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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听未央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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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与他同坐到阶上,含笑道:“没什么,宴上无趣,我素来这样的。”她抓过另一个酒壶,饮了两口,“咱哥儿俩好久没乐呵乐呵了,看你心情欠佳,陪你坐坐。”又促狭地笑道:“你无意赴宴,又闷闷地在这舞剑,莫非是因我们家那孽障?”
她口中孽障自然是其弟陈珣。然刘胜与陈珣极少生隙,她是知道的,有是一问,不过当做玩笑。岂料刘胜听了这话,默了许久,方淡淡道:“嗯。”他转过头望陈娇,嘴角微微弯起,似是一副高兴模样,眼里却无半分笑意,道:“非要背叛我也该等到我成年了封王离京之后,他就这么耐不住?”又苦笑着:“第一次见他这么狠心,倒是对我。”
阿娇甚感惊异,因陈珣半个字也不曾向她吐露过,不禁脱口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又觉得另一个问题才更重要,“是和谁?”
见阿娇如此着急,刘胜侧了头,嘴里轻哼一声,“我也刚知道。”抬了抬眉毛,幽幽地道:“还能有谁?就是……”他的声音更低,阿娇不由得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说——秦家那位。
“秦、秦、秦……”阿娇恍然一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定是秦纷无疑。经年瞧了的话本子上确曾写过此等事——双生子的意中人往往是同一个!她喃喃道:“我早该料到的。我怎么早没有想到?我……”
正待细细回想,又听得刘胜黯然道:“正是她。”他饮了两口酒,同阿娇诚挚地道:“其实去年,陈珣曾暗地里调查过她,后期调查我也有所介入,我们发现她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可是陈珣今日竟说毫不介意这回事。”
阿娇一听起了兴趣,急问:“他……你们调查到了什么?”
“梁国你都亲自去了,那你可听说过梁国上将军顾泊?”
“当然。”
刘胜娓娓道来:“好。这么同你说吧,梁国上将军府的顾家是江湖黯息传人,因而将军府承家业的斗争惨烈直逼未央宫。顾川郁,上将军庶子,排行老二,才智武功皆比既嫡又长的顾川北略逊一筹,因此,他继承黯息派本无半分可能,但秦家人私下介入,助他一臂之力。因翁主煦禾乃顾川北软肋,他们便以她为突破口。如传闻那般,煦禾起先被毒哑,后更失明,顾川北为她异地寻医后遭毒手。”
“秦家下手竟如此狠辣,夺嫡之争又与煦和有甚关系?竟将她苦害至斯……”阿娇听后,十分唏嘘。她所认识的秦家人,秦落叔叔,玎珰,又或……秦纷,无论是谁都不该是如此心狠手辣的。
刘胜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也并非整个秦家,却正是你幼弟如今心仪之人。顾家夺嫡之争系秦家不欲参与,乃她一人不顾家严之阻介入,酿得此祸。之后东窗事发,黯息派追究其责,势要她偿命。睢阳呆不下去了,这才到了我们长安。”
“这……”阿娇又惑然,问道:“他助顾川郁夺得门主之位,顾川郁却过河拆桥,可见此人不孝、不忠、不义。”
“非也。你倒忘了,我方才道”东窗事发“,原是顾泊见事有蹊跷,立誓追查,不多时便查到是二儿子作祟,于是将他赶出顾家,并追究秦家。”
阿娇此时若有所思,缓缓道,“原来如此,本来我只晓得事情的表面,却不料事实如此难堪,定是顾家人将这等丑闻压下了。”她想到可怜如煦禾顾川北者,好好的一对儿生死相隔,胸中憋屈十分难受,万万想不到事情原是这样,恍惚然要离了曲台回前殿去,耳边刘胜呢喃着:“如此一来,顾家可继承黯息派的儿子,可就一个也没有了。”仿若不闻。阿娇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出来久了,阿娘定着急呢,我得回未央前殿了。”
刘胜将她扳回到身前,郑重道:“我今日将顾家秘辛相告,并不是吃了她的醋,有意诋毁她,而是倘若有朝一日,秦氏入你陈府家门,你定要提防着。”
阿娇点头应了。自己独自往前走,夜色更浓,月色更清冽,脚下步子渐渐加快,不时路过含章、依兰、永宁等殿。几口酒喝得脑袋昏沉,但心中脑中仍对方才的谈话挥之不去,更越想越清楚,她的手心亦冒出汗来,将眉蹙得深深的,忽听得一个声音于耳畔道:“横冲到水里去作什么?”
