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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听未央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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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器的义子,想来定是安未晞无疑了。在梁国的时候,恐怕她同秦纷的事已教他瞧出了些微端倪,同刘彻的事又令他生出不悦,自然是闹得不快了。难得他不是个器量狭隘的人,把这些事都放一边,特写信令义母接诊,颇为难得。淳于缇萦说是误食,大约是初次见面偶然吃下的那丸药。这药不致毒,恐怕是被他使来当解药吃的,其实也怪不了他。
如此一想,阿娇便豁然开朗了,权且将此事当做人生一小插曲,是非曲折,暂告一段落。不知以后是否能与他再相逢,若能,便认作一段缘,若不能,便认作一段回忆吧。
之后淳于缇萦替她细细地问了脉,这寒气在她体内还未生出什么变故来,尚且可以医治,也不用担心后遗之症。她将昨日配好的药递给随侍的朝雪,又简明地叮嘱了一番。阿娇将多日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一放,含笑谢了她。
房间内的气氛既宁静又温和,像是在人的心头铺了片好辰光。这时,门外头的小厮报说,秦公子来看姑娘。
彼时,赵琴兮正往案头的博山炉里添一味苏合香,她轻轻盖上了炉盖子,回头与交谈的淳于缇萦和陈娇致了意,这才出门。
及地的长裙逶迤,一抹素蓝如云消失在眼角,淳于缇萦喜上了眉梢,笑道:“昨日啊,秦家儿子也来寻她,不巧我那徒儿出门,两人将将错开了。我让他今日再来。”她偷偷与阿娇道:“两人情投意合的,我看好事儿哪,近了!”
阿娇心头跳了一跳,想起她只认得一户姓秦的,恰巧赵琴兮也认得,切切问:“不知哪个秦家有这福气,娶了琴兮姑娘去呢?”是他?该不会正是他?
淳于老妇娓娓道来:“老朽知道,陈小姐是高门侯府之女,恐怕不晓得江湖中事。这个秦家儿郎,出自江湖名门,他是老朽看着长大的,自小与我家丫头长在一处,虽情投意合,到底也被丫头同我那义子的婚事拘着。可巧那婚事月前被个不知名的丫头给搅黄了,两人退了婚。这不才退了,失踪了两年的秦家儿子立时来跟她提亲了。哎,所以我说,赵老头没事儿安排个什么指腹为婚,我当年就劝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这何必!近几年老朽退隐在长安的山林中,不大理那江湖事了,总要替那些小辈腾出些空间你说是不是啊?不过小丫头的婚事总悬在心头,老朽把丫头当自己女儿看待,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儿女嫁得意中人,此番月老这红线牵得颇好,终归是成全了一对鸳鸯。那秦家数年前在朝堂上倒谋了个小爵位,丫头若能嫁过去,也是侯府的媳妇儿了。”
这通话,她虽一字未提秦某其名,阿娇心中已得了八九分。她说一句,阿娇心头便凉个半寸。也难怪赵琴兮今日难得穿得艳丽,也难怪她今日待自己更和睦些,显见得不将自己当情敌了。
前时,阿胜曾同她提了秦纷少时往事,其间纠葛令她心惊,今日淳于缇萦一番话,虽不知几分可信,但其与赵琴兮牵扯不清总是事实。心中决断已下,也该,同从前那个对秦纷有少女情怀的阿娇告别了。
阿娇又同淳于大夫聊了几句,她是个健谈的老人,想来年轻的时候,定是活泼如朝雪之人。然阿娇私心里,是希望朝雪更稳重些的。
辞别时,淳于大夫特叮咛着她问候王公子,阿娇笑嘻嘻地应了。路过一个闭门的房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令阿娇的脚步顿了顿,他道:“你既怀了我的孩子,合该嫁进我们秦家的,怎的要拒绝我?”
孩子?
