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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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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这一胎要还是个哥儿便圆满啦。”
自此,玉姐能下地,心心念念是她那肚皮。因胡氏劝她:“虽出了月子,这二、三月里顶好不要累着。”也不便骑马,也不好搭射,日日打一回五禽戏,练一回八段锦。
从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身子也是这般。何况她那肚皮是历经十月撑起,岂能一朝便缩了回去?小茶儿又叫厨下与她炖些个猪皮吃,每每乳母吃那下奶之物,也与她多炖两个猪蹄来啃,小半月儿,照小茶儿看来,腹上皮肤已缩了不少,玉姐眼里,还是与那日看的没甚分别。不免有些儿着急上火。
小茶儿劝她:“哪能一口儿吃个胖子呢?”玉姐道:“你偏在我耳边提那个字来!”小茶儿道:“姐儿不爱听,我便不说,”又逗章哥,“哥儿可要记得娘娘为你吃了多少苦来。”说得玉姐心气渐平,叹道:“我怎不知万事急不得?都说我心急,你们也不想想……太子这都独个儿住了几个月了?还能叫他再空着?”
小茶儿动一动嘴,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宫里毕竟不同民宅。玉姐切齿道:“搁外头,我能与他翻脸,到了宫里,只好一手打一手拉了。”小茶儿忙道:“便在外头,轻易也不好翻脸来。”玉姐冷笑道:“在外头,男人管不住自己,弄出婢生子来,叫他自家养去!”小茶儿便不言声了。
玉姐道:“嫁进他家门儿里,我便知道有这一天了。能拖一时是一时罢了,旁人家的婢生子能不认,他家里就得个个都认了,还有宗正在呢。外头宗室家里好叫婢妾喝酸汤,宫里却不能有这等汤药。弄个与章哥争家产的,如何是好?外头家业分便分了,推财相让也是美谈。这宫里头,他是嫡长,怎生推让?怎好分产?想做让皇帝,也须遇着唐玄宗。不幸遇着李世民,死且要利刃加身。”
小茶儿低声道:“九哥不是糊涂人儿。”玉姐道:“怎样是糊涂,怎样是不糊涂?如今嫡长子也有了!便是他不愿意,我怕有小人也要撺掇着他行乐了。”说得小茶儿也跟着愁了起来。
外头消息来时,玉姐正为此事发愁,一听这消息,如何还能忍得?登时挂了脸儿,亏得小茶儿从旁拉了拉她衣角,玉姐脑筋转得极快,转了个话头儿道:“崇庆殿这又是要生个甚事来?也不知要弄个甚样的人过来。”小茶儿顺势道:“崇庆殿?不是听说与咱这里不合么?”
两人轻轻将话头儿转到崇庆殿此举必有坏心上来,连着朵儿、碧桃、青柳等,并东宫宦官、宫女,一听崇庆殿生事,登时同仇敌忾,皆以不当应了崇庆殿所议。待九哥回来时,玉姐皱着眉将此事说了,道:“不知她们是安的甚个心,是不是要与你和解了?也不知崇庆殿想与你甚样个人儿哩。”
九哥一听两宫,眉头皱得比玉姐更深,道:“理她做甚?凭谁说,我也不要。你也休要接了。”
玉姐道:“也是,章哥还小,小孩儿不经事。”九哥奇道:“怎又说到章哥了?好好一家人,要个外人来算个甚事?”玉姐心中快活,将眼儿把九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将九哥看得背上一寒,却听玉姐道:“你可要记着谁个与你才是一家人。”
九哥初时并未听懂,看着玉姐的眼神儿,忽而福至心灵,张口便道:“用不着记,一直就在心里。”玉姐将他右手执起,一口咬在拇指根儿下,九哥疼了一哆嗦,却听玉姐悠悠道:“那日庙里戴了你家簪子,我就只认了你一个人了。我是容不得旁人的,你喜欢,也容不得,不喜欢,更容不得。”
九哥道:“小生冤枉,原就忠心不二,崇庆殿害我!”
玉姐心道,你现在说的也是真的,我就怕你以后要变心,横竖你现在有这个心,往后有我看着,你休想生出二心来!
