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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远处铜钱般大的光斑，似乎还是那个大小，还是那个远近。风定往前走着，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和周身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是要去那个光斑拿解药的信念，一直让他往前走，使得他和周围那些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黑暗不同。

“唉，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略带忧伤而又寂冷的女声，不知从何方幽幽地传来。

风定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那个女声又继续缓慢而偏执地说：“你在往前走，可是，你真的是在往前走么？”

空间里一片沉默。风定还往前走。

“你有没有想过，你脚下的浮石，是怎么来的？是你的神力召唤来的吗？可是你好像并没有这么做。那么，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些浮石会把你带到你想要的地方呢？”

风定还在走。

“也许，它们不过是跟你的脚步反方向转的一个轮上的轮齿，让你不停地这样走啊，走啊，一直走下去，走到死为止。”那女子的音声里，没有嘲笑、也没有恐吓的意思，只像是能让万籁发冷的叹息。

风定还是在走。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可是嫌我烦么？如果嫌我烦，为什么不拔剑来杀我？你是怕我么？——唉，没事，”那女声略带怜爱地幽声道，“等你死了，就会跟我们在一起，一起守护这里。——我刚来的时候，也是拔刀乱挥乱砍的，可是没有用，没有用的。”

许久，女声都没有再说话，风定还在继续往前走。

“你脚下的浮石，一点点地变小了，时间不多了。唉，你说你，为什么来这里呢？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这里有多么的挤。挤到你脑袋都会变成三角形。而你所珍重的朋友，他此刻却在外面享受着阳光。……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句，终于敲进了风定的心坎儿，刹那间他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这亘古的一问，没有起始，没有终结，却在这里拷问着他的过去和未来。“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脑子变得一片麻木。他的心突然变冷，收缩。脚下的倒悬三角石分崩离析。仿佛慢动作一般地，风定翻倒在了空中。

第十二章　天有十日（下）

更新时间2011628　9：30：58　　字数：3785

花雨回到九重天上的仙林前，见棋台前空空如也，师尊与元始天尊的棋局已散。花雨正待往他处寻找，竹林后转出白鹤童子，对着花雨道：“师姐，雪明师兄为了月影师姐到八重天去偷光，玉离师尊罚他上雪山圣域面壁之后，便在观宇台上打坐，这会儿他老人家知道你回来了，叫你过去见他。”

花雨心中听到雪明为了月影被罚，心中蓦地有些黯然，当下也不容多想，随白鹤童子去了观宇台，行过见面礼之后，花雨正待启禀，玉离天尊已徐徐道：“你回来所为之事，为师已经知道了。那金家九公子被乔玉儿所伤，天后便日增一日来给下界黎民施压，还动用了邪界南疆鬼母的力量，此举不仁已甚。你和月影插手此事，为师完全支持。”

“可是，天后为何要插手凡间争执呢？”花雨虽已约略感觉到了其中关联，但仍是不甚了。

“因为金九公子，便是天帝天后的第九子乾晹。”玉离天尊道。

“哦！”花雨恍然大悟。如此一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完全说得通了。“现在七日齐聚泰威城上空，我和月影只恐没有足够法力照顾到全城百姓不被炙烤，回来想请问师父有何妙计，或者能否派风定师兄前来帮忙？”

“风定到南疆为他的朋友奔忙去了，”玉离天尊道，“你可以到雪山圣域之下，问问你师弟空山雪明。”

花雨高兴地道：“师父可是愿意解除雪明的面壁令了？”

玉离天尊道：“我可没说准他下雪山圣域。只让你跟他商量对策。”

“哦！”花雨略感沮丧，不敢多言，别过师尊，驾云直往雪山圣域而来。

相隔还有数千里时，早看见远方雪山上云雾飘渺的苍茫景象。空山派的规矩，面壁者不得会见亲朋。是以花雨也不敢上去，只在雪山脚下立定，仰望着被苍云变幻所封藏的圣顶，扬声问上去：“师弟，你在么？”

