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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东升-Blue Moon Rising-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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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
哈瑞德冷笑。「喜欢的话就去问茱莉雅。她的说词绝对与我一致。你输了,鲁柏特,你永远都没有机会赢我的。」
他转身就走。鲁柏特拔剑出鞘,朝他冲去。哈瑞德当即转身,举剑在手。两剑交击数次,溅起点点火星,接着鲁柏特双脚一软,跌倒在台阶上。他试图爬起身来,但说什么也办不到。他所有力气都被黑暗榨干了,此刻已经精疲力竭。他四肢软瘫,无助地躺在大理石台阶上猛喘着,不过始终不肯放剑。他缓缓抬起头来,发现哈瑞德手持长剑站在他的面前,低头对他微笑。
「快去休息吧,亲爱的兄弟。」他冷冷说道。「你累坏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错过我的婚礼。」
他还剑入鞘,转身离去,将鲁柏特独自留在自己的血泊中。鲁柏特挣扎地想要站起,但体内毫无力气。他的肩膀阵阵剧痛,衣服上的恶魔血突然变得奇臭无比。鲁柏特低头靠在自己持剑的手臂上,闭上双眼。
我累了,他焦虑地想道。我已经尽力了,让别人去肩负重担吧。我实在太累了……
他听见台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但没有力气抬头去看来者是谁。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一只有力的手掌抓起他未受伤的肩膀,将他翻过身来。鲁柏特忍不住呻吟一声,然后看见大魔法师眉头深锁地凝视自己。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皮肉伤。」鲁柏特有气无力地道。
「白痴!」大魔法师道。他跪在鲁柏特身边,伸出短胖的手指比划手势,鲁柏特的皮衣随即开始和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剥离。伤口再度裂开,鲜血立刻直流,大魔法师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看看这道伤口……这一口干净利落,将骨头咬成五、六块。你能撑这么久真是奇迹呀!躺好别动。」
大魔法师手指弯曲,以极快的速度画出许多复杂的法咒,他肩膀上的痛楚立刻消失。鲁柏特转过头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伤口中的白骨重组、血肉愈合,不到几秒就只剩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疤痕。鲁柏特惊讶莫名地看着疤痕,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展手臂。一切无恙。鲁柏特一下又一下地甩手,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大魔法师轻声窃笑,接着一只装满白酒的酒杯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喝吧,对你有帮助的。」
鲁柏特怀疑地闻了闻混浊的白酒,然后一饮而尽。这酒尝起来比闻起来还要糟糕,而它闻起来的味道已经非常恶心了。他快速摇头,交还酒杯。
「很糟的酒,大魔法师阁下。」
大魔法师笑了笑,酒杯随即在浓烟中消失无踪。「你该闻闻我把它调入酒内前的味道。这玩意会补充你所流失的血液、清除体内的毒素,但此刻你最需要的还是休息。去睡一觉吧。现在,容我暂时告辞,我该去找你父亲谈谈了,我们有太多事要讨论。」
他迟疑片刻,欲言又止,然后转过身去,再度走入城堡大殿。鲁柏特躺回大理石台阶上,享受着痛意全消后的美妙境界。他再度尝试举起左手,肩膀有点僵硬,新的疤痕会随着每个动作产生紧绷感,但尽管如此,鲁柏特还是觉得这几月来他从来不曾如此轻松过。愉快的睡意袭来,让他很想就此睡在大理石台阶上,可惜他不能这么做。要是睡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醒来时他就惨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思绪转移到热腾腾的热水澡,以及软绵绵的床铺上。天堂。简直是天堂。他缓缓站起身来,还剑入鞘,伸个懒腰,然后沿着阶梯走上城堡大门。这么多个月之后,他终于又能在文明的地方入睡。任何胆敢打扰他睡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随着鲁柏特越来越深入城堡,与无尽长夜之间相隔越来越多道石墙,黑暗森林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压力终于逐渐消弭。他的房间位于北翼高塔,距离大门有段很长的路程,但想到待会就可以好好休息,就让他觉得非常值得。离开这么久后,能够再度看见熟悉的景物,听见熟悉的声音,感觉实在太好了。但是鲁柏特越走眉头皱得越深,只因为城堡中的景象和之前大不相同。房间、走廊与狭小通道中到处都有难民的踪迹。大多数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鲁柏特走过,目光空洞无神、毫无活力。最令鲁柏特痛心的是小孩,他们坐在父母要他们坐的地方,恐惧地看着周遭的阴影。鲁柏特认得这种表情。这些人都在黑暗森林中停留太久,身上已经留下黑暗的印记。他试着与几名孩童交谈,但他们都自他身边逃离,不愿接受他的安慰。
