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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听未央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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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已打听了二哥自尽未遂之事,据说是将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侍童都赶了出去,欲举剑自刎,幸而被一位没眼色进来打扫的女婢拼命拦下。
阿娇唤他道:“二哥……”
陈峤放下手中的那卷竹卷,向她勉强笑了笑。尽管这笑令阿娇觉得苦涩,觉得难过,她早该来看哥哥的。阿娇对陈峤道:“我知道,你一定过得不好,是不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么久也不出去?”
陈峤揉揉阿娇的额发,道:“我不愿意出去吗?呵,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被他们瞒得死死的,小阿娇。”
她一惊,道:“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博山炉里袅袅升起两三缕淡淡的紫烟,悠悠的紫檀香却隐没在沉沉的酒味之下,若不是仔细去闻,定是闻不到的。
“若我说,不是我自己不想出去,而是爹娘将我关在这院子里,一关便是大半年。阿娇,你信吗?”陈峤那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在妹妹的惊异沉默中,继续道:“你还记得你二嫂吗?”
那位嫂嫂,阿娇记得。因皇舅刘启感念与胞姐长公主的情谊,特将嫡亲的闺女许给了她的儿子们。一位是现今的长嫂刘瑾,另一位,更尊贵却也更薄命的,当今皇后之第三女,太子亲妹,隆虑公主。
阿娇轻声道,“虽然阿娇知道二哥与故去的嫂嫂情深,才会如此念念不忘,但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怎么过接下去的人生?”
“你错了,阿娇,”陈峤慢条斯理地道,“自二哥娶了隆虑公主,就代表,我的人生,被全部否定了。”
陈峤,阿娇的二哥,花了半个时辰,向她详尽地述说了这个故事。
除了隆虑公主,堂邑侯府正经的主人都知道,刘瑾是从来处而来,知晓这世界完整的历史走向。正因此,她取得了婆婆馆陶长公主的信任后,成为这偌大侯府的当家主母,掌管一应大小事宜,立誓决不让历史重演陈家悲剧。并且,陈娇陈珣这对双胞姐弟也多由其长嫂抚养,整个童年青年都深受其影响。
毫无疑问,她将两姐弟教育地极出色,也愈加得侯爷与长公主看重。直到那大半年前,刘瑾提出,身上流着王氏血液的二弟妹,是再留不得了……
阿娇打断道:“不可能!二哥,长嫂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她最是明白孝悌二字,更是从不行差踏错。在阿娇心里……在阿娇心里,她不会这么做的。”
陈峤冷笑两声,“你果然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与陈珣,虽是母亲所生,却更信任依赖她一些吧?若你知道,她是如何将你二嫂逼死……”
听到这里,阿娇再也忍不住,“我不会相信你一句半句!二哥你一定疯了,这些话只有疯子才说得出,所以爹和娘不让我见你!”
陈峤神色淡漠地看着阿娇离开,目光中恍然一番明灭,呢喃道:“你这样想,说明他们对你,还算不错……”



第五十章 定亲
——玉堂殿。
水晶棋盘,玲珑剔透。两位深宫妇人各执黑白二子,对弈于内室。未央宫连绵的宫墙之内,又有一个崭新的棋局,蔓延而去。
