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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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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成了薛家的人,薛绍也要尊称他一声叔父。

这薛怀义给武后效力,可不仅仅是在床榻之上,他还当真是做过几件大事的。其中一件就是修“明堂”。

“明堂”是儒家经典所记载的天子布正之所,修建明堂对武则天来说,不仅仅是一座建筑那么简单,其中有着深刻的政治意义,而这件庞大的工程,就是由薛怀义设计、监造的。当然,具体的设计自然有专门的匠人,可是薛怀义虽不学无术,腹中却有许多奇思妙想。

这座“明堂”被他建造的恢宏壮丽、气势不凡,足足有三十层楼高,成为中原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一组宫殿建筑。这么庞大的建筑,薛怀义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建成了,这还不算,他还在明堂后面,建了一座更高的“天堂”。

这“天堂”有多大、多高呢?“天堂”共五层,建到第三层时,就已凌驾于“明堂”之上,“天堂”中有一尊大佛,是依照武则天的容貌建造的,这尊大佛一个小手指上就能站好几十个人。

许多读者或许在《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这部电影中已经见识过这尊大佛的神采。而这尊大佛,就放在“天堂”之中,“天堂”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

近来,薛怀义更是威风,因为年初的时候,武则天任命他为新平道行军大总管讨伐突厥。薛怀义只是个卖药的,他手下那些将领可不是吃素的,突厥人听说唐军来势汹汹,便避而不战。

薛怀义是真想跟突厥人打一场,结果在草原上晃悠了几个月,也没找着敌人的踪影,只好“凯旋”而归。武则天因为这桩功劳,又给他加封了一个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他的气焰便更加嚣张。

只是或许是因为武后近来国务繁忙,很长时间没有召他进宫侍寝了,冯小宝别的事都敢做,唯独不敢给武则天“戴绿帽子”,他一个精壮男人,无所事事,还能做什么?只好把自己旧日相熟的一班泼皮都召到白马寺削发为僧,每日里酒肉不断。

他自己做了和尚,就看不得别人长头发,平常人他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洛阳百万民众都剃成秃子吧,所以就拿道人出气。

当然,薛怀义此举也另有深意,他看似粗鲁,其实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道家与李唐宗室密切相关,是保李唐的,而武后想革李唐之命,因此需要扬佛抑道,他这么做,也是用他的法子给武则天造势。

因此上,自打他回了洛阳,每日里鲜衣怒马,驰骋街头,只要看见道士,一定抓来剃度做和尚,这个消息已经渐渐传开,那弘首观观主一浊道人业已有所耳闻,所以方才一看见他,就下意识地想躲起来,想不到还是遭了他的毒手。

杨帆和马桥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往坊里走,一路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有关薛怀义的奇闻佚事,杨帆可从没想过自己以后能跟这个大和尚有所交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他现在一心想要查的,只有那个苗神客的下落。

第八十五章憔悴青袍人

秋雨绵绵。

常言道,春雨如恩诏,夏雨如赦书,秋雨如挽歌。

秋天的雨,总会给人一种凄苦的感觉。

这场秋雨从早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到了午后仍不见停歇,秋意因此弥漫开来,天地间一片萧索。

归德坊内,一条泥泞的小道上,一个穿着淡青袍服,撑一把油纸伞的人,正在巷中踽踽独行。

归德坊位于洛阳城南,长夏门边。洛阳东南角及长夏门定鼎门等郭城地区的居民是比较少的,因为这里距离繁华的市中心太远,所以这里有大片空旷的树木丛林,虽然圈在城中,却从未经开发过,野趣盎然。

因之,这里也成为东都一道风景甚美的所在,一些喜静的文人墨客和部分仕途失意贪图房租便宜者,都会选择这一地区作为居住地。

撑伞人出了小巷,面前赫然出现一片静静的树林,树叶儿被雨浇得油亮油亮的,整片林子都充满了幽静的气氛,细雨仍在飘摇,林中隐隐现出一角红色的飞檐,踏着深青色的草地走过去,当露水完全打湿了脚面的时候,便会看到一座小楼。

小楼倚坡而建,林木环绕,十分幽雅。楼前没立“旗望”,只是挑着一只酒幡,在风雨中轻轻地飘摇着,此处竟是一处酒家。

撑着油纸伞的人没有停,径直向那酒家走去。

滴水檐下,他收了伞,现出容貌来。这人已经有五十出头了,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生出密密的皱纹,前浓而后淡的一双眉毛,略显瘦削的脸颊,微微带着些凄苦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受了这秋雨秋风的影响。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便甩一甩伞上的雨水,推开竹篾编制的小门儿走进去。酒楼里很静,这时候连市中心闹市区走动的人都少了,更何况是这等幽静的所在。

雨中酒客几如断魂,那酒博士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一个老掌柜,坐在酒柜后面托着下巴打盹儿,客人推门进来,随之刮进一阵秋风,轻轻拂动了柜台上方悬着的一串酒牌菜牌。

酒牌菜牌都是竹制的,被风一吹,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那老掌柜想是睡得熟了,竟然没有醒来。

客人也不叫他,只是四下一扫,就见酒店一角,临窗坐着一个人,那人见他进来,便向他招了招手。这位年逾五旬的客人便举步走了过去。

屋角那副座位窗外,就是一片旺盛的野草,虽是深秋,依旧长得茂盛茁壮。窗子支着,雨水浇在上面,发出“淋淋”的响声,然后再流到野草的茎叶上,偶尔有风吹进来,拂动着那位酒客的衣袂。

那位酒客头发上束着丝制的巾子,穿着一袭葛黄色的团领袍衫,颌下有一部稀疏的胡须,脸色微微有些发黄,但是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葛黄袍子的年轻人起身向他见礼,笑问道:“可是尤兄?”