阿娇对朝雪作个噤声的手势。
房里头的赵琴兮缓缓道:“拒绝这两个字,原先我从不曾想过。月初我有些害喜的症状,算了日子,知道我怀了你孩子的那刻,我还是很欢喜的。我想,有了这个孩子,你定会娶我的,不论你心里有否装着他人,依你的脾性,也不会舍我于不顾。通知了你之后,我踌躇着等你来娶我,也想起了咱们小时候。”
“自小,安未晞,你,和我,咱们三个一同长大的。安未晞虽同我有婚约,也始终没有与我生出恋人般的情愫来。倒是你,一向待我不同。年幼时,我不大嚼得出这分不同,因了什么缘故,渐大了,把它理解成男女之情。后来关系日益亲密,我爱上了你,也笃定,你是爱我的。”
“在梁国的时候,我看出你瞧陈娇时眸色难名,便生了醋意,借刘陵的手给了她一些好看,原本只是想吓吓她,安未晞临时撤走了护卫,我却是不晓得。害她颇受了些惊,倒很惭愧。由是又因陈娇认识了刘彻,在他二人身上,我这才知道何为男女之情,与你待我的不同,是两样的。陈娇得了病,旁的人治不好,便是我也治不好,刘彻便上杜衡园请师父来医。师父避世许久,又与他不相识,怎是他一吩咐便答应的?他提剑相威胁,杀意凛然,不医好陈娇便要将整个杜衡园毁了。于是我以为这是个从骨子里冷到骨子外的人。昨日同他二人用饭,才将情谊瞧了个分明。又明白,骨子里的冷与待人和气是两回事。你待我不同,全因你对我更和气些,而心里待我,其实同旁的师兄弟,没什么两样的。”
秦纷始终没有说话,赵琴兮继续说着。
“我昨夜难眠,又将事情想得深了些,也不知想得对不对,今日便问你一问,你对我更和气些,因为我是安未晞的未来妻子,你将我当做他的所有物,又从来瞧他不惯,有意来抢,是也不是?”
又是许久许久,秦纷的声音传来:“虽然是,但……”
“我只知道这样,就够了。”赵琴兮的声音淡淡的,透出一丝丝凉意,犹如方才她在香炉里添的苏合香一般,道:“你耍了我数年,我只耍你一次,这一次,我说好要嫁给你,却不肯嫁你了。”
阿娇提步走人,再不作停留。
踏上马车,她靠在车厢内,还忘不了赵琴兮那句话,她说,我只耍你一次,这一次,我说好要嫁给你,却不肯嫁给你了。



第四十二章 心惊
阿娇今日亲手做了一些小酥饼,适才去长信殿请安送了两盒,另备一盒正要送去王皇后的椒房殿。难得冬日的天光甚好,阳光铺得暖暖和和。
她与王皇后的关系其实不错,平日里走得也勤快。皇宫的两大阵营,一边太后,一边皇后。而陈娇是窦太后亲外孙女,理应是太后一派,然皇后仍旧待她却十分亲昵。个中缘由,她大约知道一些,也是陈年旧事了。
对面走来一名身长玉立的男子,瞧他身穿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袍,戴了一副纯银面具,唇以上遮得严实,露出深邃的眼、光洁的下巴,以这番打扮行走于宫中,引得宫人皆侧目,教人生出神秘之感。阿娇从未见过他,轻沉吟:“这是谁?”朝雪道:“他就是第一方士,寻潸然。”
阿娇又瞧了他一眼,对这个身份一点不待见,因长嫂同她说过:“方士,无论声称能预言还是能炼丹,其实都是神棍,不是谋财,便是害命。”
寻潸然并不知道阿娇已为他戴了“谋财害命”的高帽,他经过翁主身边时,微微倾身行礼,极有风姿。
而阿娇仅点了头示意,脚步依然。
还未踏入椒房,听见有一阵轻笑声传来。管事望见陈娇,早派了人去里头通报。阿娇也笑:“看来今日皇后娘娘这边很是热闹。”
一个小黄门低着头出来,到阿娇跟前,打了个千儿,回道:“皇后娘娘有请翁主。”
阿娇这才进去。
椒房殿是皇后正殿,绮丽而不失庄重。花椒树的花朵磨制成粉末和泥涂在壁上,芳香而温暖。正座上的皇后谈笑间瞥见阿娇,对众人道:“瞧我们小翁主来了。”语气一如当年。
众人便回过头来瞧她,正迎上阿娇的目光。