馆陶长公主一袭华美的紫袍烂漫,素手状似无意地轻轻一拢,美眸含笑道:“贾夫人棋艺甚好,嫖自愧弗如。”
刘嫖口中所唤之夫人贾氏,即坐于她对面那妇人,将一枚黑子执于指尖流转,淡淡绽开一笑,却十分明艳动人,好似岁月对她分外留情,看不出其肆虐痕迹,此刻她谦虚道:“长公主谬赞了,本宫久居未央宫,常日无事,唯爱拨弄拨弄这棋子,几十年如一日地钻研,才得艺如此,可让您见笑了。”
长公主刘嫖是何等厉害善谋划之人物?她绝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陪自己一个小小夫人打发一下午的辰光。在未知是敌是友之前,贾夫人不动声色地与她对弈,直到馆陶公主亲切说明来意:联姻。
古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长安顶层这些个皇亲贵胄,更是希冀利用子女爬至权利顶峰。婚事,是维系政治权利至可靠至简易的法门。馆陶公主现在只有一个孩子未许人家,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美人的嘴角轻轻一弯,推心置腹道:“阿娇那个孩子,是本宫看着她长大的,她性子极好,十分得长辈的喜爱。”
“从小与我家阿胜处得来,两人青梅竹马,再合适不过的。”
馆陶满意地点点头,最终瞧上刘胜,是与陈午和刘瑾仔细琢磨分析而得出的人选,并非她一人之打算。只是以前陈珣与刘胜牵扯不清才一直未做出决定,现在,陈珣与秦菡不日便要大婚,而刘胜也即将封王,已是个合适且成熟的时机。
——分割线——
阿娇步入彤居,关上门,疲累不堪地闭上眼睛。
今日,短短一日,从临华殿至平阳侯府,从平阳侯府至温室殿,至长信殿,至堂邑侯府,一路奔波,一路颠沛。可以估量的车程,不可估量的忧心与哀伤。
“阿姐,你在房里吗?”陈珣“咚咚咚”地敲着门,探寻地问,“如果在的话,就出来吧。长兄长嫂方才回府,便一同用晚饭吧。”
阿娇开了门,外头天色将暗,稀薄的月色在云层中浮游着,她轻轻蹙眉,道:“好。”微觉得有些头疼不适。
两人并肩走着,陈珣忽而顿了脚步,转头道:“你跟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阿娇楞了楞,却不打算瞒他,她与刘彻的事,迟早要让家人知道的。便道:“太子真心对我,我也不想错过他。如果因害怕将来被他抛弃而错过,恐怕我会抱憾终身。”
陈珣深深地将她望了一眼,如同在平阳侯府里,看见阿娇与刘彻从同一个房里出来的目光那样。那时,尽管得到杨得意一番错误指引,谨慎的他,仍决定在稍远处守株待兔,也终于,目睹得一清二楚。
他沉声道:“恐怕……你肯将真心托付,才会让以后的自己,抱憾终身吧。”
阿娇蹙眉,“我很认真地对他动感情,更认真地,想与他长相厮守。或许,要说服阿娘她们,会有些困难,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珣儿,你说对不对?”
陈珣几不可见地冷笑着,试试?
长相厮守,不过是你一人的心思。你何尝知道,刘彻想与你厮守至死?恐怕这只是他图个新鲜好玩罢了。阿姐,终究逃不过她命里劫数,纵然知道前路坎坷无比,却愿飞蛾扑火般沉迷于刘彻之情。大约,命运之所以谓之命运,便是无法逃脱。从十八年前起,刘瑾下嫁于堂邑侯府陈须,她便为陈家步步谋划,但她何尝能够料到阿姐与刘彻的孽缘?
他淡淡道:“阿姐,你随我来。”
陈珣扯了阿娇的衣袖,带着她快走几步,脚步匆忙。阿娇甚狐疑:“怎么了?干嘛带我来这?这是二哥的院子,我适才已经……”
“来过”二字被陈珣以食指抵在嘴边,他示意阿娇噤声。
忽而听得房中传来长嫂的声音,“一别九月,不知二弟可别来无恙否?”
陈峤默了许久,冷哼一声,才答道:“峤与她有缘无分,全拜长嫂所赐;为爹娘所软禁,也是拜长嫂所赐。别来无恙二字,实在搭不上边吧?”
“二弟,你这话委实令长嫂寒心。长嫂做这许多,不就是想让堂邑侯府无惊无险地躲过来日国除之厄运?我在与一整个家族的命运相抗争,与既定的历史相违抗。你可知这有多难?可知我每夜思之而未能入眠?本已艰险至此,我又怎能允许自家人成为绊脚石?”
