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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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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信叫打得急了,一头挡了头脸,早叫打蒙了,只会说:“休要打!嗷!”话未完,又叫打了一下。手上乱舞,恰捞了条棍儿便要四处乱打。众家丁且打且大声叫嚷,盖过了他的声音:“打的就是你这个贼,你还敢还手。”也不听他说,只管打,打得赵信没了声音。

此时四邻亦惊起,各点了人、拿了棒儿出来打贼。想这黑夜里,又是暗巷,纵有灯笼火把,也是看人不清,这赵信又穿一身白衣,原为做潇洒样儿,一群人早往他身处招呼,不打他,又去打谁个?

这头游宅里陆氏也惊醒,唤念郎不着,急披了衣裳,也点起家丁。走到后门上,却见人在打贼,家丁也兴起,拎着棍儿上前。这陆氏毕竟母子连心,叫她瞧着地上躺着个人,酷似他儿子念郎。当下也顾不得,急上前看,可不就是念郎?当即号啕了起来:“狠心的贼,怎地伤我儿性命?”

众邻居虽不与她亲近,然想她寡妇伤了儿子,也有些儿义愤,下手更重。赵信叫人一套乱打打死了,书僮儿亦没了气息。这才将灯笼聚拢了来看,地下躺着两个死了的是赵信主仆,那头念郎主仆误了救治,混乱中叫人踩了无数脚,待陆氏救起时,却是由温至凉了。

陆氏号啕起来。不想众邻居勉强分辨出是赵信来,看她的眼神儿便有些不同。纪主簿是个做官的,当即主张将尸身围起来,不令动,又派人看守,只待天明报往衙里,再请和尚道士来做个法事。洪谦听了冷笑,暗道活且要叫我治死,死又能奈我何?这等猪狗,该下十八层地狱来,只怕佛祖来了,也渡不出他!

却说赵信、念郎各有盘算,一心要使玉姐堕落,不想小茶儿是个忠仆,甚好处不收,却将事报与主人家。玉姐承程老太公之余烈、袭洪谦之风范,赵信、念郎敢算计于她,她便要请这两个去死上一死!

这两个一套乱,皆叫打死,那头衙内来了杵作,来填尸格。验得念郎致命伤在脑后,凶器在赵信手中。赵信叫乱棍打死,却不知是哪条棍儿打的。两个小厮书僮,也是混乱中身亡,却是邻居“义愤”。又因赵信面目打得稀烂,只依稀辨出是他,却于尸身上搜检出两样镌有游氏表记的饰物来,且有一纸《凤求凰》,是他笔迹。又取邻居证词,知晓陆氏常与他新衣穿。

洪谦却说:“因与他家离得近,听得有搏斗声,不得不出来相看。左右邻居,不得不相帮。”众邻居亦是如此语,又说洪家近,先出,我等稍远,后至,总是因远近而来。

又有说念郎不欲这赵信娶他母亲。这头却是孙友听了凶讯失口:“他竟因那家小儿不喜,为娶这寡妇害人家儿子性命?”一语传出,便也好做个证人。公堂之上,孙友见出了人命,便隐了自家撺掇,却说起赵信要弄人家寡妇,人家儿子不愿之语来。因见洪谦也在堂上,便将曾谋他家女儿之事烂在肚里不敢说。

那头县令看了,再无遗误,且这《凤求凰》是个才子为勾搭寡妇写的,此情此景,万分匹配。又有赖三儿拿了赵信打的欠条,求追讨赵信之遗物充抵。县令觉是赵信欠了赌债,要勾寡妇赚钱,不意念郎意不平,便做出凶案来。

顾不得赵信曾得郦玉堂青眼,准依了杵作所验,又因念郎、赵信皆死,正好结案。陆氏是寡妇,便不在“通奸”条目所管,县令亦不打她板子或施徒刑,却不须判。这头陆氏死完儿子又成□,百口莫辩,盖因那簪儿、玉佩,都颇贵重,游氏大户,凡贵重之物皆有游家表记。

游家大郎听闻亡父之物叫这妇人偷与了奸夫,登时叫人递了状纸,要来追讨。堂上验看,自认得自家物件儿。又是一场好闹,又递状纸,将陆氏手中一分银钱追回,连宅子都收了,只把嫁妆还与陆氏,且将陆氏宗谱除名。陆氏家中本是贫极,方将个黄花闺女与个一脚进棺材的老人做填房,能有甚嫁妆?几是净身出户。