每一座火炉中都生起熊熊烈火,空气里弥漫着漆黑的浓烟,通风管道根本无法负荷,但是城堡的走廊依然寒冷阴森,墙壁上始终反射着寒霜的光芒。鲁柏特所到之处,不管走廊还是房间中都是一片阴暗。森林城堡向来都是依赖磷光地衣当作照明,如今地衣完全消失不见,因为寒冷的早冬令它们全部凋零。人们还是可以依赖火把和油灯,但它们幽暗的光芒在狭窄的走廊上留下太多不安的阴影。
几名地位卑微的朝臣走在鲁柏特身边,为他提供最新的消息和流言,让他大概了解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鲁柏特难以置信地听着他们讲述失败政变,及它所带来的后果,但他实在没有心情说长论短。最后,他们开始告诉他那些他不愿意听的话,于是他手握剑柄,神色不善,直到朝臣们看懂他的意思,自动离去。鲁柏特独自一人继续行走。朝臣们说了些非常有趣的事,但他实在疲倦到毫不在乎,或是无法专心。
鲁柏特从来不曾如此高兴看见自己房间的实心橡木门。他疲倦地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拖延着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的时机,只为了待会能够更加享受那一刻。
「鲁柏特!可恶,你到底去哪里了?」
鲁柏特站直身子,转过身去,只见茱莉雅张开双手,热情地将他拥入怀中,根本没有等他回话。鲁柏特紧紧拥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飘逸的金发中。长久以来第一次,他终于感到欢愉,感到宁静。最后,茱莉雅推开鲁柏特,两人手牵着手,贪婪地凝视对方的目光。他们笑容满面,几乎使得嘴角疼痛。接着,茱莉雅的笑容消失,看着鲁柏特血迹斑斑的面孔,以及深深烙印其上的痛苦与疲倦的痕迹。
「鲁柏特,你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数百头恶魔蠢得胆敢阻挡我回到你身边。我现在没事了,真的。你怎么样,小姐?你看来过得不错。」
「我本来都很不错,」茱莉淡淡地道。「直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笨王子弄脏我的新礼服。」
鲁柏特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着她。茱莉雅的长袍既时尚又实穿,脸上化了最新的宫廷淡妆,柔顺的长发垂到腰际,只以一条简单的头巾绑在脑后,她的腰上佩戴一把长剑。
「这是你的剑。」茱莉雅道。「你在黑暗森林里交给我的,记得吗?」
「是,」鲁柏特道。「我记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淡而冰冷。茱莉雅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鲁柏特?」
「哈瑞德邀请我参加你们明天的婚礼。」鲁柏特道。
茱莉雅偏过头去,无法面对他的目光。「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也以为你死了。你不知道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的感觉。结婚这件事,我根本没得选择。至于哈瑞德……你不在的时候,哈瑞德对我很好。」
「是呀,」鲁柏特道。「我敢说他一定对你很好。」
茱莉雅突然转身,狂奔而去。鲁柏特自责地大力摇头。他为什么不懂得适时闭嘴?这下他必须去追她,向她道歉,然后……他的肩膀垂下来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她并没有否认自己要和哈瑞德结婚。鲁柏特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只看见空荡荡的一条走廊。他转过身去。
他打开房门,走入屋内,紧紧关上房门,然后上拴上锁。他背靠橡木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环顾自己的房间。十五尺见方,大部分的空间都被他的床铺、衣橱,以及脸盆占据。地板上铺着残破的地毯,但是墙面上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扇门通往他的私人厕所。鲁柏特不是个注重物质生活的人,这间卧房对其他人或许简陋,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身为王子,他有权入住设有数个房间的寝宫,并且拥有十几名仆人,但他从不要求仆人服侍。仆人只会在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打扰他,再说,一个人一次能住几个房间?
