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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归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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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格林自己也不知道抗议到底有什么用,他不确定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是否一定会有结果,但是至少,这让他感觉自己有所行动。他曾经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每天早上都疲惫不堪,却不知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原因。
无论如何,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贝拉米探员坐在桌子前,跷着腿,西服马甲敞着,真丝领带也比平常松了一英寸,哈罗德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像现在这么放松。他还不确定自己是怎么看待贝拉米的,但是他明白,如果自己到现在仍然不讨厌贝拉米,那就说明自己很可能非常喜欢他。人的心理都是这样。
哈罗德啧啧有声地吃着煮花生,手指之间还夹着一根香烟,一缕灰白色的烟雾在他脸前升起。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边将手指间咸滋滋的汁水抹在裤腿上,反正露西尔不在,也抗议不了。吃得兴起时,他就深深吸上一口烟,再吐出去,一点也不咳嗽。这些天他努力让自己吐烟的时候不咳嗽,虽然费点劲,但是他在学习。
以阿卡迪亚如今这样的形势,贝拉米探员已经难得有机会和哈罗德单独聊聊天了,今天算是幸运。哈罗德一步也不愿意离开雅各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会饶了我的。”他曾经说过。
不过有时候,哈罗德会同意让雅各布和某个士兵在另外一个房间坐一会儿——只要让他知道是哪一个房间,贝拉米便趁这段时间问他几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你感觉怎么样?”贝拉米问道,笔记本也准备好了。
“我想,至少还活着吧。”哈罗德把烟灰弹到一个小小的金属托盘里,“不过这段时间,所有人不都活着吗?”他吸了一口烟,“猫王活过来了没有?”
“我会去调查看看。”
老人咯咯直笑。
贝拉米背靠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重心,好奇地注视着这位南方老人。“那么您有什么感觉?”
“你玩过扔马蹄铁的游戏吧,贝拉米?”
“没有,但是我扔过布希球。”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马蹄铁游戏的意大利玩法。”
哈罗德点点头。“我们有时间应该扔几把马蹄铁,而不是干这个。”他伸出双臂,指了指他们坐着的这间狭小憋闷的房间。
“我尽量努力吧,”贝拉米笑笑说,“您觉得怎么样?”
“你已经问过我了。”
“您没有回答。”
“我回答过了。”哈罗德又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贝拉米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然后把钢笔放在本子上,拍了拍,好像在说:“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哈罗德。我向你保证,没有记录,没有照相机,没有秘密麦克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名警卫站在门外,他听不见我们说话,就算能听见也不想听。他站在那里,只是因为威利斯上校的命令。”
哈罗德默默地把一碗煮花生吃完,又抽完烟,其间贝拉米只是坐在桌子对面,安静地等着。老人又点上一支烟,有些夸张地长长吸了一口,直到肺里容不下更多空气为止。然后他一边吐气,一边咳嗽,接着不停地咳起来,最后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咳嗽终于止住了,哈罗德镇定了一下心神,接着贝拉米说话了:“您感觉怎么样?”
“只不过咳得比以前厉害一些。”
“可是您不让我们做任何检查。”
“不了,谢谢,探员先生。我老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不过我还不至于像那个男孩一样得动脉瘤。我也不会傻到去相信这种‘疾病’,你们的士兵整天窃窃私语这些。”
“您真是个聪明人。”
哈罗德又吸了一口烟。
“关于您咳嗽的原因,我个人有一点猜测。”贝拉米说。
哈罗吐出长长的一口烟,几乎是直线形的白烟。“你和我老婆都猜过。”
哈罗德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又把那个装满花生壳的碗推到一边。他两手放在桌子上,低头看着它们,发现这双手真的老了,满是皱纹,记得以前看到它们时还没有这么瘦弱呢。“我们谈谈吧,马丁?贝拉米。”
贝拉米探员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挺直了背,仿佛准备要干一番大事。“您想知道什么?您来问,我尽我所能回答。我只能做到这一点,您也一样。”
“很公平,探员先生。问题一:复生者真的是人吗?”
贝拉米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走神,好像脑子里有画面一闪而过。接着,他尽量用自信的语气回答:“他们看起来是人。他们会吃东西,其实吃得还挺多,他们会睡觉,虽然只是偶尔,但是真的睡觉;他们能走路,会讲话,有记忆。所有人能做的事情,他们都能做。”
“但还是很古怪。”
“是的,他们有一点古怪。”
哈罗德突然大笑起来。“有一点,”他说,脑袋上下点了点,“死而复生在人们眼里已经仅仅是件‘古怪’的事了,那么这‘古怪’已经持续多久了呢,探员先生?”
“到现在几个月了吧。”贝拉米不疾不徐地说。
“问题二,探员先生……还是问题三?”
“应该是问题三。”
哈罗德干巴巴地笑起来。“你很清醒啊,很好。”
“我尽量吧。”
“好吧,问题三……人,自从我们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过死而复生这种事。既然现在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你仍然能把他们叫作人吗?”
