姬这个母亲,却一点也不幸福。没错,嬴政是她的儿子,他身子里有她的血,他终于成人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赵姬心潮起伏,如坐针毡。面对观礼者对她的祝贺,也只是强颜应付。赵姬和嬴政一样,五天前就到了雍城,嫪毐和两个儿子则还留在咸阳。昨夜,嬴政派人给她送来一份礼物。女人嘛,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可赵姬打开一看,却吓得昏死过去。嬴政给她送来的居然是两件童装,而且尺寸和两个儿子的身形十分吻合。不问可知,她的秘密已经被嬴政发现。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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