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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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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怕人看见笑话,晚上出来倒没碰到人。没有月亮,几个人摸黑在道上走,脚步轻轻,有点鬼鬼祟祟,有点兴奋,有点神秘,有点紧张。孙克礼老婆说:“要是碰见人,还不知道咱们几个去干什么哪。”旁边的赵四平媳妇笑着问她:“你说去干什么,你说去干什么?”几个人都忍不住咯咯笑。出了村,几个女人都有些胆怯起来,不自觉地往跟前挤了挤。大地黑黢黢,树影像高墙,远处人家的灯光一盏一盏亮着。天略有些凉爽,没有风吹来。在她们离大柳树十几步时,一只野猫从脚旁窜过去,吓了她们一跳。到了大柳树跟前,几个女人停下来,寻找着那个土包。张世文媳妇说:“我找到了,在这里哪。”说着跪下去,几个女人也在她身边跪下了。孙克礼媳妇在树的另一边叫:“你们都跪差了,土包在这里哪。”几个女人往面前的地上一摸,平平的。都抑制的低低的笑起来,又转到另一边,重新跪下。她们也不知道怎样祈雨,都是即兴发挥。先是把地里干旱的情况向老天爷汇报了一下,然后祈求老天爷降雨。她们没有统一的祷词,只是各说各的,起初有点拘谨,放不开。但随着祈求的深入,她们就被自己感动了,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觉得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此时,那场臆想中的大雨正在赵四平的梦中落下,雨滴透明,白亮亮,落下时没有声音,田野里一片鲜绿,小苗滋滋的吸吮着雨水,好像婴儿张开小嘴,咂住了母亲的奶头。油黑的土地,碧绿的小苗,透明的雨滴,构成一幅梦中的图景。他看见一个村人出现在这幅图景中,就像从镜头下钻出来一样。我没说错吧。赵四平对那人说。那人转过脸,没有看到他。雨下得更大了,发出哗哗的响声,眼前的图景消失了,他现在是靠耳朵做梦。 txt小说上传分享
坠落
坠落
四楼对丁铁来说是一个决定性的高度,它意味着眩晕,战栗,胆战心惊,肌肉紧张,以及战胜它们的意志。四楼不仅标示着楼层的高度,也预示着一个心理的高度。从二楼到三楼只是一个量变的过程,到四楼就发生了质变,需要丁铁组织起更为强大的意志,来战胜恐惧。现在丁铁已经站在四楼的阳台上了,他的任务是接过从三楼传上来的模板,木方,松木杆子,再往上传给五楼阳台上的人。本来他可以选择留在三楼,但他没有这样做。阳台是一方宽两米四,长一米二的悬在空中的地面,只有一面附在楼体上,另三面无所依附的探进虚空中。此时,它还没有封闭,这就意味着从这三面的任何一面,都可以轻松的作一次滑翔。 丁铁站在离阳台边缘只有五公分的位置上,下面的大街上如蚁的人群走过,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一个小小的头颅。不远处的道口有两个行人打起来,流动的人头扰动了一下,静止,张望,向事发中心聚集。更远处,城市的边缘清晰可见,大片连在一起的玉米地随势起伏,阳光灿灿,朵朵白云在蓝空中悠游。“上面有没有喘气的,我可要拿不住了。”一根松木杆从阳台的边缘伸上来。丁铁小心地向前挪了挪,离阳台的边缘更近了,一阵颤栗的痛感,从阴囊经过小腹向上窜起,在额头处消失。他微探出身子,伸手去抓那根松木杆,可它又缩了回去,从阳台的边缘消失了。“上面到底有没有人,能不能知一声。”下面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丁铁连忙冲下面说:“有人,有人,我刚来。”下面的人不满的嘟哝了一句什么。那根刚缩回去的松木杆又探了出来,丁铁伸手抓住,身子又撤回来,把松木杆当在阳台的边缘上,往上到了几把,然后才一使劲,把松木杆拽上来。立在阳台上,再一点点往上伸。由于他不敢走到阳台的边缘,松木杆伸到五楼的阳台时,斜支到了外面。上面的人喊:“丁师傅,你再往边上站站,你这样我也够不到哇。”他很了狠心,又往外挪了两寸,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还好,外面的人抓住了杆子。他松开手,身子又撤回来,退到安全地带。每一次的接杆和往上递杆都是一次涉险,都意味着一次死亡之吻。丁铁的精神高度紧张,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保持着高度的谨慎和小心。