这句话仅从脑中将将掠过,却被逐出,须臾,忽而灵台清明,方晓得她已行至太液池,且险些掉进湖里,眼里蓄满了感激往声源处望去,诧然见到太子刘彻与……
“琴兮姑娘!”



第三十九章 煦禾翁主
太液池边。
阿娇望着眼前女子——身穿舞姬绿裳,浓妆艳抹却面带肃容的赵琴兮,狐疑万分,她为何会出现在未央宫,又作出这副舞姬打扮?这分明是方才夜宴上跳《霓裳竹伊》的舞姬所作的装束。
将目光移至太子刘彻,面如冠玉,目若星辰,长身玉立,发丝飞扬。
阿娇转过身面向刘彻,问他道:“琴兮姑娘怎的会出现在宫里?”
刘彻沉吟道:“这不重要。”
阿娇略略迟疑,暗自琢磨这四字,满腔疑惑犹未解,目光顾了顾四周,月轻夜静,滟滟随波,倏尔大悟,屈身道:“那阿娇先退下了。”
“不许走。”刘彻趁阿娇转身之时,顺带制住了她的右手腕。令阿娇一惊,委屈道:“表哥,是我不好,打搅了你们……可我不会说出去的,必定不会。你放开……”
“确实是被打搅了,只是你别多心。”刘彻将方才因着急而握紧的手略松了松,面上仍淡淡地:“我只是同赵姑娘谈及你的病症,你别胡思乱想。”
赵琴兮甚为磊落地望了望阿娇,轻声道:“琴兮卑微,仅一介女医。”
阿娇赧然,情知自己误会了他二人,低头立在一旁自悔之。
刘彻又道:“赵姑娘,宫中实多有不便,不如明日于三里飘香一聚,以续方才谈话。”
赵琴兮略为思索,点头应了。
她不似宫中女子那样跪安,只是略弓身作别,转而离去。
待她走远了,刘彻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阿娇抬头略望了望他,对上他的目光,不禁尴尬地扭过头去,心中百转千回,若那大寒之物是刘彻私令她服下,如今定不会颇费周折请来赵琴兮了。阿娇难堪,想起当日曾深深地责怪刘彻,他一个天底下最受不得气的人,竟肯轻易原谅她,反为她寻来赵琴兮医治……
一句抱歉,一句感激,实不能描述此时此境,她犹豫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之前在梁国的时候对你说的那番话,原不是有心,实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嗯。”
“什么证据也没有,无故便把气撒在你身上,也是阿娇的错……”
“嗯。”
“表哥自小厚待阿娇,阿娇却以怨报德……”
一时动容,阿娇便哽咽起来,听得刘彻十分难受。他正欲开口,忽地,一声凄厉尖叫自御花园处传来,因夜已深,周围一片寂静,这声音便显得十分突兀,“来人哪,有刺客!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保护煦禾翁主!”
