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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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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琴忧心忡忡地长叹:“方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痛——”

段承德立刻打断她:“不要说,不要说了。”

阮琴摇摇头:“承德,你的面子固然重要,但不说出实情,叶先生和方小姐心怀疑虑,是不肯全心全意帮你的。”

她掀起段承德的外套,将左肋下的衬衣揪起来。

段承德的左肋下、左胯上的位置,赫然有着一个拳头大的圆形创伤,颜色殷红,正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水。

“那是怎么回事?”叶天问。

“五年前,泸沽湖畔,同样是血咒送我的礼物。”段承德苦笑。

那伤疤一直都在缓缓蠕动着,仿佛无法愈合的伤口随时都会活起来。更惊人的是,透过创口,竟然能隐约看见段承德身体内的器官。

“一直不能痊愈吗?”方纯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能。五年来,我一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希望苗疆人能放过两个孩子。可现在看来,现实总是跟希望差得很远。这种活体的‘血蛊’很容易透过肌肤接触和体液交流而传染,所以我不敢跟香雪兰太亲近,也不能随意地拥抱两个孩子。五年了,我像条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生存,实在是过够了。叶兄弟,我没有办法反抗,苟延残喘地活着,总比让孩子们失去了亲生母亲再失去亲生父亲的好。”段承德的牙齿格格碰撞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身心双重痛苦。

有那样一个巨大的伤口存在,难怪他的斗志正在急速减退。

“我懂了,小彩就交给我吧。跟苗疆部落的这笔账,总要慢慢算清楚的,蝴蝶山庄所有人的,再加上我父亲的。”叶天一字一句地说。

离开冷冻室以后,段承德叫住了叶天:“叶兄弟,咱们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方纯、阮琴知趣地离去,长廊里只剩下叶、段两人。

段承德沉吟了一阵,才极其严肃地问:“叶兄弟,冒昧地请问一声,你所知道的令尊沃夫子的离世经过是什么样的?”

叶天回答:“当我接到义父的电话火速赶回港岛时,父亲已经火化,只剩小小的一坛骨灰。遵照父亲生前的遗愿,我和义父一起乘船,把骨灰撒在维多利亚湾里。义父说,父亲额头上留着鸟爪一样的空洞,从前额一直穿透到脑后,那就是直接死亡原因。”

段承德愕然:“空闻大师竟然这么说?其实……其实令尊真的如香雪兰所说,是石化而亡的,我亲眼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

叶天凝立不动,静等段承德说下去。

空闻大师曾对他说过:“永远不要去追究这件事,好好活着,就是对你父亲最好的报答。”

关于父亲死于石化这件事,北狼司马与梅森将军通电话时也说过。真相只有一个,无论吉凶,他都想完完全全地了解到。

“其实,既然令尊沃夫子已经去世了,就该尘封历史,让它过去,而不是一遍一遍反复提起,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留下难言的伤痕。但是,服部九兵操又一次遭石化、蛊变而亡,你如果真的想听,我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段承德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出了那段堪称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往事——

五年前,沃夫子到蝴蝶山庄来,诚心要给邓雨晴治病。他的医术,对付普通疑难杂症往往可以药到病除,但这一次面对的却是无法用药理衡量的蛊术。经过一系列的针灸、艾炙之后,沃夫子仍然不能驱除邓雨晴体内的蛊毒。

下蛊者留下了一封信,要段承德到泸沽湖畔的小落水村伸颈领死,而后家人就能脱离死亡厄运。

于是,沃夫子、段承德、香雪兰三人立即驱车向北,过丽江,到达宁蒗彝族自治县县城,稍做准备后,继续向北,绕过泸沽湖,赶到小落水村。那时,香雪兰是邓雨晴的闺蜜,在邓雨晴中蛊期间,对段家的一双儿女呵护备至,深受山庄上下欢迎。她随车前往,亦是邓雨晴的主意,主要是为了照顾段承德的饮食起居,以免他忧闷过度。

小落水村位于泸沽湖北部,全村只有二十四户人家,是泸沽湖畔一个传统而古老的摩梭村寨。小村处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着泸沽湖的小山谷里,是云南境内泸沽湖边的最后一个村寨,村口就是云南和四川的交界线。环湖公路在此明显地切为两半,石子路面属于云南,柏油路面则属于四川。无论对云南还是四川来说,小落水都是最深处、最闭塞的那一个,被多数人遗忘。更不为人知的是,这里有着格姆女神山最贴近的庇护,也有着泸沽母亲湖最直接的怀抱,绝对是一块不曾为红尘俗世所污染的纯洁圣地。

三人抵达之后,下蛊者毫无踪迹,只能租用了一家摩梭人的茅草屋,耐心等待。也就是在此期间,段承德和香雪兰之间的关系越过了朋友界限,背着邓雨晴出轨。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原生态人间天堂里,段、香二人彻底抛开了身份和名誉的羁绊,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犹如一双坠入深山幽湖的野鸳鸯,打得火热,一发而不可收。

每天晚饭后,沃夫子都会出门,寻找幽僻的山野空地打坐修行。每到那时候,茅草屋就成了段承德和香雪兰男欢女爱、忘乎所以的天堂。

直到第五天的晚上,怪事突然发生了。

小落水村耕地极少,只能种一些玉米和马铃薯,家家户户既养牲口又打渔。在这边,泸沽湖岸呈弧形,湖畔长满芦苇草,由村子去湖边,步行约有十分钟的路程。通常,沃夫子是笔直向湖边走,打坐完毕后,再信步回来。只要爬上茅草屋的屋顶,就能从望远镜里看到沃夫子的身影。