三个月前,丁铁来到城里,三个月前他就恐高,对二楼以上的高度胆战心惊。但随着一天天的高度适应,他克服了二楼,克服了三楼,但到了四楼,他的适应能力开始停滞不前。他无法忘记自己身处的楼层,视觉引起的恐惧感,时时提醒他,自己正处在一个眩晕的高度。每天晚上收工回来,丁铁都有一种隐秘的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又熬过了凶险莫测的一天。
三个月的时间里,工地出了两起事故,一死一残。丁铁亲眼看到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从三楼掉下来,被一根钢筋贯胸而出,当场死亡。他回家对老婆说了这件事,说自己不想再干了。老婆说你干到秋收吧,干到秋收再回来,现在回来也是呆着。他又返回了工地。
丁铁冲下面的人问:“下面还有多些了?”下面的人答:“早哪,没完。”丁铁没有再问,重复着固定的动作。青幽幽的远山在天边绵延 ,褐黄色的玉米地在大地上起伏铺展,左前方隔着两栋不高的建筑,肃穆的教堂尖顶伸向瓦蓝的天空,在它的后面几朵白色的云,渐渐向远方遁去,留下的一两抹也好像要随时消失。丁铁记起昨天晚上,在大街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奔跑的情景。他离开母亲,两手后伸,身子极力向前,做出奔跑的样子,可却跑得极慢,几乎称不上是跑,让人感到巨大的努力和笨拙身体之间的不协调。而后,在丁铁回到工地时,看到了巨大的楼体和楼体之间的那一片巨大的黑暗,仿佛楼体就是由它衬托而出,楼体是背景,而它是实体。“干什么哪,咋还呆上了哪。你们还想不想要钱了。”下面传来包工头的呵斥声,传送工作又开始启动起来。一根木方从阳台边缘探上来,不断上升,到了他感觉应该伸手抓住的位置,便探出身去,重复着每一次重复的动作。只是这一次丁铁把木方传到上面,松开手时,木方头上的一根钉子挂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还没来得及摘掉时,上面的人已经用力了,他被一下子带到了虚空中,身子迅速向下坠去。他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就像多次经历的那样,他也知道这个梦马上就要醒来了。
午后到傍晚
午后到傍晚
栓柱拖拖拉拉的跟在五姐的后面,柳条编就的篮子斜背在背上。篮子太大,人太小,好像要把小小的人装进去,又像篮子下面长了两条小小的腿。“五姐。”拴住在后面赖赖叽叽的叫了一声。五姐并不理他,她知道栓柱要想在脱离了母亲的视线之后,半途溜走。她也知道只要她不吭气,他就不敢擅自行动。迎面有几个孩子奔跑而过,栓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远去,又恋恋不舍的往前走。“你真不够意思。”栓柱仍不甘心,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打动前面的五姐。五姐照样往前走,纤细的身材未长成的葵花杆一样摆动着。已经出了村子,栓柱再也不抱希望。
五姐钻进高高的玉米地,头也不回地说:“跟在我后面,别乱跑。跑丢了,你就永远别想从地里出来。”玉米叶子被他们碰得哗哗响,五姐东转西转,低头猫腰搜寻着。不时蹲下来,剜着野菜。栓柱跟在五姐的身边,五姐到那里,他就到那里。有时离得太近,五姐就让他离远些,说地上有的是菜,你干吗非要剜我跟前的。栓柱就与五姐拉开一段距离。可不知不觉又到了五姐跟前。 五姐剜得很快,栓柱怎么也没五姐剜得多。五姐剜满一篮子时,栓柱只剜了一个篮底。从地里钻出来,栓柱非要五姐匀一些到篮里。五姐给他抓了一把,他不肯,还从五姐要。五姐说:“你这个懒虫,那次剜菜你都要我的,要不是我一个人害怕,我才懒得让你跟我哪。”
