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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失的未来(出版书)-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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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先生这才说道:“大伙儿折腾老远,都辛苦了。没啥招待的,吃饭!吃完饭睡觉!啥事明天再说!”
酒席早已备好,我们相携入席。热腾腾的杀猪菜,上好的白酒,吃了一顿地道的祖国大餐,饭后,陈二先生安排睡觉。金列科娃被安排和陈家的女眷同睡。我、阿奎斯、黄先生和刘山远以及两个士兵留住在陈二先生家,其余人等都被陈二先生吩咐家人送到村子里各家休息了。
这村子就叫陈家村,一村里或多或少都能扯上亲戚。即使不姓陈,这些年来也肯定和老陈家有过婚嫁。陈二先生高寿九十有余,在村里辈分尊崇无上。这么一安排,我们一路而来的二十多个人简直不算一回事。
这天晚上我第一次享受到了“炕”这种奇妙的东西,躺在上面热乎乎的,仿佛变成电饼铛里的薄饼。翻来覆去,烙得熨帖,便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们一早起来,梳洗已毕。陈家人便又来招呼我们吃饭。看来在东北农村的冬天里,吃饭就是他们最大爱好之一。何况东北人热情好客,也是举世闻名。可就在这时候,我腰间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起来,正是浩二。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刻意压制着,低声问:“老大,你们在哪里?终于打通了你的电话!”
我说:“那就奇怪了,我是开着机的。我们已经到了营口,正准备吃饭。”
浩二听了,哀叹一声,说道:“老大,我知道你可能不方便说话。我说,你听!记住,一旦有机会,赶快离开那个地方!带着金列科娃姐姐和阿奎斯。记住,尽快!那个地方不能留!”
我很奇怪,说道:“为什么?”
浩二说道:“来不及和你解释,我现在在北京!总之老大你听我一次,营口不宜久留。我也不希望你们继续留在那里!我马上赶过来。”刚说到这里,信号又中断了。看来我这个网购货真是不如人家刘山远的军工级设备。这时黄先生已经招呼我入席,我就赶紧把电话揣回腰间,匆匆过去。
一到桌子旁边,我就愣住了!
不单是我,金列科娃和阿奎斯也一起呆在那里。有一句话叫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极俗,却也极得当。我们现在,真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大喇喇坐在桌边,捧着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子吃得满嘴流油的那个人,正是陈明达!
昨天晚上还昏迷不醒重伤将死的陈明达!
奇迹,真的就这样发生了!
陈明达意识到异样,把碗一甩,回头看见我,说道:“冯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不辞辛苦送我回来,咱们大概只有来生再见了。”
阿奎斯素来沉默,我和金列科娃却都是可以说几句的人,但猝然见到这样奇异的事情,都不禁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陈二先生正从后边走出来,皱眉道:“怎么,他们还不知道?”
陈明达道:“是。这件事情,爹吩咐了,打死也不能在脑袋里说出一句!”
我这才知道,这个看似庸庸碌碌一无所长的小子,竟然也真掌握着我不知道的秘密,并且守口如瓶,瞒了我一路。
陈二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龙生,人家救了咱们的命!没啥还得藏着掖着的。来,都坐下,边吃边说。”招呼我们入席。我环顾一眼,黄先生和刘山远的脸上虽然也有惊异之色,却并没有我们三个明显,倒像是“果然如此”的表情。想来他们对此的了解比我们要多。
陈明达端起一碗清水,说:“冯兄,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家严再三吩咐,小弟不得不从。我这个伤还要七八天以后才能利索,现在喝不了酒,以水代酒,敬你一杯!”说着一口把水喝了。
我说:“不敢!”也喝了一大口酒。这酒的烈度却远非清水能及,鼻腔口腔里都辣辣的。
陈明达才说:“冯兄。当年在我家里,你问了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都提到了点子上。一个是为什么我父亲当年在常德保卫战受伤那么重却活了下来。第二个是为什么我家不少人都显得格外年轻。三是为什么我姐姐叫我龙生。这三个问题,现在叔叔批准了,我一并告诉你。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家真的遇到过一条龙!”
这句话一出口,我和金列科娃同时轻轻“啊”了一声。我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我在军情九处的时候浏览过世界各地的珍奇动物见闻,这其中关于中国的最有名的几条消息,当然包括喜马拉雅雪人,而另一条就是营口坠龙!
只是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营口坠龙的主角,就是我这个同学陈明达的祖上。正所谓“灯下黑”,有时候和你至近的人,你反倒不会想到他心里藏有秘密。
陈明达望了一眼陈二先生,说道:“叔叔,这一段是不是您亲自来讲?”
陈二先生说道:“也好。这段老年间的事,小黄已经听过了。我就再讲一遍。”他端起一碗酒,郑重其事地泼在地上,说道:“说起这件事,先要敬老张先生。我活了92岁,都不知道他的大号叫什么。可要是没有他,中国兴许早就完了!”