半晌之后，上面瓮声瓮气地传下来一个声音：“你问谁家的师弟？如果是美艳冠绝九天的空山花雨的师弟的话，他在这里呢。”

花雨哭笑不得。这雪山圣域之巅，除了九重天上的空山派的弟子将它作为面壁或参修之所之外，少有他派仙人上这里来。雪明这小子竟然玩这招！想到这里，花雨也起了戏谑之情，道：“师弟，在上面住得可凉快么？”

又是半晌，那个声音回答了下来。“嗯，凉快。师姐你没事就不要上来纳凉了，这里不够两个人住。”

花雨道：“放心吧，师姐还有事，暂时就不陪你了。这会儿下界正闹乱子呢，天上出来七个太阳，而且恐怕还会继续增加。师父叫我来找你商量，看怎么办。”

这次，上面的停顿似乎更久。终于，一阵“叮叮琅琅”之声，自山坡上传了下来。花雨还以为是师弟戴着镣铐下来了，定睛一看，只见一只拳头大小的冰晶碗，一路碰着岩块石砾，滚将下来，最后在花雨脚前打了几个转，倒下来不动了。

花雨仰头道：“喂，师弟，你吃牢饭用的碗掉下来啦！”

“什么吃牢饭用的碗？”上面的声音略没好气地道，“这是小生刚给你做的，拿去吧。”

花雨笑道：“好啊，给师妹月影做了那么多冰灯，却给师姐做了一只小碗！”

“灯笼能用来对付坏人吗？你不要就抛上来吧！”

“要呢，要呢！”花雨呵呵笑着，拾起这只碗。“师姐去了，师弟你自保重啊！”

“嗯！”

花雨按下云头，往泰威城中落去。

此时已当正午。九日齐出。各太阳明君催动法力，将烈焰成百上千倍地释放开来。泰威城的地面，不到一时三刻就变得如热火上炒芝麻的锅底一般。地面花草尽数枯死，大树也宛如干木。更有成片木结构的民房着火。人们奔走呼号。很多不知所以的民众随着人流，来到天涯在小楼外，呼喊着：“交出乔玉儿，拯救泰威城！交出乔玉儿，拯救泰威城！”

“大家不要冲动，乔玉儿她不是坏人！”突然有人出来晃着两只大袖呼喝，还真是鹤立鸡群。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知州府家的私塾先生子吟。顿时菜叶臭鸡蛋漫天飞来。子吟举起袖子遮挡着头脸，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正是琴徒曲婉。曲婉一把拉起这个执拗着不肯走的师父，避入了人少的小巷。

结界有空山月影的护持，一时倒还无虞。但外面的人在绝望中发出的那种震天的呼喊，却着实让天涯在小楼的人头痛。乔玉儿甚至在恍惚中都会想：“我真是瀛洲魔孽吗？”摇摇头，继而坚定地想，“不是啊，我是神州人，泰威城里的人！”

后羿挎弓背箭，赤膊站在院中，道：“看来今天不料理了九日，是没法平息这档子事了！”

月影道：“不是月影妄语，后羿前辈凡人的箭，能射那么高吗？”

后羿家的一名家丁道：“我家主人可不是凡人！”

后羿瞪了他一眼，这名家丁不说话了。后羿道：“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一道好的西湖醋鱼，但射箭这档子事，只要努力，还是有可能达到的！”

月影道：“只可惜这九日都乘坐着金车，我们从下面无法射伤他们的。六龙鳞片坚硬更胜金刚石，只怕也难于射入。”

“大丈夫七尺男儿，岂能坐以待毙？！”后羿已搭箭上弦，连射五箭。但箭身都在未靠近六龙车之前，已经被烈焰烧毁。地上众人一时无法，只得静候空山花雨，看她回来能不能有新办法。