天灰蒙蒙,乌突突,暖昧的样子。没有风,道上,庄稼地都很静。两个孩子挎着菜篮往家走,栓柱在后面喊:“五姐,你听有广播喇叭响。”五姐停下脚步,两个孩子在阒静无人的道上驻足倾听着。一只蝴蝶飘飘飘的飞过来,看上去比实际大很多。一息游丝样的乐声从很远的地方,从玉米地的后面伸过来,时断时续,时高时低。听不见了,消失了,又涌来,像水波,前波漫过去了,后波又涌来。过了好一会儿,五姐闷闷不乐地说:“毛主席逝世了。”
两个孩子挽着菜篮默默往回走,暮色悄悄降下来,渐暗的灰突突的天空,迷茫在庄稼地的上方,很浓的迷茫。在那很浓的迷茫后面,发生了一件事:毛主席逝世了。
全家人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广播,大姐,二姐,三姐,低声哭泣起来,四姐五姐胆怯的偎依在母亲的两边。父亲躺在炕头一动不动,栓柱站在门旁看着炕上的家人们。屋内没有点灯,只能看见微明的窗前黑乎乎的身影。沉重的气氛压得栓柱大气都不敢出,反复播放的哀乐阵阵敲击着耳鼓,和着姐姐们的哭声。母亲忽然坐起来,拿起炕上的笤帚,挨个抽打着姐姐们的后背,大声说:“我还没有死,你们就哭丧上了。”几个姐姐声音一下大起来,但马上又压抑回去,变成了声音不大的低泣,终至于无声。
拴住跑出屋去,顺着门前的土道一直往前跑,跑出了村子,拐上了去公社的大路。继续跑下去,直到身后的喇叭里,放出的哀乐再也听不见,他才慢下来。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像一个在黑夜里游荡的小精灵。道上他没有碰到一个人,两边的玉米地漆黑如墨,头上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是黑黑的一大块,好像要和大地和在一起,把天地间那最后一抹光亮挤走。栓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害怕起来,转身往回跑,越跑越快。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一把拉住他,责备地说:“这么晚了,还出来瞎跑。”栓柱被父亲拉着往回走,广播喇叭里的哀乐还在交替轰鸣。霸气书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失窃之后
失窃之后
失窃的过程非常简单。那天宋志忠要去买盖鸡房的材料,表侄刘文和赵志武的儿子赵大柱从门前过,看到宋志忠用摇把给三轮车摇火,就进院看热闹,帮摇,没怎么费劲就把车弄着了。三轮车先是放屁似的放出一竿子黑烟,然后才心平气和的响起来。刘文问三叔要去那儿,宋志忠说要去镇上拉松木杆和石棉瓦。刘文说正好我和赵大柱没事儿,就跟车去吧。宋志忠说去也行,不过不能白坐车,到了镇上得帮我装货。刘文说:那还用三叔说吗,多大个事啊。赵大柱说:到了那儿不用你干,我们哥俩就把啥活都干了。宋志忠说:你可别把牛皮吹大了。转身回屋去钱,两个年轻人也跟进屋。宋志忠也没背着他们,从柜里取出一只大信封,取完钱后,随手把信封塞到柜的夹缝中,关上柜门。走出屋,喊了几声老婆桂云,没人应答,想是又去玩麻将了。正懊恼间,桂云从厕所里出来了,边系裤带,便往院中走,到了院中,裤带也系好了。把衣服弄整齐,冲车上的宋志忠喊:喊我干啥,宋志忠把老婆拽到一边,声音不大的说:我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柜缝里了,你收起来。桂云说:我当是什么事,知道了。
桂云看着车出了大门,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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