当晚,欢悦过后,段承德和香雪兰并肩坐在屋顶上,各握着一架望远镜,向碧波如镜的泸沽湖远眺。镜头内,沃夫子刚刚打坐完,倒背着手,转身向回走,时间与平时一样,是晚上的十点钟。

突然,湖面上飞掠过来一个鹳鹤一样轻灵迅捷的白衣影子,横在沃夫子面前。

段承德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蛊者出现了。”

他火速下地,从床下抽出长枪,再次沿木梯上了屋顶,随即瞄准白衣人的后心。很可惜,白衣人始终背对这边,否则就能通过读取对方的“唇语”,了解他在跟沃夫子说什么了。狙击镜中,白衣人长发细腰,衣袂飘飘,与小落水村那些只穿粗布衣服的彝族女子绝不相同。这种情况下,段承德没敢冒然开枪,因为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几秒钟后,白衣人原路离开,飘然消失于湖面之上,现场只剩木立着的沃夫子。

香雪兰说:“沃夫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肩膀那么僵硬,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

果然,沃夫子再次举步往回走时,膝盖往上僵直不动,脚底踉踉跄跄,如同身上背负着百十斤的重量。

段承德拉着香雪兰的手,提着长枪,出门去迎接沃夫子。

当晚,月明星稀,照亮了小落水村向南的青灰色石板路。村外空寂无人,两人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惊人。很快,沃夫子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一瞬间,段承德感觉沃夫子的行走姿势像一尊复活的石像,或者像恐怖电影里从金字塔中走出来的木乃伊,每向前行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滞涩。

“龙鳞……龙鳞……”这是双方接近时,沃夫子嘴里连续发出的呢喃声。他的嘴似乎也已经僵化了,艰难地一开一阖,嘴里的舌尖笨拙地直伸着。

香雪兰扶住沃夫子,段承德则平端长枪,向泸沽湖上远眺。

湖水既平且静,水波不兴,不见游鱼,呈现在眼前的,像极了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

“龙鳞……超级武……器……龙鳞,死……亡……”沃夫子嘴里吐出的字越来越不连贯,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段承德急问:“白衣人是谁?龙鳞是什么?超级武器是什么?”

香雪兰自见面起,就在探察沃夫子的脉象,此时惊诧莫名地低叫:“承德,他没有脉象!我探不到他的脉搏跳动……”

段承德愣了一下,马上去试探沃夫子的颈侧、心口两个位置,骇然发现,沃夫子已经没有心跳了。他与香雪兰对望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脉象是一种生物信息传递现象,是从人体外部测量到的关于循环系统的一个信号。脉搏的形象与动态是中医辨证的依据之一,分为浮、沉、迟、数四大类,大致有28种脉象,每一种脉象都是对人体机能的反映,都有所对应的病症范围。正常来说,只要人还活着,就该有“脉象律动”,绝不会像沃夫子这样,毫无脉象但可以行走、说话。

“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香雪兰脱口而出。

“龙鳞……山谷……远古……诅咒……”沃夫子的右臂抬起来,向东北面指了指。那个方向,正是环绕着泸沽湖和小落水村的寂静群山。

“那些山里有什么?白衣人是来自山里的?血咒是从山中发出的?如果我问对了,你就眨眨眼或是给我点别的暗示!”段承德连续发问,试图猜透沃夫子所想的问题。糟糕的是,此刻沃夫子的面部表情是完全僵硬的,连舌头和眼珠都转动困难了,又怎么能及时做出眨眼睛的动作?

段承德一手提枪,一手举起望远镜,向东北群山顶上搜索。

一公里内,山上的青石、树木、小溪、杂草清晰可见,看不到任何动物或可疑人物。

“诅咒……毁灭……大毁灭……大毁灭……”突然间,哗啦一声,沃夫子平伸的手臂跌落下来,从肩膀头到手指甲,跌成了十七八块,在青石板路面上四散开来。

香雪兰惊得魂飞魄散,缩手后撤,躲到段承德身后去。

沃夫子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似醒非醒的一刻,嘴唇保持着说“灭”字的扁平微张口型。

“你还好吗?沃夫子?叶神医?叶先生?叶大师……”段承德勉强撑住身子,气沉丹田,双腿微颤着钉在原地。他毕竟是个大男人,香雪兰还需要自己保护,这时明明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也只能硬撑着。他早计算好了,只要沃夫子再有异动,无论是向前扑过来还是后撤逃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枪膛里的特制达姆弹威力巨大,随时都能撕裂一头成年野象胸膛,何况是一个身无寸甲的普通人。

沃夫子没有回应段承德,一阵风来,他摇晃了几下,沉重地仰面倒下去,发出噗通一声闷响,如一尊被狂风吹倒的石像。

直到现在,段承德也无法忘记小落水村外诡谲的那一幕——三小时前还跟他一起喝酒谈天、身体健康如二十岁小伙子的神医沃夫子,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石化为雕像、碎裂成石块。这种突变,比魔术中的“大变活人”更神奇十倍,但“石像”已碎,不可能再变回神采奕奕的沃夫子。

五年过去,段承德再度回忆往事时,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缓内心的恐惧,一边说,两腮虬结的肌肉又一边颤抖起来。

“叶兄弟,我是眼睁睁看着令尊沃夫子的身体发生异变的。当时,我和香雪兰只能那样手足无措地盯着他,什么都做不了,犹如沉浸在噩梦中一般。直到今天,我都无法解释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怎么会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凝固成石像?”他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背靠着墙,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空闻大师是见多识广的佛门高僧,听完我的叙述后,只是捻着佛珠默诵《金刚经》,没有多说一个字,然后招呼弟子把我送过去的特殊的‘尸骨’悄悄埋葬,以后再没提起过。”

段承德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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