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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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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那是个恋爱的季节,仿佛每一团空气、每一条草叶上都在散发着相恋者的符号……只有我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湖边……”

她呢喃着,死死地抓住叶天的袖子不放。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再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前面好一些的医院。”叶天只能如此安慰她。

由大理到泸沽湖全程约四百五十公里左右,一路上经过的祥云县、宾川县、永胜县医疗条件都很差,不足以应付某些疑难杂症,只会白白耽误时间。更何况,蛊术千变万化,又岂是乡镇医生能够治疗的?

突然间,方纯垂下了头,在叶天怀中昏迷过去。

叶天的手一颤,酒精洒出来,满车厢里立刻酒气四溢。他在方纯人中穴上掐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加重力道,但却一点都不管用。

后面的车赶上来,牛松和雷燕跳下车跑过来,看到方纯昏厥的一幕,都禁不住倒吸凉气。

“是蛊?”雷燕拿起方纯的右手,仔细审度了几眼,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牛松咧了咧嘴:“这下糟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啊?要不我向段庄主求救,先把方小姐送回大理?”

那是万般无奈后的办法,毕竟大理仅仅是医疗设施稍微好点,水平则是与其它县市不相上下。

雷燕摇摇头:“别慌,我觉得只要把方小姐体内的所有毒素全部吸出来,她就会没事的。这件事,非叶先生莫属,而不是假手于他人。”

现场只有这么几个人,不必她说,叶天也明白谁该对方纯负责。

“人血不可能是彩色的,只怕其中会有剧毒。叶先生,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千万别一时冲动,把你的命也赔进去。”牛松的话说得很委婉,因为他从段承德那里接到的指令,是北上泸沽湖,从黑金部队手里救回小彩。至于路上发生什么事,什么人会出意外,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怎么从长计议?你没看到方小姐随时都会毒发身亡吗?”雷燕是站在叶天这边的,每一句话都在维护他和方纯的利益。

牛松摊开双手苦笑:“雷大姐,我只是发表自己的见解,别冲我发火好不好?您几位都是江湖大侠、黑道大佬,见多识广,渊博多知,站得高看得远。我呢,只是段庄主手下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什么都不懂,一切全都听您几位的支派,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行吗?”

雷燕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牛松,焦灼的目光望定叶天。

叶天横了横心,先默默地用纱布蘸着酒精,给方纯的手指消毒,反复擦拭干净,然后才把她那根中指含在嘴里,一次一次地吮吸,然后吐在路边的草地上。那些七彩血珠的温度很低,吸吐了七八口之后,叶天的腮部肌肉已经冻麻了,牙齿冷得嘚嘚碰撞,显得狼狈无比。

“恐怕方小姐的血里带毒,而且是非常厉害的毒,看那些小草——”牛松谨慎地转到上风头,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草地本来是半黄半绿的,刚刚返青的杂草被叶天吐出的毒液沾到后,瞬间枯死,由青变黄。

“我没事,注意警戒,这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注视着咱们呢!”叶天苦笑,抬头向四周扫视了几眼。道路两边是一米宽的草坪绿化带,然后是五米宽的斜坡边沟,边沟的另一侧向东边无限延伸,是成片的生长着稀疏灌木的荒地。

牛松非常听话,立刻拔出短枪,喀啦一声,子弹上膛。

叶天继续低头吮吸,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心急如焚。

“那个灰衣人承认是蛊苗部落四大家族里元氏一派的人,这一派系,是蛊苗的正宗,目前的当家人元满、元如意兄妹,天资极高,一向被四大家族的长老们看重。他们的出现,是不是祸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会把已经很糟糕的局面搅得更烂。”雷燕靠在越野车的车头上,眺望着昏冥的旷野,低声自言自语。

叶天继续专心做自己的事,脑子里毫无杂念,只把雷燕的话当成耳边风。

“我去生一堆火吧?”牛松试探着问。

没有人应声,牛松只好讪讪地笑了笑,继续绕着越野车踱步警戒。

“要合作,就得说真话。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没说出来,但我不怪你,因为我们目前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不知底细。我只希望,强敌面前,大家别互相扯后腿,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就好了。”趁吐出唾液的空当,叶天疲惫地叹了口气,向雷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雷燕点点头,再也不做声了。

在此期间,日本兵一直躲在后面的车里,头都没露,一声不出。

幸运的是,在叶天的反复努力下,方纯渐渐苏醒,并且恢复得极快,不再有一点点病态。

“我没事了,谢谢。”她的脸色、声音、呼吸都完全正常,自己一只手包扎伤口,动作也准确利索,的确全好了。

牛松以手加额,欢呼一声:“好好,太好了!”

这时叶天已经疲惫之极,只好换成方纯开车。

“走吧,走喽——”牛松回到后车,从车窗里伸出左臂,如释重负地用力挥动着。

两辆车继续前进,并且于凌晨一点钟入住宾川县与永胜县之间的木匠岭镇乡镇酒店。

为了安全起见,五个人要了一个最大的套房,将四张床垫平铺在客厅里,所有人合住在一起。不过在牛松的坚持下,一个人将日本兵用手铐、脚镣锁住,然后才倒头睡去。

叶天并无睡意,只是闭目养神。

外面,夜风呼啸着掠过,屋顶瓦垄上,各种各样古怪的动静此起彼伏地响着,仿佛有千百恶魔随风而来,蠢蠢欲动,觊觎着熟睡的旅人。

房间里的夜光电子钟指向凌晨三点时,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杀机正在逼近。牛松、日本兵已经发出了均匀而响亮的鼾声,雷燕则无声无息地蜷伏在毛毯下,身子缩成一团。他知道,方纯也没睡着,那种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方纯翻了个身,右手伸过来,在他掌心里写:“我是半装的,当时还有其他蛊术高手在,不仅仅是灰衣人。如果中蛊,肯定是另外的人搞鬼。灰衣人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出来。”