于是我们就听陈二先生缓缓说起那一段尘封在历史之中的,惊心动魄的往事。
公元1934年,也即民国23年。当时的营口陈家村还是一个毗邻辽河河畔的小渔村。村里几十户人家,大都姓陈。陈老先生陈德中和陈二先生陈德民这两个堂兄弟,当时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陈家是村子里最大的家族,两兄弟是陈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都富有胆勇,又会几招拳脚,是村里的孩子王,威望很高。但村里威望最高的人,既不是他们,也不是他们的爷爷,当时的村长陈老爷子,而是一位姓张的先生。
这位张先生,并不是本村土著。他真正的家乡在哪儿,已经无从考证。人们只是传说他在宣统年间,是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阴阳先生,后来卜得清朝国祚将终,为了躲灾避祸,才一路逃到营口,住进了陈家村。陈家村是个偏远的小渔村,水上讨生活的人,本来就比较迷信。而且张先生除却阴阳五行命数易理之外,还识文断字。虽然说不上满腹经纶,也是陈家村里当仁不让的大知识分子了。所以他到了陈家村之后不出多长时间,威望就已超过了老村长。这张先生也不摆架子,索性把门一开,教起私塾来。陈德中、陈德民兄弟起初那点文化,就全是拜张先生所授,连这两兄弟的大名都是张先生起的。后来不久果然改朝换代,清朝灭亡,改元中华民国。两兄弟的名字押中了国名的两个字,村里人更是把张先生敬如神明。陈家兄弟当时血气方刚,虽然只是渔家子弟,也暗暗立誓将来要为国家尽份心力。
但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东瀛日本对中华沃土一向虎视眈眈,自从宣统皇帝退位以后,关东军更是直入东北。“九一八”兵占沈阳北大营,接着数年之间扶持宣统建立伪满洲国,控制了中国东北全境。1934年的营口,也在伪满洲国管辖之下,实际上就已经沦为日寇的殖民地。就在那年夏天,辽河下了一场大雨。
北方的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南方梅雨,一下起来淅淅沥沥往往下一个月。可那年营口那场大雨非常邪,一连下了半个月不停气。辽河河水暴涨,入海口汪洋一片,已经分不清河与海的界限。水退之后,陈二先生陈德民去苇塘里割苇子,就遇到了龙!
尽管我已经确切地知道这是真实的事情,但听陈二先生讲到这里,还是兴味盎然,我说:“后来有关专家曾经解释过,说那不过是一条搁浅了的鲸鱼!”
陈二先生冷笑一声,说道:“他们那个栏目我看了,根本就是笑话!瞎扯淡!骨头架子随便掰扯也就拉倒了。那鱼和龙,活着的时候千差万别,有没有角我还看不出?那么多亲眼看到的人都是瞎子?我当时也16岁了,要不是老吵着要出去干点啥,媳妇都娶了!分明就是一条龙!起码三丈来长,黑色的!趴在苇丛子里边,耷拉着脑袋,两犄角多长,也不吭气,也不动弹。”
我说:“那您老当时怎么处理的?”
陈二先生一声叹息。
要说当时的一般老百姓没有见识,的确是实情。就是现在资讯已经相当发达,沿海的一些渔村里终年打鱼的老渔民,照样有不认识鲎、鮟鱇、翻车鱼这些东西的。一百多年前美国有一位作家叫做麦尔维尔,做过捕鲸船上的水手,在船上待了好几年,可以说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在他的著作《白鲸》里照样言之凿凿地说蓝鲸是不存在的。但架不住村里有明白人啊!张先生那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一条活鲸搁浅在天津卫,他都特地跑过去看过热闹。什么是鲸鱼什么是龙,张先生再清楚不过。再说中国的老百姓就算什么动物都不认识,龙也是认识的。当时就算不认字的人每年家里都换一本年历,那年历上就画着龙。所以陈德民发现那条龙之后没敢声张,先找来哥哥陈德中和师父老张先生。
张先生过去一看,就跪下了。
他这一跪,把陈家兄弟吓得不轻。张先生平时在村里那叫一稳重,无论什么大事面不改色,可现在跪在龙前边哭得眼泪鼻涕一团,陈家兄弟怎么劝也劝不住,就只能也跟着跪下了。只听张先生一边哭一边说:“唉唉唉,真龙坠地,国运消折,老百姓要受苦了!”
陈家兄弟赶快就请教张先生怎么办。张先生止住哀声,沉吟一会儿,说这个消息暂时不能往外说,封死在村里。于是就找到村长陈老爷子,召集全村所有的劳力,开始救龙!
我问:“怎么救?”
陈二先生说:“张先生本人只会推命卜卦,他不懂道行,也没什么好办法。当时陈家村里也穷得叮当响,有一挂破马车,都凑不齐两匹马。那条龙死沉死沉的,又滑,也弄不动它,就只剩下一招:浇水!”
要说这招是没办法的办法,确实也是实情。偏赶上那年的天气又特邪。营口连着下了半个月大雨之后,下半个月响晴白日,一点云彩丝都没有。村里人只能在附近的河沟里取水,拿桶拎过来浇在龙身上。还别说,浇了无数桶之后,这龙还真缓过来一点。那些水在它身子底下聚成个小水洼,它就借着那点水的力量一挣一蹦的,好像要飞,又飞不起多高。挣了两三尺吧嗒掉地上,急得四个爪子往地上直挠,挠得那地啊一条沟一条沟!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浇,整个陈家村的人全上阵了。那么大太阳,一天不浇水这龙就得活活晒死!就这样连着挺了七八天之后,一村子也都疲了,再也干不动了。消息也漏出去了,十里八村都来看热闹,还有那和尚,点着香跪在龙跟前求。龙也不动弹,趴在那儿等死……
我想起那些有关记录,问道:“二叔,当时不是说这龙离开了一段,后来才死的吗?”
陈二先生冷哼一声,说:“它要能走,还至于死?!那龙自始至终就在那儿,再也没动过。那时候说那龙中间走了,是蒙小鬼子的!”
就在这个消息捂不住了的那天,张先生找到了陈家兄弟。张先生给陈家兄弟一封短信,让他们赶紧离开陈家村,到沈阳奔天津。天津有一座鱼骨寺,鱼骨寺的老当家的当初也是张先生一样遁迹出尘的高人。叫陈家兄弟赶奔鱼骨寺找老当家的,借几根骨头回来。
“那几根骨头,就是鲸鱼的骨头!”陈二先生说,“当初那只鲸鱼搁浅在天津卫晒死了,骨头就被人拿来盖了寺。张先生就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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