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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旷野好像海市蜃楼，看上去近在咫尺走了半天却半分没有变化。淼夜禁不住鄙视了千叶草一下，幻术讲究的是以假乱真，可是现在想想就知是假的，心中松懈了不少。
她不知，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并不知药王谷的真正所在，寻到个影子自然会着了迷一样，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在沙漠中看见绿洲倒影的人不一定相信那就是真的，只不过有了希望不愿意轻易死心。也许是人的通病，只是很少有人在看见希望的同时能做好接受希望成灰的准备。
又走出一段，倾城忽然拉住她的手。
淼夜知道快要进入幻境了，暗暗提高警惕。眼前浮起一层薄薄青霭，荒凉的旷野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就像是镜头一下子跳转到了另一个世界，灰败的天光陡然明亮，形态各异的树木看似杂乱无章的恣意生长，别有一番洒脱之气。柔软厚实的大朵白云衬在苍穹之上，其间缕缕日光直射而出，仰面望去，隐隐有七彩的光斑。
羽若游荡在树林间走的路线很诡异，不挑直线走，尽在树木间绕来绕去，像孩子在林中嬉戏一般。
想来树木的排布隐含玄机，两人不敢怠慢，中规中矩按着羽若走过的路线前进，虽然觉得无端端将路线放长，还貌似走了挺多冤枉路，好在没出什么变故，心生安慰。
不知走了多久，淼夜觉得绕来绕去头都晕了。
倾城说这里是幻境，既然树是千叶草苦心栽培的，这林子一定是真的，那什么是假的？天地花草？
就在淼夜神游之际，忽然手上一紧，见倾城止住脚步，蹙眉思缜，微微抿唇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淼夜赶紧绷住嘴唇，听话的猫到他身后，她对幻觉之类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可没少吃亏。
羽若倒是悠然自得，依旧在林间穿梭，而且速度似乎快了不少，淼夜有点担心，再不追上去就追不上了。可是倾城站着不动，神情肃穆，显然有比追羽若更棘手的问题。
俄顷，淼夜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有什么东西隐匿在层叠的枝杈间蠢蠢欲动，抬眼望去，枝晃叶动貌似只是随风而动，没什么特别。蓦地，倾城俯身将她罩在怀里，一阵吱吱喳喳的叫声呼啸而过，头上的树叶簌簌而落。
淼夜忽然想到土匪倾巢出动，席卷之后的惨象，心顿时缩成一团，偎在倾城怀里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不敢再猜外面出现了什么牛鬼蛇神，猜的越多越是自己吓自己。
半晌，耳边再次恢复到初入的宁谧，只剩下风声和树叶间摩擦的细响。
倾城缓缓松开她，眼中明暗不定，怒火中烧。
他没想到千叶草那老毒物会在出林子的地方设下这种东西！还说什么树林白日里无害，不是要防他防谁？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他是太高估自己了！倾城脸色难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刚才是什么？”淼夜四顾查看，一点蛛丝马迹都搜寻不到。
“血蝙蝠！”倾城向西面一处岩壁扬了扬下巴，“洞口应该就在那，你好好在这等我，我去把蝠王干掉。”
淼夜一时没听明白，可倾城显然被血蝙蝠惹火了，话音才落就疾步飞掠过去。她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咽进肚里，找个大树好乘凉，安静等倾城回来。
淼夜不懂，蝙蝠不是晚上才出来么？大白天的难道失眠了？当然不会是那么狗血的事情，还有一个假设就是现在并非白天，而是晚上，那么……淼夜对自己大胆的猜测难以置信，抬头好好审视了下头顶的天空，晴空一碧如洗，实在是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淼夜猜的不错，现在的确是晚上，幻境中的一切都可以作假，包括颠倒黑白，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刚好进来的时候体内吸入了解药，所以现在树木放毒也没作用，这一点，是千叶草种树的时候没发现的BUG，便在入口处养了一山洞的血蝙蝠，用岩壁障眼。这种血蝙蝠嗜血成性，尤爱人血，要不是刚才倾城布下的结界够强大，蝙蝠群过怕是只剩两具骨架了。