平阳长公主刘娉,今日着了一身天青色绉褶裙,梳着日常反绾髻。自嫁入平阳侯府,她仍拥有大把空闲时辰,便成日往宫里赶。与阿娇的母亲同身为一朝长公主,她俩的共同之处,从个人性情到行为处事,都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殿内另坐了皇后亲妹王儿姁和两位脸生的嫔妃。
阿娇比了朝雪手中的食盒子,“阿娇许久没来看舅母,舅母可有想着?今儿个早上亲手做的豌豆酥,巴巴地给您送来呢。”
王娡“扑哧”一笑,“小丫头惯会说这些话儿哄人。”又道:“虽是你亲做的,若不好吃,本宫也是不吃的。”说着做出一番嫌弃的模样来,倒不似往日那般正经,像极了同平阳调笑的时候。
阿娇走近前来时,皇后宫中的大长秋莫筝姑姑亲替她备了个蒲团,皇后身侧,平阳公主对侧。她微微笑,接过朝雪手中的食盒,放至皇后案前。
然而平阳公主却埋怨姑姑将阿娇妹妹与她隔得远了,阿娇笑着移到她一旁,也说了一会子话。
待一阵寒暄过后,后妃们话渐少,多是听皇后与平阳阿娇三人间对话,没有什么地方好插得进嘴,顿觉无聊起来,不久起身告辞。
同时,小黄门来报太子与太子妃求见。
皇后允了。平阳公主正吃着零嘴儿,这头悄悄地给阿娇使眼色,靠近些道:“当年跟太子成婚的人,怎么不是你呢?”
阿娇没料到她这么说,霎时红了脸,轻啐她:“都嫁了人还不正经呢。”又把蒲团移得略远些。
刘娉将自己挪过去,“说心里话呢,你还不爱听了。”
刘彻携了他的太子妃进殿时,正瞧见那两人顾自悄悄说话,轻咳一声以示存在感。看见阿娇抬起头来,扑红着脸,令他笑了笑。而阿娇恍若不见,别开脸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与太子妃请安毕,一同坐在刘娉和阿娇的对面。
气氛微妙。阿娇作此想。
刘彻亦作此想。寒暄过后,便保持着沉默。阿娇与母后的感情,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维护地很好。因为,他绝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
在阿娇三岁时,长安爆发时疫,堂邑侯府内也有几个病例,从小体弱的陈珣自然不得幸免。刘嫖不意将其传染至长乐宫,自此后,长乐宫也人心惶惶。然,并未殃及阿娇。刘彻计上心头,一番打点将她送至自家母后身旁,初时不论谁都不适应,但最终成功培养出舐犊情深。他极了解母亲王娡,为人狠辣,睚眦必报,对宿敌窦氏和陈氏耿耿于怀,只恨不能早除,且她只有一个软肋,自己的儿女,媳妇女婿却不算的,这大约同她自小家世有关。
他前世曾料想,若阿娇少时曾在母后身边养着,说不定两人能生出一桩“母女”缘分,令母后不是总把她视若眼中钉肉中刺。于是,凭借“时疫”这个天时,未央宫的“地利”,一切水到渠成。阿娇共在椒房殿养了大半年,吃穿都同其他三位公主没两样的,待时疫完全退去,才被交还到陈家。他母后为此郁郁了好些日子。
前世里,王娡深恶窦陈,非逼至家破人亡不肯罢休。他这身为人子的,就算是一国帝王,也极难违抗,记得陈娇死后,终酿得堂邑国除,几乎令他觉得难以去黄泉见她。
今生得轮回,再不要如此了罢。
“外头好像下雨了?”刘娉伸着脖子往外瞧。
一个小黄门回道:“刚落的小雨。”
晨起的时候还是艳阳天,这雨下得十分突然。因雨势有增大的迹象,略坐了坐,几人都起身相辞。几位小宫女替他们备上雨具,又听得皇后嘱咐几句,阿娇才出了殿。
太子与太子妃在前十步左右处,窦绾极温柔妩媚的声音传入阿娇耳中:“太子,不如与臣妾同撑一把伞?”
刘彻脚步顿了顿,话语简洁:“会淋湿。”唤杨得意另打了一把伞,倏尔,他回头道:“雨天路滑,经过永宁殿,长秋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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