因死了兄弟,游大郎收回钱物,却说念郎早夭,止在陆氏宅内做几场法事,便匆匆寻个地儿烧埋了事。却将这宅子锁了,盖因出过人命,二、三年里,倒不好租卖。

事却未完,却是州县两处之官吏,将赵信十八代祖宗也要骂尽,连着陆氏也挨了无数句“狠心不顾亲子的□”。你道为甚?却是因着这桩人命官司,他们今年的考绩又要记上一笔。但凡做官儿,最恨境内有人生事,盖因这吏部考评,除开租赋之征缴、安抚境内之民、招徕流亡、教化民众多出有功名之人,极要紧一条儿,便是境内不好有违法之事。

你境内出了百起案子,全破了,还不如那只出了十起,只破了八起的。江州先时顶天是出些儿偷窃案,又或是争产案,何曾有这般人命官司?一报上去,大家金身便要齐破。由不得不骂。

郦玉堂于书房里叹气,自恨瞎眼看错了人。那头洪谦也头疼,却是玉姐不开心。事虽了,玉姐经此事,心中终是不快,秀英看在眼中,便要说带玉姐去慈渡寺里烧香。玉姐去了一回,面上平静,终不复往日活泼。洪谦看在眼里,不觉心疼,便说:“趁一早一晚天凉快,咱们去城外头骑马散心去。”

53、了结

却说郦玉堂平日不管事,然颇重信申氏,又事关女儿郦五姐,且也看出些痕迹来,便宁错杀不错放,疏远了赵信。赵信又叫人引入局中输了钱财,不得不应了孙友做局,要勾上陆氏。不想念郎人小鬼大,觉着不妙,索性祸水东引。

赵信与孙友原本是为了钱财而来,及赵信见了陆氏,既见她生得不坏,便也隐隐有些儿心动,且孙友说得好,谁个说娶了妻便不能纳妾来?然念郎既要阻挠,赵信又着急,且见过玉姐,这姐儿十二、三岁年纪,鲜嫩嫩一枝花儿,又有嫁妆,比陆氏那等拖油瓶儿的寡妇,不知好上多少倍。且玉姐既年轻,便是经的见的少,世事不甚通,最易动情,最好勾搭。

赵信有孙友支招儿,又有念郎相助,原以为这本是手到擒来之事。游宅与洪宅相隔极近,这也是无法之事,满条巷子里就只杨、柳两家因分家搬离,这两家原就住得近着些儿,洪、游两处分别买了,想不近也是不行。想洪家又不似州府那般门户森严,家中使女养娘围着,内外不交通,还专有人把守。洪宅大小自然也比不得州府,当是极方便。

却不知秀英自与申氏相处,方知道许多养女孩儿的窍门儿。她原是女户出身,有些儿不甚留神的,经申氏提醒,便也放到心上。申氏心里早认了玉姐与九哥做儿媳,只待明年洪谦举人试过,能中便要提亲,便不中,若再无旁人,申氏咬一咬牙,也便为九哥朝洪家提一回亲。既是心中认定的准儿媳妇儿,听秀英打听教导的方法,申氏自是知无不言。

两人因说儿女经,更觉亲密,申氏与秀英说些“府君看好你家秀才,似赵信那等,虽有名头儿,却是个银样镴枪头儿中看不中用。”秀英也将赵信与她家邻居做西席之事说了:“我看他与那家寡妇似是不对。我家也与先生做新衣新鞋袜,却不是她那般做法,那番打扮,哎呀呀,我说不出来,总是不对的。”申氏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也不多言这些是非,只在心中默记,又想赵信有着前科,多叮嘱秀英两句这赵信不是好人一类。秀英也是会意,说:“那巷子里,但有女儿人家,谁个与那等浪荡子说话来?”

