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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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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传话说,有可能要奔夏津来。

夏津一个小县,能有什么力量抵抗?没办法,集结乡兵,大家共保家园吧。夏津县搞乡兵,说白了,徐家庄占大头,谁叫你们是尚武之乡呢。但在徐家庄,这等大事,保正是不敢擅自做主的,必须得先和徐太公商量,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为啥?你自己问朝廷去,问知县相公去,人家可是正经的五品致仕。

徐太公听完保正罗罗嗦嗦一大篇,半晌无语,良久,方才作答道:“老朽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此事还是你自己主持吧。”

其实保正也就是走走过场,听了这话,假意央求再三,而后才“无可奈何”道:“既然太公信任我,小人也只能勉力一试。若是出了差错,还请太公万万帮忙周全。”

两人叙话已毕,那保正徐和还想客套一番,却被徐太公下了逐客令。回到饭厅,也不知他在跟谁呕气,刚端起碗就重重顿在桌上,眉毛胡子皱成一团,愤然起身而去。徐王氏不敢应声,徐卫刚想开口,却被嫂嫂阻止。

狼吞虎咽的吃完饭,徐卫心里装着事,正要出门,便听徐王氏一边收拾一边叹道:“怎地这般倒运,刚走了官军,又来了匪盗,也不知这番过得去过不去。”

“嫂嫂放心,只要有……四哥在,一定没事。”徐卫安抚道。

徐王氏又一次感动莫名,望着徐卫的背影,欣慰道:“我家小叔也长大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按说北方气候寒冷,可这夏天怎么比南方还热?从饭厅到大门才几步路,徐卫已经额头冒汗。

一只脚方跨出门槛,就听庄里锣声一片,有人高叫道:“各家各户都听清了,半个时辰后,凡各家五十以下,十五以上的男丁,都到麦场集结,不得有误!各家各户都听清……”这办事效率不错,保正刚才还在这里,这么快就布置下去。

“九哥!”一声呼喊,徐卫寻声望去,看到杨彦,张庆和一个胖子从村西头匆匆而来。

“这位是……”看着那半边脸肿得像村里娘们屁股似的胖子,徐卫问道。

那胖子连话都说不太清:“你什么眼神儿?我,马泰。”

“哈哈,方才我去他家时,这小子还躺在床上挺尸,给我一把拽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连裤衩都没穿!那肥屁股,简直就是一大号澡盆啊!可那玩意就……”杨彦挤眉弄眼,马泰急了,伸手就要扇他。

张庆眉头一紧,喝道:“你俩有正形没有?什么时候了?我表叔昨夜里拖家带口来投奔,说是有两三千贼人,一路烧杀抢夺,正往这边来。咱们徐家庄恐怕……”

“怕个鸟!真到了那时,咱弟兄提刀上阵,一阵砍瓜切菜!全扔在河里喂王八!九哥,你说对不?”杨彦不屑道。

徐卫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倒是马泰小声嘀咕道:“我娘已经在收拾行装,要去城里暂避。”

“别说你也想去?你要说出一个是来,我他娘的抽不死你!”杨彦恶狠狠道。

此时,徐卫突然冒出一句:“真要到了那份上,城里也没用。”

“这是为何?”杨彦马泰几乎同时问道。

“我问你,大名府在夏津有驻军么?”徐卫反问道,三人同时摇头,“那这么说来,城里带刀吃皇粮的,就是衙门里那班家伙。昨天我看了,也就是穿着身官皮吓唬老百姓。等贼人打过来,就夏津县那破城墙,挡得了么?”

三人的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县里那破城墙,随便哪家拿架梯子就上去了。不是吹牛,哪天哥几个闷得慌找乐子,叫上庄里的年轻后生,也能把县城攻下来。

“哼,那这么说,咱们就得自己先把脖子洗干净,再整整齐齐跪到庄外,等那贼人来砍?”杨彦白眼一翻,冷哼道。

徐卫一本正经道:“那不行,徐家庄这么多人,得砍多久?咱们还得在庄外搭上凉棚,再准备些清茶,等贼人砍累了,可以歇息一阵,喝口茶再来。也许那些贼砍得欢喜,把咱们哥几个放了呢?”