羽若之所以能进去，是因为她身上有药王谷内弟子的特殊气味，血蝙蝠的嗅觉灵敏，闻到这种气味就会放弃攻击。通常一群血蝙蝠由一只蝠王带领，沾上蝠王的血气也能免受攻击。
淼夜担心飞走的蝙蝠飞回来攻击，勉强用单手布下一个结界给自己罩上，万一出事，至少能支持一会儿。站的实在累了，就随意找了一块空地坐下等。
她这个样子要是跟他进去应该只能添乱，她明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他，是现在的她唯一的选择。
在幻境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天光永远那么美好，淼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焦躁扰乱了心神，把等待的时间放大了好几倍，她试图让自己的心安静，却发现很难。
好在，又等了没多一会儿倾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虽然挂着几道抓痕，看样子没受什么大伤，笑的很灿烂。
淼夜赶紧起身几步凑过去，“你把蝠王杀了？”
倾城点点头，“走吧。”伸手拉起淼夜。
淼夜却没抬脚，仰面蹙眉，“你怎么了？”
倾城这才意识到他拉的是淼夜的废手，窘迫的换到另一边，赧颜道：“我一时心急，没注意。”
淼夜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莞尔笑道：“不碍事，走吧。”说完大方的拉起他。迈出几步又觉得不对劲，转身不解的看着他，“羽若早就不见了，我们怎么走？”
倾城信心满满的拉她继续向前，“没事，这里已经到林子边缘了，只要一直朝那边走就行了。”
淼夜看他笃定的神情，心踏实下来，步伐都稳当了不少。
可走出老远都不见走出林子的迹象，淼夜心中涌起不安，抬头，见倾城依然面带微笑的向前走，也就不再多想。
蓦地，她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倏然转身，见不远处又一个倾城正踩着空气飞过来！
她身侧的倾城急着张开双臂将她护在了身后，那动作，让她想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觉得很幼稚。
“这个人是幻境的一部分！”倾城低声嘱咐。
淼夜点点头，小心的猫到他身后，心中暗暗审度，既然是幻境的一部分，那么眼前这位说不定也……


七十章：阵眼

淼夜瞪着大眼小心翼翼的观察这两个倾城，忍不住笑了，双生子也不过是皮相相同而已，倾城一和倾城二连脸上的伤痕都如出一辙，至少，以淼夜的眼力是看不出个五六七的。为了区分，淼夜按照先来后到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将身边的倾城编号为一，另一个为二。
事情好像发展的很狗血啊，淼夜瞄一眼倾城一的侧脸，他似乎不太淡定呢！她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半步，恰到好处的在两人之间留下一点距离。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谁都可能是真，同样，也谁都可能是假，甚至都是假的也说不定。淼夜深吸口气，心如明镜，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没命出去了。
眨眼的功夫，倾城二俯冲而下，脚跟还没站稳就对倾城一下了狠手，刺眼的白光自指尖射出直取倾城一的咽喉。倾城一似是料得先机，不慌不忙的反手给淼夜布下一层防护，轻松格挡下倾城二的攻击。倾城二微微眯眼，灵巧的向后翻出几步，又是一击。
看着两人缠斗，没有你一言我一语的要淼夜辨出个真假，淼夜挑起唇角反倒轻松了。也许，肚皮外面的这些，甚至言谈举止都能模仿的有模有样，但是，肚皮里的那颗红心却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几个回合下来，倾城二先声夺人占据的优势渐渐被逆转，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倾城二陡然看见站在一边淼夜，一边费力抵挡，一边运气大喊：“小夜，快来帮忙。”倾城一微微蹙眉，“小夜，呆在原地别动！”
淼夜不以为然，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她帮帮手热闹热闹岂不更好？挑眉一笑，露出了贝齿中那颗尖尖的小虎牙。
