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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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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俭一时无话对答了。
周富海那笑话、俏皮话张口就是,很少有人能说得过他,但是人们都愿跟他斗斗嘴。周富海天生一副笑料样。他妈生下他来,那个矮小身材——常常会情不自禁扭呀跳呀,做一些奇里古怪的动作;那又圆又丑的脑袋——里里外外都是故事,里边制造故事,外边展销故事。他的整个外形就是一个让人看不够说不尽的典型的大笑料,因此,他才能不断地产生出无数小笑料。
井口上传来人们的哄笑。上早班的人陆续到了,下夜班的人起身回家了。
“喂,张守荃来一下。”
这时,张鸿远突然从井口站出来喊了一声,张守荃已经走出了石堆,快要走到河槽了,听到张鸿远喊他,只好返回来。
“什么事儿,老伙计?”张守荃眯缝着眼,不屑一顾地问,不过他那眼珠子却在转动,像微型雷达在扫描。
张鸿远一把拉住张守荃到斜井里,斜井已圈到离井口两米多点的地方了。张鸿远指着圆圈左边上部的一块石头说:“你怎又把这石头圈进去了?”
“什么石头?”荃故意用头灯扫了扫圆圈问道。
张鸿远又指指右下方上数第五块石头说:“这块石头一碰就掉下来了,这不是存心给伙计出难题?”
张守荃看清了:左边的那块石头是黄土石,看似结实一遇水就会变得酥松,不过几个月就会跌落。水井并不是什么石料都能用,像这种易分化的黄土地石,以及粗沙石、渣片石不能用,这一点张守荃清清楚楚,但他是个极爱投机取巧的人,有啥料用啥料,不愿费工夫挑选石头。上次吴培去就发现了两次用料不当,张守荃把责任推给张鸿远那个班,为此张鸿远在挨了批的第二天跟张守荃大大吵了一架。这次,张守荃让细心的张鸿远在事实面前证住了。
张守荃拼命挤出一点笑容,陪着笑说:“老伙计,黑夜看不清,你就替更换一块就行了。你看,我该走了,今天肚子不舒服……”
“少废话。”张鸿远立马打住张守荃的话,不给他耍滑头的机会。张鸿远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的事自己办。上次你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这次你自己担吧。我不管,我还怕吃力不讨好,到头来又挨你倒打我一耙。“
张守荃急了。他说:“老伙计,求求你,人都走了,你让我怎干?”
“我管不着,那是你的事儿。你不返工,我今天也不动工。”张鸿远就在井口吸起烟来。
张守荃拿定了主意不返工。他知道张鸿远顾虑多,好说话,经不住缠磨。
他说:“今天你返返工,明天我替你多干点儿,行不?就这么办,我走啦!“
张鸿远见张守荃耍滑头,想方设法要把返工的活推过来。张鸿远火了,蹭地站起来说:“走?说得倒轻巧。要走,咱都走,不干了,叫吴培云来干!”
张守荃没想到张鸿远今天这么硬,便也上了火,吼道:“怎?大家的活谁干不一样。我下班了,你不干,你不干你张鸿远能负得起责?爱干不干。凭什么命令我?你算老几?谁给你的权。哼!你是组长,我也是一组之长,你比我高了多少?”
张守荃避实就虚扯到了责权问题,张鸿远一时不注意便跟张守荃吵了起来。俩人在井口言来语去大吵起来,仿佛吵架斗嘴皮成了头等大事了,返工砌井的事退居其次了。
上早班的人和几个下夜班还没走的人围了起来。人们起初没听明白二人在吵什么,后来渐渐听明白了争吵的原因。“大眼睛“张小丑挺着粗嗓门骂道:“X他妈,自己做坏了事自己不纠正,倒要讹他爷爷们儿,真他妈脸皮装进老婆们的裤裆里了。”
这一嗓子喝醒了张鸿远,张鸿远从混吵中清醒过来,把嗓子提到了不能再高的高度吼到:“张守荃不返工,咱不干了。走,回大队叫吴培云。”
“走。”大眼睛一挥手响应张鸿远的命令。
“别走,别走,我们干。”
这时,下夜班的保清,王庶林忙拉住张鸿远。
“守荃叔,咱们返工吧?用不了多大工夫。”
张守荃见他组里的人软了下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张鸿远组里的人见状,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时,张守荃的心被子张鸿远他们得意的笑刺痛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只见张守荃双手突然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哎呀,好疼呀。我疼呀。”
人们盯着张守荃,没想到他的肚子会突然疼起来,接着,张守荃缓缓躺在地上,汗水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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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荃叔、守荃叔。”保清和王庶林把张守荃扶起来。
张守荃唤个不住。上早班的高均老汉说:“快去扶到保健站看看,小心出事儿。”
张守荃趁着高均老汉的话,假意让保清和王庶林扶走了。
张鸿远只好领着人重新返工了,这一天,张鸿远一连骂了四次人,跟大眼睛又在快下班时不大不小吵了一架。
第二天,张鸿远倒是真的病了。
吃过早饭,建诚要上学了,进屋转了一圉,本想问问父亲的病情,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张鸿远心情不愉快,看见儿子,便想起昨天早上跟儿子在一起的愉快情形,心中一“咯噔”,不由想到:是不是昨天有点乐极生悲?是不是不应该对这个一向反感的儿子产生好感?是不是命中注定他与老子大相不合?是不是儿子给他带来了不快?
想到此,张鸿远瞪了儿子一眼:“转悠甚?还不去上学?”
建诚见父亲满脸怒容,陪着小心说:“爹,你的病……我给你叫苏生哥去吧?”