杨彦被他气得眼白都翻没了,张庆苦笑不已,徐卫大病一场后,不记得人也就罢了,怎地连性子也变了?(麻烦兄弟们顺手收藏一下,投上两票,谢谢。)



第九章 王八蛋县尉

南方种水稻,北方种小麦,所以南方有谷场,北方有麦场。庄外不到半里地,便有一片极其开阔的麦场,眼下正是小麦收割季节,场上到处堆放着如小山般的麦草,入目一片金黄。今年是个好年景,粮食收成极好,百姓们本来欢欣鼓舞,可谁曾想,前些日子官军败退,踩了一场,如今又来了贼人,这可让人怎么活?

麦场上,一些人正忙着收拾自己碾好的粮食,庄里的勇壮男丁陆陆续续赶来,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倒霉相。徐卫等四人一路出来,见到好多人家都在收拾行装,拖猪牵驴,估计是准备逃难。

也不是人人都怕死,至少有些年轻人初生之犊不畏虎,在麦场上三三两两相聚,激动地谈论着什么。徐卫等人一出现,这些分散各处的年轻后生便开始围了过来。但没等走拢,又大都退了回去,这倒让徐卫一头雾水。

原来,徐卫从前凭着好勇斗狠,又有家里撑腰,不仅在徐家庄,就是在夏津县也闯出了名号来,自然成为庄里部分年轻人的头头。可自打他大病一场后,什么都不记得。可在这个时代,没有失忆这一说,都被归纳为“疯”。但徐卫的“疯”又不一样,他一不砍爹,二不杀娘,也没有从早到晚跳着脚骂天,自然不是“武疯子”,于是乎,徐家九郎便被认定为“文疯子”。

试想,有谁愿意跟一个“文疯子”说话?更遑论“共商大事”了。

当徐卫听完这件事后,差点没真的跳起来骂天!合着全庄老老少少,都认为我是个疯子?我说怎么昨天那村东头拾驴粪蛋儿的跛脚胖娘们看见我也躲呢!

还没等他郁闷劲儿过去,就听四周惊呼声响成一片,有人小声说道:“连县里梁县尉都亲自出马,看来真要变天了。”

徐卫抬头望去,那麦场北面,停着几具石辗,昨天在县里见过的那位梁县尉带着几个公人,一手插腰,一手扇风,站在那石辗上。梁县尉满脸晦气相,跟谁揍了他亲爹似的。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头戴遮阳纱帽,身着青色直裰的壮实汉子,想必就是那保正。

看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保正举起手中的铜锣一阵猛敲,惊得梁县尉一把夺下,骂道:“敲丧呢!”吓得保正连连作揖。

将那铜锣扔在地上,梁县尉清了清嗓子,放声喊道:“庄里的汉子都听清了!有伙该死遭瘟的贼人,早三月前闹起来,最初不过三五十个,干些剪径的勾当,如今不知怎地,聚了七八百人马,占了千牛山,落草为寇。这事,虽与我夏津县无干,但也不得不防。你们徐家庄的汉子都有些手段,知县相公的意思,让你们组织乡兵,拱卫县治。你们为知县相公效命,就是替朝廷效命,替朝廷效命,就是替圣上效命。这是你们天大的脸面,这是你们祖上积了大德……”

宋代军队分为四种,禁军,厢军,番兵,乡兵。乡兵也就是民兵,由地方招募,按说是最不入流的兵种。但终宋一朝,民间尚武之风盛行不衰,又因战事频繁,矛盾尖锐,致使暴乱不断。民间便自发组织壮勇,保卫家园。大宋朝廷对这种民间武装,从禁止,到开放,再到提倡,乃至最后大力推行。历史上“靖康之变”发生后,北宋名将宗泽在京城迅速集结的上百万义军,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民间武装。