一道幻天雷悄无声息的从空中落下，直直的劈到倾城二的头上，他那张俊脸瞬间变的焦黑，因为过度诧异扭曲变形。想要仓皇逃命，倾城一哪会给他那个机会，一击洞穿了他的头颅。他本来不想弄这么恐怖，只是怕击穿心脏啥滴，赶上个畸形儿心脏位置特殊，打不死。
看着倾城二倒下，倾城一很装B的抖抖衣襟，自顾优雅，转身挑衅的睨向淼夜，电力十足的媚眼，刺激的淼夜心里登时乱了套，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上古大神，不是真的弄错把倾城给劈死了吧？淼夜觉得脊背发凉，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不断在心里暗示要有自信有自信，很可能，两个都是假的！
缓缓向淼夜靠近的倾城一，忽然驻足，捧腹大笑，直到淼夜的脸色从讶异到恍然大悟到嗔怒到想杀人，倾城才很识时务的戛然住嘴。然而，瘪的太急，生胀出了眼泪。
倾城看淼夜一动不动在几步外仰头瞪着自己，一言不发，终于意识到这个玩笑的严重性。当时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淼夜能那么早做出判断，况且，自己还没时间为自己正身，很有可能攻击落到自己头上。所以在淼夜坏笑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护身的准备。
“小夜？”倾城蜗牛似的挪过去，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生气，脚上像踩了棉花轻飘飘软绵绵的，很没底。“我错了，对不起。”倾城装出可怜兮兮的腔调，希望博得一点同情分。
淼夜像是没听见，小脸绷的像门板，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姿势都不换一个，要不是刚才她身边没人，倾城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被人下了定身咒。
“小夜？”两人几步远的距离，倾城却像是跋了山又涉了水一样，步履维艰，看淼夜仍旧不为所动，他真的有点慌了，自己也是一时玩心大起，没考虑到淼夜的心情。薄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道歉的话，自己又觉得无力，踟蹰片刻，抬手将淼夜抱进怀里。
“小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倾城带着呵气的低语灌进淼夜耳中，她绷紧的心倏然松弛，像被按了暂停的画面突然开始播放，闷在倾城怀里哇的大哭起来。当然，大哭的同时也不忘在肇事者身上拳打脚踢的泄愤。
她真的以为自己劈错了，她从来都不怕自己出不去，却面对不了倾城回不来！当发现不过是倾城的玩笑时，心情的大起大落让她除了刚才那样僵直的站着，再找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直到倾城抱她，淼夜的冻结的情绪像被他怀里的温度瞬间化开，全部融进眼泪中倾泻而出。
倾城美滋滋的抱着怀里的可人儿，虽然被又捶又打的出了满头包，心里的甜蜜却是不言而喻的。他一直觉得淼夜跟自己总隔着层什么，甚至觉得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这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她在乎自己！
淼夜虽然情绪不稳，也知道轻重缓急，没在倾城怀里多腻味，就抹干净眼泪忍住不再哭。好在，心里的不畅快，在倾城的笑容里很快消隐的无影无踪了。
这时，大地忽然开始不安分的浮动，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撕破了的窗户纸，斑斑驳驳不成样子。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白昼变成了黑夜，小径变成了清泉，岩壁变成了山洞，还好树一棵都没变，不然这么多棵万一变成活物就太吓人了。
不远处倾城二焦黑的尸体，蓦地化成一道青烟随风散去，原来这个幻境的阵眼在他身上，难怪倾城在蝠王的洞里都找不到，没有了引路人，不破幻境是绝对走不出去的，要不是担心淼夜的安危，他也不会着急败火的跑回她身边。其实，开始领路的镇定自若都是装出来的，所以才会上来就拉错了手。
幻境破，很有柳暗花明的味道，空濛的雾气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