此时，天上，六龙车被阻在了半空。站在六龙车云路之前的，赫然正是日神乾晔帝。六龙见到旧主人，昂首长嘶，齐齐停住了云脚。任乾曜他们再怎么鞭打，六龙也断然不肯前行以免冲撞了乾晔帝。

“下来。”乾晔帝说。

“哥你要干什么？”乾曜问。

“我叫你们下来。”

乾晔帝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乾曜略显慌张，但仍强自镇定道：“我们奉父皇和母后之命前来执勤，皇兄莫不是要妨碍公务？”

“荼害下界生灵这种事，你也敢称公务？你若再不下来，就别怪为兄不客气。”乾晔帝沉静地说着，一张大紫檀弓渐渐出现在他的左手上。日神右手将一支精纯的光矢搭上弓弦，箭簇指定了龙车上的乾曜。

乾曜从来未见兄长如此严肃过，更没被他用箭指过。惊慌之余，乾曜仰头强笑几声，道：“哥，你真忍心为了下界不相关的黎民，来射你的胞弟吗？再说，我好歹也贵为皇胄，怎么说也不能被你草草射杀于道途。——对了，哥，你的眼睛还没好吧？”乾曜突然想到这件事，心中陡然松弛，甚至为他刚才的紧张感到丢脸。

日神食指一扬，六龙车那边，乾曜耳鬓缚住小冠的缎带，已应风而断。乾曜面色惨白，冷汗如雨，竟忘了怎么擦，只是木偶般地站在那里。

乾晔帝身手未动，弓弦上又出现一支精纯的光矢。“现在跟你们每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下界的不仁。要么下车步行，要么驾车回去，你们自己选吧。”

泰威城中，青砖房都似乎要变成红瓦房了。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几乎要沸腾。所以当花雨降落在天涯在小楼的院落中时，众人几乎是扑上去迎接她的。

“师姐，风定师兄没跟你来吗？”月影急急地问。

“风定师兄来不了了，但你的雪明师兄却给了我们一个好东西。”话语说着，从袖子中掏出那个小冰碗来。众人正惊诧间，花雨已经将冰碗抛向了空中。

只见这冰碗见日光便长，霎时间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泰威城。花雨以心念操控着冰碗，让它调整好角度和曲率，冰碗收敛好光线之后，便将光线直直地朝六龙车反射而去。

一重天上，六龙突然间遭此强光照射，眼中灼痛，个个腾空跳跃，早将金车带翻。九日突然间被抛落，散落于天之诸角。乾晔帝心中暗叫苦也。

地上的后羿见机会来了，将箭簇抵在冰碗上，箭身立时带上冰层。再将此箭朝天上射去。箭前方正是乾晹。

乾晔帝刚才搭箭上弦，做的最坏的打算是，射伤胞弟，然后将他们擒回。但现在后羿射箭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绝对是要命的射法。乾晔帝来不及多想，只得掉转光矢，射落后羿射出的箭。

“好家伙！这群大炭火球儿里有能人么！”后羿斗性大发，左脚踩在井台上，竟一次搭了十支箭上弦。十支箭飞出去后，又被乾晔帝一支不差地打落。

地上，空山月影灵机一动，对后羿道：“前辈你先准备好，我来配合你！”

影也持小紫檀弓在手，搭九十九支月光上弦，朝天射出。果然不出月影所料，日神也发出九十九支光矢来击落了月影的月光箭。但就在这一刹那间，日神突然感到了肚子被刺穿的痛。云上的九位兄弟，也几乎同时中箭，流星般地往下界坠去。

神是有痛觉的。虽然他们拥有不死之身。

据说，女娲娘娘在造神时，给了他们不死之身又保留了他们的痛觉，是为了让他们明白下界的苦难，以免失掉慈悲之心。只是，身为神，受苦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这次实在是一个偶然。只因为月影和后羿配合得确实很好。后羿的箭只比月影的晚了六十分之一刹那。快到连日神都来不及再次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