叶天无声地笑了,这一切都没逃过他的观察。既然方纯是在“演戏”,他就有义务配合下去。

“真的没事?”他这样写。

“有事。我感觉情绪很容易失控,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灰衣人的影子,还有苗疆、苗寨、苗人的生活细节。”方纯写字的速度放慢,中间停顿数次,若有所思。

叶天静静地等待着,心慢慢地沉入冰水里。

“中蛊”与“中毒”的区别在于,后者是身体上变化受损,前者则是精神上遭到控制、摧残。所以,一旦方纯脑子里反复出现幻觉,就是敌人的蛊术渐渐产生作用的原因,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我的行为发生明显异常,就……”方纯写不下去,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叶天心里一软,无声地合拢掌心,把方纯的手指温柔地握住。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逆旅中的江湖人通过握手的小小动作,传递着彼此的复杂心意。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也许接下来,叶天会紧紧地拥抱方纯,用自己的体温帮她驱除内心的寒意。

“蛊术会令人丧心病狂,如果我发生异变,请杀了我。”最终,方纯撑开叶天的手指,重新写了这一句。

叶天思虑再三,写下了一个字:“好。”

历朝历代,最让江湖人感到头痛的两个门派就是“苗疆蛊术”和“蜀中唐门”。

后者以“下毒”驰名江湖,每一代都有聪明绝顶、野心昭昭的年轻高手出现,所以死于唐门弟子手上的黑白两道人物不计其数。但是,唐门中人时时刻刻与毒虫为伍,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导致门下人丁零落,在晚清、民国之间,已经淡出了江湖人的视线。至于前者,僻居深山,不跟外人打交道,就算到了生物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全球各国的科学家们也没真正弄明白“蛊”的意义,只是笼统地定义为“驱虫杀人”四个字。所以说,二十世纪末期到二十一世纪中期这段长达三十年的时间内,苗疆蛊术比蜀中唐门更为令江湖人惊惧交加,胆战心惊。

即使是同一名炼蛊师放出的同一种蛊虫,中蛊者的反应也是千差万别的。叶天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目前不生不死、进退两难的窘困之境。

从前在海豹突击队时,他所看到的都是同袍兄弟受伤、流血、战死,但那是男人之间发生的故事,所有队员都信奉“男人流血不流泪”的信条,就算有好兄弟在眼前断腿断臂、肠穿肚裂都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大祸临头的却是一个年轻的花一样的女孩子。

“她,流泪了吗?”当叶天看到方纯轻轻翻身,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同时,仿佛有一只小猫的柔爪轻轻地挠在他的心上,一点点痛楚、一点点伤感、一点点怜悯、一点点不忍不舍夹杂交互着一起涌上心头。

他举起手,想轻拍她的肩来安慰她,但却只抬起一半,停在半空,不敢唐突越界。

这一夜,叶天就在这种心痛与纠结中无声地度过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钟,两辆车继续出发。

前面的车子仍然是方纯驾驶,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只是专心驾车,不跟叶天深入交谈。

近中午时,车子进入宁蒗彝族自治县的地界,毫不停顿地北去,连吃午饭的时间都省下了。

牛松在对讲机中报告:“已经联络到小落水村的村长彝族人安信,他的彝族原名是绕西里鲁·昂西安,跟段庄主见过几次面,算是比较熟的朋友。去年,该村受过段庄主的五十万人民币的渔业资助,我们到那里,将会受到贵宾级礼遇。”

叶天淡淡地回应:“是个好消息,那我们直奔小落水村,中途不必停了。”

泸沽湖景区全球知名,一路上,他们不断遇到乘坐着旅游大巴或是越野车的外地游客,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快乐。对比他们,方纯和叶天连连苦笑,因为两个人连停车远眺泸沽湖美景的心情都没有,心里只有“小落水村”四个字。

下午一点钟,车子进入小落水村,见到了面目黝黑、身材矫健的中年人安信。

他的汉语非常流利:“欢迎五位光临,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家。另外,我安排了最丰盛的贵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安信和身边的年轻妻子脸上满是笑容,把五人请进家门。他的家就在村口,距离湖边最近,是一幢依山而建的三层小楼。

五个人没心情大吃大喝,对安信准备的野鸡、野兔、袍子肉、山菌、土酿谷酒等等只是浅尝辄止,然后进入二楼客房休息。眼下能做的,就是等黑金部队的人主动现身,开出赎回小彩的条件。

作为段承德一方的代表,牛松一直都出言谨慎,时时处处看着叶天和方纯的脸色行事,可能离开蝴蝶山庄时段承德早有交待。

饭后,叶天一个人上了三楼。这里是一个瞭望塔,南墙全部用落地窗代替,窗前立着一排三角架,上面安装着五架高倍望远镜。从镜头中远眺,泸沽湖上的碧波船影一览无余。泸沽湖的景色秀丽之极,如同未经污染的人间仙境,但叶天通过镜头仔细观察的目标,却不是美景、游船和游客,而是任何可疑的迹象。

从进入泸沽湖景区开始,他的心头就沉甸甸的,不能不想起段承德亲口说的“沃夫子石化而亡”那件事。父仇不共戴天,他渴望找出真凶,然后手刃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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