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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4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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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却已是哄堂大笑,有人大叫道,“宇文将军,你还是快下来吧,休要顶撞了王爷!那军令肯定是假的,又何须辨认!”
    “说得也是!哼!”宇文洪泰愤愤的将白帛军令扔给李道宗,瞪了他几眼,说道,“王爷,咱们请你来,是让你带咱们打仗,收拾吐蕃人给少帅报仇的。你怎么一来,就要带俺们逃跑?——真要这样,你老人家还是回兰州去吧!这要没你,咱们自己也能打这仗!”
    “宇文洪泰,还不闭嘴,滚下去!”薛万均沉声喝道。
    “滚就滚!”眼看李道宗的脸色都要变了,宇文洪泰便也就识趣的跳下了点将台,拍拍屁股,像个胜利者一样堂而皇之的站回了班列之中。
    李道宗与侯君集对视一眼,各自面露难色。
    这局面,当真是不好收拾。倒不是众将士连秦慕白的军令都不听了,主要是,这军令实在来得蹊跷,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真伪。原本大家心里都不想撤退,自然而然就主观的把它认定是假的了。
    “薛万均,本王希望你以大局为重。”李道宗低声说道,“秦慕白的这一手特殊字体名为‘瘦金’,连皇帝陛下都曾夸赞过他的书画,说‘天下无双、概莫能仿’。而你是中枢大将,对秦慕白的笔迹那是相当熟悉了,是不是?”
    薛万均道:“自然如此。末将知道王爷想说什么。虽然末将也难以相信,但末将知道这份军令的确是真的,是出自少帅之手。可是……”
    “别‘可是’了!”李道宗双眉一沉,说道,“军情如火,岂容拖延?当务之急,是撤离大非川!”
    “我等就是不明白,为何要撤?”薛万均总算是吼出了心中所想。
    “军令是用来服从,不是用来置疑与解释的!”李道宗喝道,“既然你相信这军令是真的,就执行它!”
    “假的、假的、假的!!”台下的宇文洪泰又大叫起来。
    “宇文洪泰,你休得再要刮躁!否则点将台上的十六把红衣刽刀,可是法不容情!”
    ……
    点将台前,吵成了一锅粥。都是血气方刚的武夫,言语之中火气十足,场面异常火爆。
    陈妍抱着小楼儿走到点将台附近,远远看到李道宗等人在那里大吵大闹,不禁心中既忧且愤,暗道:慕白刚走,他麾下的军队怎么就闹起了内乱?连我义父都镇不住台面了!
    “阿娘,你看,外公在那里哟!还有黑叔叔,他们怎么吵起架来了呢?”小楼儿指着那边,有点害怕的说道。
    陈妍便问引路的军士,所为何事。那军士如实相告,说众将正与王爷,因为秦少帅留下的军令真伪一事,吵闹不休。
    “如此便简单,你们少帅的字我认得!”说罢,陈妍便抱着小楼儿走向了点将台。
    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李道宗与宇文洪泰等人也暂时停止了吵闹,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陈妍?你怎么来了!”李道宗惊讶的道。
    “外公!黑叔叔!”小楼儿一点也不怯生,在场无数人她都不害怕,笑嘻嘻的就叫起了人。
    宇文洪泰一看到小楼儿,顿时惊喜万分,冲上点将台就将她抱了起来,哈哈的大笑抱着她打了几个圈圈,然后大声道:“兄弟们,这是咱们少帅的夫人和女儿!——还不快见礼!”
    “见过夫人!”数万人相继抱拳施礼,声势赫赫!
    “哇,好多人呀……”小楼儿这才有点害怕了,紧紧抱着宇文洪泰的脖子,“黑叔叔,我怕!这里好多人,你抱我走吧!”
    “楼儿乖,不走。你下来,别缠着黑叔了。”陈妍将小楼儿接了过来放到地上任由她自己站着,对李道宗抱了一拳,说道,“王爷,我听说你们为了慕白留下的军令真伪一事,委决不下。民女肯请,能否将这军令给我一看?他的笔迹,我认得!”