因有这事,秀英便在玉姐面前常说这赵信不好,岂知玉姐早瞧这赵信不上了。她幼年是做当家人养大,控御内外的心性已定,年纪越长,面上越发不显,内里实是厉害得紧。洪谦出门儿,也会带个小厮儿,回来后,玉姐常叫来寻问。或直问,或旁敲侧击,晓得这赵信曾与父亲争长短,心里便要狠狠记上一笔。

且秀英眼见玉姐渐长,看管上头也渐严了起来,便是为防范着些不好听、不好说的事儿。玉姐纵往程宅去,也是一堆人拥簇着,作目不斜视的样儿,赵信并不好下手。弹了几日琴,徒惹陆氏重泪叹息,洪宅里半个出来递帕子的人也无。

正无计间,老天偏要送他个机会来。却是厚德巷内赵家要续弦。赵大郎自死了妻子,与妻守了一年孝,孝满,也不提这续娶之事,娘子林氏母家提着一口气又放着心。岂料一年二年的过去,文郎都要能考秀才了,赵大郎冷不丁要续弦。先前事儿闹得太大,林家不占理儿,实是无法拦着,欲待要来个妹代姐职,赵家却是不肯答应。林家不敢再闹,只得答应了。

赵家这里说了二十岁一个老姑娘做续弦,乃因着父亲早丧,要操持家务,养活老母幼弟,这才耽误了。到如今只好与人做个续弦儿,嫁妆自然也不多。然人勤快,又朴实。赵家取中她老实,不似林家好生事儿。林家这头看,她娘家不强,不敢慢待文郎,也勉强认了这门干亲。原来这前后妻,风俗上两家顶好认个亲。林家捏着鼻子认了,这姑娘也把针线奉与这门干亲。

这头事毕,那头便操持起来。因是续弦儿,便没有这许多讲究,操持起来也快。不日厚德巷的街坊便要来喝个喜酒,陆氏青春守寡,不好来,接了帖儿便叫念郎去。念郎正好邀了赵信做陪,这头陆氏见念郎离不得赵信,还道他两个投缘儿,自家姻缘有成。却不知这两个却是别有肚肠。

既人众人都到的,洪家自然也要到,然秀英总带着玉姐,他两个也要在男人一处坐。却有个好讨巧儿的办法:玉姐总要带着丫头,许多事情便都是坏在丫头身上。

念郎出一两银子,使自家小厮儿买了几支绢花儿、一方帕子、一升瓜子儿,又拿出一陌钱来,却使赵信的书僮儿拿去与朵儿。

这小书僮儿也会说个话儿,叫住朵儿唱个肥喏:“大姐好。”朵儿正忙,赵家人乱来乱去,天气又热,她忙回家取了扇儿来与秀英、玉姐,见个清秀小书僮儿叫住了他,倒也好脾气:“你要做甚?”小书僮儿道:“借一步说个话儿,有事央告。”

朵儿道:“我不是这家里人,随姐儿来做客哩,你有事,寻他家人。”说罢一伸手指,指了个赵家丫头与这小书僮,自家却抬脚走了。这小书僮也是生得清秀,人见他总要住一住脚,多看一眼,再没想朵儿这般干脆利落走开了去。待要伸手拉人,又拉一个空,只得另想办法。

他原想着,朵儿看着憨直,必是好说话,哪料朵儿憨得过了头儿。只好再寻机会,恰看着小茶儿,又与小茶儿搭话。这一回却是盛赞“姐姐好人物”,又送礼物与小茶儿。小茶儿何等伶俐,又在这巷子里见过他随赵信来回走,且知赵信与陆氏有首尾。见他这般,心头暗啐,却只做听不懂:“我又不识得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说,我叫喊起来,仔细捉你见官。”

一句话有百样说法儿,小茶儿这般口气显不是故意吓唬他,乃是真心不喜,这书僮儿只得住了口。回来朝赵信回报:“那两个小丫头子好不识抬举!”念郎道:“待你家郎君纳了她家姐儿,将她两个与你出气。”又问赵信该当如何,赵信道:“说不得,我须寻个人商议去。”

赵信因逼债的甚急,吃几口闷酒,便有些上头,推说出来散酒气,实则要去寻孙友。事是孙友提了头儿,总不好他委屈与人做西席,孙友却在外头逍遥。两人在茶楼上碰个头儿,二楼拣个临窗雅座儿坐了,尚未说话,且看街景,却叫赵信见着个熟人儿。他一眼望见了赖三儿,赖三儿是他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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