这头东宫小两口儿欢欢喜喜,那头慈宫却说皇后:“事是你说的,你便办去,丑话说在前头,休再弄些个先时那般不懂礼数的,叫人乱棍打将出来。你颜面尽失。”
皇后自己也不想提这个,她又不是真个蠢透,这分明是要得罪太子妃、太子还未必领情的一件事。然她是皇后,又不能不说,说了,得罪人,人道她藏奸,不说,又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哪个太子没几个嫔御呢?
皇后里外不是人,左思右想,不如万事“依礼”而行。她又留了个心眼儿,先禀过慈宫,只消慈宫点过头,纵然东宫要怨,也是先怨上慈寿殿!她这主意打得好,不想慈寿殿只有比她聪明的,没有比她笨的,轻轻抬脚将这皮球又踢了回来!皇太后道:“你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后宫事原该你管。”
皇后肺都要叫气炸了。她自头顶红到了脖颈儿气的,心道,有好事时你怎地不这般说?这得罪人的事儿偏要我来做!却也反驳不得,只得应下了。
皇后去后,淑妃眼见她走得远了,方凑上前来问皇太后:“娘娘,这样成么?”皇太后道:“有甚不行的?”淑妃道:“这……也是娘娘应了的,若崇庆殿将事办妥了,转回头来咱却又拦着了,必遭记恨。若有一两个叫太子看上了的,咱再拦了,连东宫也……”
皇太后道:“谁个说我要拦着了?由着她,她不闹出些个事儿,如何显得出你我来?”淑妃犹有疑虑,皇太后道:“她那头不是有你的人么?紧看着些儿便是。”淑妃心道,那哪里是我的人?分明是你的人,我只传个话儿,撺掇着皇后往东宫里塞人的,可不就是她?口里却应了,又说:“崇庆殿恐已有了外心了,否则何以要问娘娘?想是要娘娘与她分谤来。”
皇太后道:“她能翻脸最好!我正盼着哩。”
淑妃便不再言声,转去使人悄悄儿递话与皇后身边一个皇太后安插的名唤长福的宦官,使他撺掇着皇后与东宫为难。
却说这长福领命,游说皇后道:“一不做二不休,这得罪人的事已经起了个头儿,娘娘不如便将事做绝。总是娘娘占着一个礼字,便万事依礼而行。东宫只要还要个名声,便不能将娘娘如何。”
又将皇后的心说得活络了起来,暗道,正是,东宫时时将个“礼”字放在嘴边儿,如今我正要拿这个“礼”字打她一回嘴来!若太子有新宠,正好与他做个好人。至如太子妃,总不好顶个“善妒”的帽子的。
既这般想,皇后便下令,选好女入侍东宫。此令一下,宫中的宫女们先吓得一个哆嗦,旧年里太子妃唤了宫正来将皇后送入东宫的宫女一套打,宫正手下的宦官,少有怜香惜玉之心,虽定下了要打的数目,终是打死了大半。宫女们心里,太子的床是第一等爬不得的,叫官家幸了,还能有个女儿生,还能做个才人。敢觊觎太子的,须防着太子妃辣手。
自觉稍有颜色的便要装个病、告个假,弄得皇后险些道是春季疫病发了。
九哥便趁这机会,上表与官家,道是谢皇后关心,他实不是那等好色之人,既是储君,当爱惜百姓,不好叫好人家儿女做妾,遑论官员女儿。至如奴婢等,他很“自爱”,不与“贱人”勾搭做一处。
一本既上,玉姐开怀,慈宫预备了无数说词,一句也不曾用上,好似蓄力满满,却扑了个空,几乎要闪着了老腰。淑妃又问皇太后:“眼下如何是好?”皇太后道:“千算万算,竟没算着东宫这般硬气。女人的事儿,他插的甚嘴来?”淑妃顺着说道:“女人间的事儿,最怕有个男人撑腰哩。”
皇太后将手儿一摆道:“罢了,是太子妃命好。”慈寿殿里却又传出话来,叫皇后:“好生抚养十一娘。”言下之意,叫皇后老实些儿,休再生事。
皇后用心办事,却得了这个下场,恨得大骂:“我说话,她也答应得好好的,如今怎地全将罪卖在我一个人身上了?”又说九哥,“好心当做驴肝肺,他有本事,一辈子只守那一个人过,我才佩服了他!又要放水又要放火,我等他食言而肥!”