    李道宗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最好——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她叫陈妍,是少帅的夫人。由她来辨别字迹,想必大家都会相信了吧?”
    宇文洪泰一时愣了,呆呆的看着陈妍,低声道:“嫂嫂,那你可得……看清楚啊?”
    “放心。”陈妍微然一笑,“肯请王爷,赐军令一看。”
    “你看吧!”李道宗便将军令给了陈妍。
    陈妍拿过那一份白帛书写的军令,一个字一个字细细的看。
    校场之上,风起。黄沙飞扬,旌旗猎猎。那份白帛也在陈妍的手中飘飞。
    白帛上的字迹,是如此的熟悉……陈妍的眼前,不禁浮现出襄阳城外的水筑小楼中,那只拴在窗棱上迎风飞舞的千纸鹤。
    往事历历,逝者已矣……
    “这笔迹,是真的……”许久后,陈妍才机械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怎么会!不可能!”宇文洪泰叫道,“嫂嫂,你可千万认清楚了!”
    “错不了。”陈妍深深的呼吸,忍住眼眶边的眼泪不掉下来,说道,“如果这世上我还能记住一个人的笔迹,那必是小楼儿的父亲。”
    说罢,陈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拆开来,里面是一只折叠好的千纸鹤。她将它展开,上面正有几句小诗。
    “你可以自己比对。这是当年……慕白写下的诗句。”
    “不看,俺不看!”宇文洪泰嚷了两声,又极不甘心的仰天长啸,“为什么啊!三哥,为什么让咱们撤退!”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黑叔叔,你不要生气……”小楼儿,怯怯的拉着宇文洪泰的衣角。
    “好,俺不生气!……”宇文洪泰慌忙停歇下来,弯腰抱起小楼儿,却忍不住了呜咽道,“小楼儿,你黑叔没用,是个废物、孬种!就算拼了性命也砍不掉噶尔钦陵的狗头,没有给你爹爹报仇!”
    “给我爹爹报仇?为什么呀?”小楼儿歪着头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楼儿,过来。”陈妍唤道,“来,将你爹爹写下的军令,念给叔叔们听。”
    “噢!”小楼儿笑嘻嘻的应了声,宇文洪泰将她抱过去放下,陈妍双手撑开了白帛。
    “阿娘,上面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呀!……我只认识几个!”小楼儿吐了下舌头,扮着鬼脸有点腼腆的说道。
    “来,阿娘教你念。”
    “好噢!”
    “将令!”陈妍的声音,异常刚果坚决。
    “将令!”小楼儿吖吖学语,学着母亲一样的腔调,用她稚气的嗓音用力喊道。
    “关西军全体将士……”
    “关西军全体将士!……阿娘,这个士字我认得!”
    “舍弃一切辎重……”
    一女一童,一前一后的反复念颂着军令中的字句。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的响彻在大非川的晴空。
    “关西道行军大总管——秦慕白!”念完最后一句,陈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秦慕白,就是我阿爹呀!……娘,怎么哭啦?”小楼儿急忙上去抱住陈妍的腿。
    “呜!——”一旁,宇文洪泰突然放声号淘大哭,嘶声吼道,“兄弟们,听清楚夫人念的军令没有?”
    “听清楚了!!”三军将士,满怀悲怆的大吼道。
    “那还愣个屁啊!收拾家伙,准备走了!!!”宇文洪泰歇斯底里的大叫,大踏步上前抱起小楼儿,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手。自己,却放声号淘大哭,哭得像个小孩子。
    “黑叔叔乖,不哭!”小楼儿抱着宇文洪泰的脖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他的背,说道,“是谁欺负了你呀?等我阿爹回来,我帮你告诉他!让他,打那个坏人的板子!”