“用不着,你走吧!”张鸿远丝毫没有理会到儿子的心意。此时,他对儿子反感极了。
建诚受到父亲的训斥,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一堵气,一脚蹬开门出了院里。门在墙上撞出了很响的声音。
厨房里,刘瑞芬吓了一跳。她骂道:“扑风扫地的,不能稳重点?!“
刘瑞芬压根都不清楚父子之间滋生的隔阂,也不知道张鸿远此时的心情。她已习惯了张鸿远那总是满腹心事,寡言少语的样子,正像她习惯了张鸿远常常生病一样。
下午,吴培去来到了张鸿远家。
“张鸿远,装死弄活的,弄甚嘞。这大热天,没病也要捂出病来。”吴培去一进街门就嚷。
张鸿远正盘腿坐在炕上吸烟。他说:“你干嘛?闲得你?转悠什么有溜马的,没听说过有溜人的?”
“看看你,听说你生啦。生了个甚,公的还是母的?”吴培去拉条板凳坐下。
“哼,都是你给选了个好人。我现在公的母的都生啦,公的母的又生了个小的,一肚子气生不完了。你不把张守荃给我撵走,我是不去了。”张鸿远气愤地将烟锅直往炕上叩打。
吴培云笑了,说:“原来你生的是气,我以为你生了个闺女、小子,还要坐月子呢。好,把你的气全生出来,我全要,行不?”
张鸿远笑了。吴培去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劲儿,让张鸿远着实好笑。他不知道,吴培云这么个支部书记肚子里除了笑话还能装什么正经东西?可你说他肚子里没什么正经东西,正经的事一件也没误,为什么?他是怎么用说说笑笑的方式把正经事儿处理好的?多么奇特的事儿,是吴培云的五脏跟常人不一样?
“这样吧。”吴培云收住了笑话,说,“两叉河的斜井差不多干完了,你就不用去了。你病好了去大西梁吧,你负责石匠队。你,刘拉宝、张勤、周海军、王栓勤、史四狗,六个人。就是大西梁那个小水池,你看用多少石料,就整多少料。这几天,你休息养病,给你记上工,行不行?”
“记不记工,你看着办。只要离开张守荃我的气就顺啦。只是,老伙计,我这身体不做主……”张鸿远想客气几句,说点表示感激的话。
吴培云打断张鸿远的话说:“不过,还有个事儿,你家炉场那几棵杨树大队准备砍了想在那儿修大寨田。树是你的,大队也不白砍,给你点补偿。咱们商议商议,多少为好。”
张鸿远这才明白了吴培云登门看他的真正意思。炉场地原是张鸿远家的土铁厂,土改后地归公,树归私,总共有九棵白杨,最粗的已是大腿粗细了,再过十几年可就成大用了。张鸿远计划过,除了给儿子制家具外,还能给他跟刘瑞芬做两副寿板,现在砍了太可惜了。
“那树没必要砍。修大寨田,树也不累事儿,那都是快要成了材的大树呀。”张鸿远尽量克制自己,不暴露自己的心境。虽然他也明白,大队定了的事儿更改不了,个人利益决不能大过公家的利益,但张鸿远不忍心砍掉那二十多米高的白杨。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大寨田里长这么一排排树,像什么?庄稼也长不好,公社的领导来了我怎交待?”
吴培云确实有难处。改造荒滩,要让荒田变成大寨田、海绵田,这是大势所趋,红土崖不能落后。
因为张鸿远的九棵树,大队开过会,有一种意见是收回大队、砍掉,但大多数人认为不能白砍,树毕竟是个人的,这是受国家保护的。关键问题是,张鸿远不同意砍树,怎么办?当时人们不理解张鸿远为什么栽树,可是,等那杨树长大之后,人们才明白张鸿远的超常之处,那九棵树是张鸿远给孩子们留下的财富,也是他自豪的象征。吴培云知道,说服张鸿远砍树不是容易的:这砍得是树,伤的可是张鸿远的心呀!
张鸿远语塞了,陷入了矛盾之中,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但是又无法说出心中的怨屈。
这时,刘瑞芬进来了,吴培云和张鸿远的话她在厨房都听清了。
“不行,他叔,这树不能吹。娃们大了要花钱要用木头,砍了树,怎给娃儿们交代?毛主席的政策是爱人民,没让你们欺负人民。忠猫他爹同意砍,他不敢不服从大队的决定,可是我不同意。“刘瑞芬一进门就是一套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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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我俩商量事儿,你插什么嘴,快去该串门串门去,该看孙闺女看孙闺女去。”吴培云赶快堵刘瑞芬的嘴。一个张鸿远他都不好对付,再加上个女人那就更糟了。
“毛主席分的,妇女是半边天。这家有我一半,我作一半主。你们敢砍我的树。我就敢砍你们的脑袋,咱看你们怎个欺负人。老天有眼,不能总让老实人吃亏,不行!一万个不行。你们把忠猫他爹撵出大队,你们一样的人,两样待。张守荃干了坏事,硬往忠猫他爹身上栽。你们当干部的也不主持公道,把人气病,你又来逼砍树,让人活不活啦?”
刘瑞芬说着就涕泪滂沱,哭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吴培云这一个一向机智风趣的支书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站起身来说:“别着急,我这不是跟你们商议吗?不同意就不同意,别这么又哭又闹,胡扯乱拉的。我走了,我走了,你们俩口再商量商量。”吴培云边开门边扭头对张鸿远说。“张鸿远,主意还是拿好呀!”
张鸿远听出了吴培云的意思,但没吭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张鸿远又陷入了不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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