那梁横说得唾沫横飞,徐卫实在听不下去,不耐道:“这逼还真能忽悠。”

“这厮手毒着呢!三月里李家老大在县里跟人起了争执,一拳过去,打了个人事不省。谁知道那是梁县尉的大舅哥,给逮到牢里,受尽了折磨。李家赔了个倾家荡产,人家愣是不肯放人。还是你爹让你四哥去说情,才把人领回来。那模样,嗨,甭提了,都没人样儿了……”杨彦说得直咂舌,好像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徐卫没搭话,张庆冷笑道:“梁横舅母娘家的侄儿是吏部侍左员外郎,所以才把他补了一个县尉的职衔。因此几任知县都高看他一头,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养出这么个活阎罗。”

“这也能攀上关系?”徐卫诧异道。

“朝中有人好作官呐。”马泰插话道。

“徐九,等着吧,稍后唱名,我们哥仨都跑不掉,你就未必。”张庆这话,徐卫怎么听都有点酸味在里头。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家里有背景,没谁敢把你怎么样。

徐卫也没反驳他,不屑地笑了笑,再不说话。

那梁县尉忽悠完了,又来了一通威胁,无非就是谁敢逃跑,就是触犯王法,就形同造反云云。徐卫听得直摇头,也就是这些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才会被他骗倒,人家又没拿朝廷一分钱的饷银,凭什么给你扛刀卖命?当兵的都死绝了?

“保正,唱名!谁要是敢偷奸耍滑!”梁横说到此处,又如昨天那般将身旁部下腰间钢刀“唰”地抽了出来。骇得前面的庄稼汉们退了一大圈。他见收到成效,这才满意的还刀入鞘,在石辗上坐下,监视着保正唱名。

“徐……卫。”保正唱出第一个名,连自己都在怀疑,还扭头看了看梁横。没道理啊,徐卫是徐家老九,徐太公身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把他给排进去了?

“唱名都不会?你他娘的还当保正,趁早歇了,滚蛋吧!”梁横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过期壮阳药,好像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保正不敢多嘴,继续唱名。共计点出三百余名男丁,充作乡兵,不发一钱银子,不发一件兵器,全部自理。徐卫,杨彦,张庆,马泰四人都榜上有名。

“咱们这回算是把梁横彻底得罪喽。”杨彦话虽这么说,但语气中却丝毫不在意。

“这厮从前只是夏津县里的一个破落户,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发迹,咱们得罪了他,日子怕是不好过啊……”张庆摇头叹道。

徐卫漫不经心地一笑:“无所谓,等那些贼来了,咱弟兄不就可以并肩作战了么?”

“说得对,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马泰也笑道。

“阿呸!不知道说点好听的,等那些毛贼送上门来,我他娘的一个个全给咔嚓了!”杨彦咬牙哼道。

乡兵征募完毕,全部登记在册,又分别任命了三名“勇头”,令人意外的是,凶名满夏津的徐卫不但被点了乡兵,而且连根毛也没捞着。

当下,梁横命先点到名的一百余人解散,各回本家准备器械,等待训练。徐卫便辞别杨彦等三人,回到家里。

刚一踏进门槛,就发现气氛不对,门房里那老仆一个劲的叹气,家里的几个仆妇也是满面忧色,往来忙碌。徐卫正摸不着头脑,就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大夫,请。”回头一看,家里的马夫徐方正领着一个身背木箱的老者快步入内。哎,这不是昨天给马泰治伤那位么?

“怎么回事?”徐卫皱眉问道。

“小官人……”徐方摇了摇头,叹道:“唉,你进去看就知道了。”徐卫没再多问,跟二人一起来到徐太公的房前,进去一看,徐王氏正焦急地守在太公床前,见郎中来了,慌忙说道:“大夫,快请您瞧瞧,这说倒就倒了……”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心里一惊,徐卫上前一看,只见徐太公躺在床上,拳头紧握,双目紧闭,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胸膛不住起伏,看来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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