    宇文洪泰,哭得更狠了。
    三军将士,默默无言的各自散去……
    “哎!……”李道宗长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还是满怀伤感的叹息,他自语道,“将者,军之魂!关西军,已经深深的打上了秦慕白的烙印,任谁,也无法抹去!……可惜,可叹,可敬啊!”
第441章 诡谲森森
    夜已深沉,早已过了宵禁就寝的时间了。wWW;
    大非川军营里,仍是一片嘈杂与喧哗,与往日大不相同。
    撤离大非川的军令已经下达了,尽管众将士没有一个甘心就此退去的,但也只得服从。
    中军帅帐的灵堂里,披麻戴孝的小楼儿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已经再也回不来了,此时趴在陈妍的怀里伤心的哭泣。众军士则在默默无言的忙碌着,要将秦慕白的灵柩抬迁出去装载上车,准备运往鄯州。
    伤到极深,反而无泪。
    此刻,陈妍的脸色一片苍白。至从踏入这灵堂、看到正位摆放的秦慕白的灵位与肖像,她就再没有说过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小楼儿,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以往的所有片断。
    “妍儿,这是慕白的遗物。”李道宗拿来一顶孔雀双翎束发金冠给陈妍,对她道,“我曾记得,这是你送给他的。有几次出征时,秦慕白还曾佩戴过。这个,你就留下来当个纪念吧!”
    “多谢义父。但是,不需要了。”陈妍苦涩的微笑,回绝。
    “怎么了?是怕睹物思人越发伤心么?”李道宗叹息道,“还是留着吧!”
    陈妍将怀里的小楼儿抱得紧紧的,“我不是还有,小楼儿么!”
    “……”李道宗无语以对,只得轻叹了一声,拍拍陈妍的肩膀,走了。
    复又回到女儿的房间,李道宗看到李雪雁正在侍婢的帮助下起床更衣,准备明晨登车启行。
    “哎,眼前有雁儿,陈妍;兰州还有高阳公主和武媚娘……秦慕白这个风流流种子,就不怕伤透女人心?真是造孽!比起他来,本王当年真不算什么了!”李道宗只得苦笑,摇头。
    此时,大炮台上。
    薛万均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登上了炮台。黑暗之中,二十挺红布包裹的神武大炮,昂然指着西北方向。
    他走上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双眉紧锁沉默无言。
    这时,两名军士抬着一个大桶,也上了炮台。见到薛万均,见礼打招呼。
    这两个兵,薛万均太熟了。他们是一对父子,兰州本地人,姓徐。父亲五十岁了,儿子才十九岁。原本徐老父有四个儿子,三个阵亡在了大非川的战场上,他自己也负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现在跟在身边的是小儿子,战场上被吐蕃人的骑兵撞过一回,脑子受了点伤害神智有点不太清楚。
    这一对父子,按理说早该退役归乡了。可他们在大非川已经呆了几年,习惯了,都不愿意回乡,于是薛万均照顾他们在军队里干了个闲差——每天擦拭神武大炮,就由军队养着。
    “老徐,明天就要撤了,一切辎重都要扔掉,包括这神武大炮。”薛万均说道,“这大半夜了,还擦什么呢?早点回去收拾行装吧!”
    “薛将军,这炮我都擦了几年了。一天不擦,我闲得慌啊!”老徐一边用涂了油的抹布擦着炮管,一边絮叨的说道,“这东西好啊!一管炮,顶得过千军万马!可惜啊,怎么就不要了呢?……明天就要走了,我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就跟亲人生离死别似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们啊,哎!……”
    一句话,刺到了薛万均的心中痛楚。
    “老徐,你们回去休息!”他突然喝道!
    徐氏父子一时愣了,只得抬起油桶便走。
    “东西放下,人走!”
    “是……”
    徐氏父子走后,薛万均自己拿起抹布,沾了油,小心细致的洗擦大炮。
    擦着擦着,他突然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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