阿娇的身子略颤了颤,没料到,方才二哥与她所讲的确有其事。长嫂为了苦心筹谋的将来,牺牲了二嫂——隆虑公主。她是皇舅的嫡女,太子亲妹……阿娇眸中含泪,望了望陈珣,一副了然模样。看来,堂邑侯府唯一不知道此事的,大概只有她一个。
陈珣带她偷听此二人言语,也是意在警告。你陈娇愿意冒险,愿意试一试,但整个堂邑侯府,不允许。
里头的陈峤再次沉默许久,他望着面前与隆虑有两分相似的长嫂刘瑾,却全无尊敬之意,半闭上眼睛,似威胁、似求饶、似厌恶地道:“滚,给我,滚出去。”
闻言,陈珣与阿娇显示出双生子的默契,匆忙作走兽散。
刘瑾作势理了理鬓边发丝,神态自若,笑道:“王氏之女也值得你这般执迷不悟?她们对你的切切爱意,不过是看在窦太后尚掌权,自己的翅膀不够硬还处处被压制,因此不得已才做出的示好罢了。若陈府再有半个人如你一般接受这示好,我更绝不姑息!若姑息,则养奸。”
她嘴边噙了一丝冷笑,甩袖而出。碧色的裙裾在青石地面上拂过,身姿翩跹。身为堂邑侯府当家主母,却将坚毅二字刻画得淋漓尽致,更甚于男。
见长嫂走远以后,过了会,陈珣才来到阿娇身边,沉吟道:“你听清楚了吗,阿姐?”
阿娇没有半分回应,将身子半靠在那棵银杏树下,青衣缓带,容颜微怔。良久,那句“若姑息则养奸”仍在心湖激起数阵涟漪。若,长嫂说的这个人,是她陈娇,则何如?
成全,还是,牺牲?
陈珣见她这般,无奈又道:“阿姐,你今晨方答应我的,”不负嘱托“,忘了吗?”
阿娇摇摇头,“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对你食言呢?”
她眨了眨眼睛,揉弄了耳后的发,轻飘飘地道:“不就是……替你安慰安慰刘胜那傻小子,别让他伤心过了头,做出傻事来。”
“不,我希望的是,”陈珣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你、嫁、给、他。”
阿娇从那银杏树旁斜斜滑落,不能置信,目光如身处混沌般茫然,惊道:“你在说,什么啊?”



第五十一章 碎璃
窦太后这几日有些寂寞,因小一辈儿的孙女外孙女皆不曾养在膝下,身边能说得上话儿的唯大丫头馆陶一个。
然,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晨听梁国来的消息说小儿子得了重症,令她悬心不已。是以,心内郁结,一忽儿一忽儿地抽痛着。在这一忽儿一忽儿里,她终于念起那个侄孙女太子妃来,便遣人将她召进长信殿相伴。
窦绾其人,自嫁入皇家成为刘彻正妃,已有八年。为人温婉大方,容貌端庄淑静,一条条一件件都与她“太子妃”之身份合衬得紧。但,只一件,无子,令她在整个后宫如履薄冰,处处难做人。连自家太后,也少不了拿这话数落她几句。数落着数落着,这长信殿与太子宫的距离,就远了。
窦太后以她不可捉摸的眼神望了望窦绾,叹道:“阿绾,最近我们彻儿,是多久召幸你一次啊?”
窦绾抿了抿唇,这个问题不太好答。因,自太子回宫,她从未承过恩泽;而,太子离宫,近两月;且,之前她有孕,五月有余。
于是掐指一算,去零归整,将将八个月。
窦绾又抿了抿唇,倘若直接答:“八月未幸。”——那么这个太子妃她就不用再当下去了……倘若委婉些,答:“太子少进后宫,阿绾侍候的次数,也不多。”——那么不多,是多少呢?便只能参考上一条……
正犹豫间,幸得馆陶长公主解了围,“阿娘,您这话问得就露骨了些,人家太子与太子妃,小两口闺房之事,总不能事事向您报备得要多详尽,有多详尽吧?哎哟何必……”
挤兑太后这事儿,馆陶公主不论什么时候干,都干得这么爽利漂亮。
窦太后倒也并不恼她,“嗤”地一笑,不甚在意。
窦绾双手举起一盏茶,微抿了一口。抬头看见馆陶公主在窦太后耳边窸窸窣窣地说了一会子体己话,眉心微动。窦太后微阖了目,凝神听着,不时点点头。
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她心内不安起来。
过后,窦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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