她自初时便实不欲与九哥为敌,无奈先时将事做得过了,颇有些儿残害天家子嗣之嫌,引得九哥厌恶,无论她做甚,九哥都当她不怀好意。但凡两人相交,若都有心,自然是你好我好,若只一个热情,另一个一丝善意也无,日子久了,另一个心也凉了,崇庆殿与东宫遂成仇敌。
话入九哥耳内,九哥也只一笑置之,并不与她计较。他要计较的,却是陈熙回京了。
因本朝重文轻武,与四夷开战,也是守多攻少,是以自开国以来与夷狄开战,也是赢少输多。陈熙这一仗打得虽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胜仗,自政事堂以下,谁个也都不好意思昧了他的功劳。且胡人狼子野心,不定甚时候还有一战,届时又要用着武将,不好先寒了诸人之心。
是以陈熙归来,乃是凯旋,也要遣大臣郊迎,去迎的打头儿是他亲舅,原侯夫人的弟弟环城侯。甥舅二人相见,环城侯见外甥长得一表人材,骑高头大马,着御赐的锦袍,兵强马壮,心下好不欢喜。
依次见礼毕,诸人各翻身上马。陈熙须先陛见,次后往枢府等处,先将身上之职解了,再领环卫官的将军衔儿。一路上又有许多人来看这大军凯旋,诸人颇有眼色,都让开了,留这甥舅两个一处并马说话。
环城侯道:“你这便要陛见,长话短说,如今你家那里不太平。两宫素与东宫不甚和睦,这个我便不多言了。眼下东宫是众望所归,你好生劝劝两宫收敛些儿。尤其是慈宫,是你父亲的亲姑母,连得太紧。”
陈熙一头朝街旁围观之人点头,一头道:“谢舅父提点。”环城侯道:“我是为着你娘。”陈熙面有惭色,道:“离家数年,是我不孝。”环城侯道:“你兄弟也多说着些儿,你娘将他宠坏了。还有你妹子,都不省心!”
陈熙晓得他这舅舅平素胆小,然胆小的也有一条好处,他不好生事,都是劝人和睦,陈氏如今正该与人为善,当下谢过环城侯。
不一时禁宫便在眼前,陈熙下马,对了门籍,由内官引着,往见官家。陈熙因是原侯嫡长之子,往年在京时常得见官家,今日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官家老了许多!官家却道他辛苦,又赞其英雄了得。陈熙却思往年见官家时,官家待他颇为亲切,他也曾唤过官家“姑父”。今见其两鬓斑白,对答间便见哽咽:“臣为国为民,马革裹尸,亦份内事。只请官家保重……”
官家也哽咽,又说陈熙也“瘦了”,叫他在京中好生将养。又许他去见慈宫、淑妃。
陈熙正巴不得这一声儿,谢了恩,跟着宦官往慈寿殿里去,到了慈寿殿门前,还与了这宦官一张二十贯的钞钱。宦官大吃一惊,旋接了,心道,往年这个陈呆子可不是这般模样儿,如今居然也懂得与人好处了。
陈熙入得慈寿殿来,先叩头,皇太后喜道:“上前来我看看。”细看一回,也说“瘦了”。陈熙道:“还是那般重来,肉结实了,显瘦。并不曾辛苦。”皇太后道:“胡说,打仗要不辛苦,还有旁的更辛苦的么?”
陈熙道:“臣打仗从不觉心里累,倒是听了京中事,心中惴惴。”皇太后知他有话要说,也与他个面子,道:“有甚事累着你了?”陈熙道:“臣虽在远地,也看邸报来,也听传言来,晓得些个京中事。太子并三王之薨,是天大的祸事……”
淑妃听到此节,忍不住落泪,陈熙只得与他道一回恼,皇太后道:“你接着说来!”陈熙道:“外间都怪罪在咱家头上,娘娘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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