“我们能有话直说吗?”贝拉米毫不含糊地问。
“北方佬。”哈罗德咕哝了一句。他在座位上动了动,两条腿抽搐了一下,似乎各种力量都流过了全身。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贝拉米说。他身体前倾,靠在桌子上,好像要伸出手握住哈罗德那双老手。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但是哈罗德却镇定自若。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最后说,“他死了,我的儿子死了,一九六六年在河里淹死了。而且,有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我们埋葬了他。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上帝如此残酷——是我亲自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虽然当时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他却浑身冰冷,就连水里的鱼也比他更有温度。他全身肿胀,颜色都不对了。”哈罗德的眼睛闪着光,“我把他从水里抱出来时,周围的人都在哭。他们都说,我不用非得自己把他抱出来。大家都要从我怀里把他接过去。
“但是他们都不明白,我必须自己把他抱出来。我要亲自感受他的身体有多么冰冷、多么僵硬。我一定要自己知道——确确实实地知道——他真的死了,他不会回来了。我们把他埋了,人死去时我们都是这么做的,埋葬他们。你在地上挖一个坑,把他们放进去,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不相信有来生吗?”
“不,不,不,”哈罗德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人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哈罗德隔着桌子伸出手去,抓住贝拉米的手。他抓得很用力,这位公务员觉得有点痛,便试着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哈罗德比看上去要强壮得多,贝拉米甚至挣脱不开。“一切都应该结束,不再有第二次。”哈罗德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犀利。“这一切都应该结束!”哈罗德大声喊道。
“我明白,”贝拉米回答,还是那种流畅的纽约口音,语速很快,同时还把手抽了出来,“这件事很难、很乱,我懂。”
“都结束了,”哈罗德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感觉、记忆,所有的一切。”他停了停,“现在,我一觉醒来经常会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情。我会想起那些生日和圣诞节的场景。”他笑了两声,看着贝拉米,双眼发亮,“你从来没有撵过牛吧,贝拉米探员?”他问,满面笑容。
贝拉米也笑起来。“是的,我还真没干过。”
“我记得,雅各布六岁那年的圣诞节十分泥泞。连着下了三天雨,圣诞节那天的路况太差了,结果大家都不能按照原来的安排出门走亲访友,只好待在家里,打电话互相问候‘圣诞快乐’。”他靠在椅背上,边说边做手势,“我现在住的地方旁边原来有个农场,是罗宾逊老汉的。他死以后,我从他儿子手里把那块地买了下来。但是那年圣诞节,他的牛栏还在那边,里面也谈不上有牛群,只有七八头牛而已。每隔两年,他就会拉一头牛到屠宰场去,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的牛栏里总会留着几头。我猜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反正我听说,他父亲一直都养牛,所以我想,他大概也不会别的生计。”
贝拉米点点头。他不知道老人到底想讲什么,不过听他说说也无妨。
“所以,就有了那个泥泞的圣诞节,”哈罗德接下去说道,“雨一直下,好像谁把上帝给惹怒了一样,真是瓢泼大雨。就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会是谁呢?除了罗宾逊老汉还能有谁,那个老混蛋。他的头秃得像婴儿脑袋,身材就像伐木工人,胸膛像是大油桶。他就站在门口,浑身都是泥。我问他:‘什么事?’‘牛跑了。’他说,然后指了指远处一排栅栏,我能看到牛是从那里拱开栅栏跑出去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甚至还没说要帮忙,有个东西就从我身边溜出去,冲出前门,冲出前廊,跑到雨水和泥巴地里去了。”哈罗德开心地笑起来。
“是雅各布?”贝拉米问。
“我正想着叫他回屋里来,但是又想,‘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走到前门,露西尔又从我的身边蹿出去,几乎跟刚才雅各布的速度一样,还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裙子。她走出前廊还不到十英尺,已经是满身泥巴……当时在场的每个人,包括罗宾逊老汉——没一个不是开怀大笑。”哈罗德两手放了下来,“或许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待腻了吧。”他最后说。
“后来呢?”贝拉米问。
“什么后来?”
“你们把牛找回来了吗?”
哈罗德咯咯笑着说:“找回来了。”然后他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重新变得沉重严肃,心事重重的样子,“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后来,都成为了过去。但是现在……现在我感到如临深渊。”哈罗德低头看着双手。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几分迷乱:“我应该怎么做?理智告诉我,他不是我儿子,雅各布已经死了,淹死了,死在一九六六年八月温暖的一天。
“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我儿子的声音,我看到的就是我儿子,跟许多年前一样。”哈罗德往桌子上捶了一拳,“我该怎么办?有些晚上,一片漆黑,没有声响,人们都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有时也会睡觉,就躺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跟他以前一样,好像他做了什么噩梦。或者,还有更糟的可能,他那么做只是因为他想我。
“他会爬过来,蜷缩在我身边……我真该死……我会忍不住伸出胳膊搂着他,我过去都是这么做的。你知道我的感觉吗,贝拉米?”
“什么感觉,哈罗德?”
“这些年来,我感觉从没这么好过。我觉得自己完整了,完满了,就好像生命中的每件事情都回到了应有的样子。”哈罗德咳嗽起来,“我应该怎么做?”
“有些人会紧紧抓住这种感觉。”贝拉米说。
哈罗德顿住了,确实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改变了我,”哈罗德等了一会儿说道,“真该死,他让我变了。”
鲍比·怀尔斯
鲍比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能很快适应。他父亲曾经预言,这孩子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魔术师,因为鲍比只要想消失,就可以想尽办法让别人找不到他。现在鲍比就藏在上校的办公室,在学校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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