五旬老者微微颔首:“某正是尤浩洋!”

黄袍年轻人微微一笑,肃手道:“尤兄请上座。”

尤浩洋犹疑地瞟了他一眼,脱靴登榻,在案几后面跪坐下来,黄袍年轻人也撩袍坐好,抄起酒杯,右手举杯,左手托底,向他行了一个很客气的敬酒礼:“秋雨苦寒,尤兄请先饮一杯,祛一祛身上的寒气,咱们再慢慢谈。”

尤浩洋是被那个耳目人赵逾邀请来的,赵逾下了一番大力气,终于找到一个有可能知道苗神客下落的人,但是要想从这人口中问出苗神客下落却并不容易,尤浩洋只稍稍露了一点口风,索酬极高,赵逾便安排他与杨帆直接见面。

杨帆乔装改扮了一番,便与他约定了在此处会面。

尤浩洋其实官职不高,他只是一个邸吏,进奏院里的一个邸吏。

进奏院就相当于后世各省设置的驻京办事处,负责为省中大员做些上传下达的事情。能在京里设邸吏的,都是一方诸侯,他们设邸吏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上报辖内情况,而是为了方便他们随时了解京里的情形。

那时代交通不便,讯息不灵,地方大员们岂能坐等只与自己有关的消息经由朝廷方面传达过来,他们自然要安排一些情报人员在京里随时打听朝堂上的一举一动,这些人不但负责替地方大员打探朝中消息,也负责替他们联络京中权贵,交通感情。

因此,邸吏是个很肥的差使,地方大员们在别的地方都能省,却绝对不会在邸吏的资金方面小里小气,所以邸吏都是肥得流油,可是凡事皆有例外,尤浩洋这个邸吏,现在过的日子就比黄莲还苦。

因为尤浩洋好死不死的,乃是于阗都督府设立在京的进奏院邸吏。

于阗本是安西都护府下辖的一个军镇。

贞观二十年的时候,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向大唐请求和亲,李世民提出让他割让龟兹﹑于阗﹑疏勒﹑朱俱婆﹑葱岭五国为聘礼。乙毗射匮可汗阳奉阴违,表面答应,和亲后却不肯割让,大唐便动用军队强行接管了这些地方。

于阗都督府就是在那时设立的,贞观之后,因为政局动荡,安西四镇时置时罢,军镇也有所变动。永徽元年,唐高宗李治罢四镇,安西都护府迁回西州。显庆二年,大唐平定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叛乱。次年,四镇又恢复。

咸亨元年,吐蕃攻陷龟兹拨换城,四镇再罢。调露元年,大唐安抚使裴行俭平定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等人反叛,又重置四镇。三年前,唐军被吐蕃打败,四镇再次失守。所以,于阗都督府设立在京的这些邸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他们是都督府设立在京的人员,不是朝廷直属的官员,俸禄的发放不在朝廷,可现在问题是,那些都督府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重设,谁还理会他们呢?这些邸吏就处于一个极尴尬的境地了。

一些家境还可以的小吏,暂时可以靠家里帮衬,像尤浩洋这种靠他养家的男人,经济来源失去,就有些苦不堪言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赴今日之约。尤邸吏饮一杯酒,将杯轻轻放下,直视杨帆道:“老弟,闲话少叙,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苗神客!”

杨帆微微倾身,双眉扬起,直视尤邸吏道:“我只要知道苗神客的下落!”

尤邸吏脸色微微一变,抱拳道:“你要知道他的消息?失礼!在下告辞!”

尤邸吏起身便走,杨帆从桌下拿出一个青布包袱,往桌上一放,包袱里面“哗”地一声响,尤邸吏正要把脚探入榻下的靴子里面,听到这声响,身形不由一顿,他扭头看了眼那个包袱,着实不小,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杨帆道:“尤兄怕什么,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尤邸吏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来。杨帆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出了这间酒楼,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谁若说你曾向我透露过什么消息,可有什么凭据么?难道你肯承认?呵呵,尤兄,还是坐下的好!”

尤邸吏的脚尖慢慢转了方向,好半晌,才艰难地回到案几旁坐下,闭目长叹道:“唉!人穷志短!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杨帆沉声道:“我只想知道苗神客现在哪里,下落如何!”

尤邸吏霍地张开眼睛,定定地瞧他半晌,缓缓垂下眼帘,说道:“你查问苗神客下落,是为恩?是为仇?”

杨帆道:“无论恩仇,离了这家酒店,一概与尤兄没有关系,尤兄觉得,你是知道好呢,还是不知道好呢?”

尤邸吏吁了口气,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了:“某……并不知道苗神客的下落。”

杨帆缓缓直起腰来,伸手抓起那个包袱,说道:“倚窗听雨,雨打芭蕉,别有一番意境。这桌酒菜,就算小弟奉赠于尤兄的,尤兄请慢慢享用,在下告辞!”

尤邸吏脱口道:“不过,我知道谁知道他的下落!现如今,大概也只有这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你若问起旁人,旁人未必晓得,我能知道此事,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

杨帆手上动作一停,问道:“这人是谁?”

尤邸吏慢吞吞地道:“我若说出来的话……”

杨帆二话不说,便把手中的包袱往前一推。

尤邸吏伸手按住包袱,徐徐说道:“上官待诏!”

杨帆吃了一惊,失声道:“上官婉儿?”

尤邸吏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问道:“足下还要继续问下去么?”

杨帆沉吟半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道:“尤兄,你这是故意说出一个高居九重宫阙之上的人物来搪塞于我么?”

尤邸吏道:“尤某所言,句句属实!”

杨帆冷笑道:“苗神客不过是个编修国史的著作郎,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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