鲁柏特朝床铺走去,接着又回来检查门是否锁紧。他同时也检查一遍铁制门闩,一次又一次地以拇指确认门闩有插到底。打从第一次从黑暗森林回来,鲁柏特就很庆幸自己的房间没有窗户,这表示他只需要留意房门就好。只要手中有剑,再多恶魔他也不怕,但是打从第一次进入无尽黑夜之后,他就开始害怕有东西会趁他睡觉或是手无寸铁时突然偷袭。他走到衣橱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度向自己的恐惧投降。他以肩膀顶住巨大的衣橱侧面,慢慢将它推到门前,挡住房门。一切设置完毕后,他才终于摇摇晃晃地来到床前坐下。
放脸盆的木架上摆着一盏油灯,燃烧着稳定的火焰。床头柜上摆有两块小铁架,里面放着没有点燃的蜡烛。鲁柏特拿起油灯,点燃两根蜡烛,然后将油灯放回木架上,轻手轻脚,深怕弄熄其中的火苗。他无法忍受半夜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他慢慢解开剑带,将之放在床边的地上,必要时可以随时取用。最后,他默默坐在床上,凝视着眼前那面平淡乏味的石墙。
蓝月已经变成满月。黑暗将会吞噬森林王国,只因他没能及时回来,而茱莉雅……
我本来可以爱你的,茱莉雅。
鲁柏特躺在床上,身穿血衣,逃入睡梦中。他的梦境黑暗无比,不得安宁。
◇◇◇◇
达利尔斯大人口中念念有词,匆忙地在漆黑的通道中奔走。微弱的声音回荡于两边厚重的石墙之间,似乎在他离开许久后依然余音绕梁。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听见老鼠躲进墙洞里让他通过的细碎声响。达利尔斯并不理会它们。老鼠体型太小、胆子太小,只要随时移动,就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前方的黑暗中浮现一道微弱的光芒,有如无月夜空中的一颗孤星。达利尔斯停止奔跑,动也不动地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偷看面前那道摇曳的光源。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四周一片死寂。片刻过后,达利尔斯自衣袖中拔出匕首,缓缓开始向前移动。
一道道混浊的金光自通道墙壁上方的通风管中洒落,让一块布满铁锈的栅栏切割成十几道光线,照亮空气中翻飞的尘埃及煤灰。达利尔斯趴在光源下,紧张兮兮地轻咬下唇。如此明亮的光线代表此刻他非常接近城堡中有人烟的区域,而这又表示这里有食物、清水,以及向敌人复仇的机会,但他必须小心。打从躲入城堡墙壁中复杂的密道和通风管道系统里后(多久以前?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就一直很害怕再度踏入城堡。即使终于遭受饥渴所逼必须暂离通道时,他也随时害怕会被国王的人发现捕获。他毫不怀疑守卫会将他当场格杀。如果是他的话,就会下达格杀令,因为这是合理的决定。于是他只有在必要的情况才会离开密道,趁着附近绝对没人的时候偷偷从隐藏暗门或是通风口里溜出。他偷取面包、肉,以及红酒,一次的量绝不多到会被人发现,但也绝对无法满足自己清醒时腹部中所传来的饥饿折磨。
达利尔斯瞪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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