听见煦禾的名字,阿娇略慌了慌神,与刘彻相望道:“在御花园,太液池另一边……”
刘彻并不说话,扣住阿娇的肩膀,运了内力,使了轻功,踏水而行。
湖风拂来,阿娇此时偏头瞧他,始终神色泰然,瞧不出任何波澜,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却泛起不安。
不多时,两人已在对岸驻步。阿娇心神不宁,竟提起裙角耐不住地往前跑去。刘彻忙一把将她拉住,轻声呵道:“别乱跑,在我身后就好。”
阿娇俏望了他一眼,才知自己莽撞,遂低头称诺。
御花园奇石罗布,花木众多,古柏藤萝,更乃百年之物,而其间小径多幽闭,刺客逃到这里,往往很难追捕。行走于其中,鸟鸣之声间或传出,而打斗之声始终未闻。
刘彻方挟住阿娇的手腕,渐落至手心。两人并肩而行,宽袖长袍,旁人未必看得出,然阿娇却觉察得分明,两人首次在宫中这等亲密,微有些羞赧,轻轻脱挣着,岂料刘彻甩了甩两人的手,又向她喝道:“别动。”
阿娇心下琢磨着刺客在前,不知有多凶险,也就没有耍那小女儿脾性。
御花园灯火稀少,只得靠月色辨路,然两人皆自小走得这路,倒甚熟悉。刘彻眼目更明些,不时见阿娇前方将有石相绊,皆带她绕开。
又过片刻,已过假山处,走了一段小径,便瞧见一干侍卫。阿娇这才挣了刘彻的手,略退后半步到其身后。
前方有一魁梧高大者,方脸鼓腮,站在侍卫们中心。阿娇思忖着此人该是那侍卫长了。眼见这些人围聚在一处,并无打斗,不知刺客可是被抓到了?那人身量高,越过众人瞧见太子,推开几个侍卫大步流星走向他们。阿娇想道:确实一分不差。
只听侍卫长以其洪亮的嗓门回禀道:“回太子,卑职失察,没见到刺客,那刺客竟逃得如此之快,依卑职看,恐怕是行窃的大盗,也未可知。其被翁主等人撞见,便仓皇逃离,跳出宫墙。待卑职们赶到时,只见到煦禾翁主的头撞到假山,受了些皮外伤,两名婢女因护驾而受了剑伤,另有一名女婢被推进了太液池。卑职该死,令主子们受了惊,在此谢罪。”
又有一名浑身湿透的侍卫上前回禀:“回太子,被推进太液池的婢女刚被打捞上来,气息已然全无,据煦禾翁主的婢女指认,道是……”他觑了阿娇一眼,方道:“道是娇翁主的婢女朝露。”
“什么!”
——分隔线——
夜宴因刺客的闯入而中途停止,许多贵眷女妇们受到了惊吓。然除王皇后身边的大长秋外出见到黑影闪过之外,再没人声称见过了。
因刺客终令一位翁主受了伤,女婢一死二伤,伤亡不大,皇帝只是下令宫中加强侍卫巡逻,如此算了了这桩事。
温室殿乃长乐宫最为僻静温和的所在,窦皇太后疼孙女心切,命将其安置在此处。
时近一更,整个长乐宫的灯火渐渐地熄了大半,皇帝与其幼弟梁王亲自视探了煦禾翁主,后相携而出。
“你是说,你这位女儿,乃两年前忽染怪疾,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梁王刘武喟然道:“是啊,煦禾是弟弟的先王后所出,平日被我尊为掌中宝,奈何她染了这等怪疾,真是老天不疼惜她啊!”
刘启听完此惨剧,手心激动地冒出汗来,面上亦变了颜色,不是悲伤难制,却是喜不自胜,他握住梁王的手,洪声道:“弟弟,你这个女儿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是我大汉未来的福星,待她来日开天眼授天意,必能保我大汉攻退匈奴,永无后患,万寿无疆!”
梁王大异之,“皇兄这是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哪?”
原来,方士寻潸然曾于一年前向王皇后透露道,来日宫廷中必将出一贵女,携上天旨意而来,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待其受尽天劫之日,将成为大汉福祉,须得留意寻找。王皇后曾向刘启透露过一次,自此后半月,刘启夜夜梦到此境,便料定真有其人,真有其事了。他是大汉皇帝,上天除了托梦于他,还能托梦于谁呢?
方士寻潸然也自此被皇帝奉为上宾,直至成为大汉第一得道方士。
皇帝刘启暗自留意了一年,于未央长乐两宫遍寻不得,便知不在长安。而今夜宴,方知贵女出自梁王宫,乃翁主煦禾也。



第四十章 波澜微起
次日晨,陈珣于自家院子里独耍了会剑,全身汗涔涔,正要回房换衣,听得陈管家亲自来报,道是秦小姐来访。
“啪”地一声,剑清脆入鞘,陈珣淡淡道:“就说我不在。”
管家偷觑了一眼这位小少爷,今次已是第三次婉拒了。前日说是少爷进了宫,昨日说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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