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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丫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冷，刚才还感觉到的燥热，瞬间变成了冰凌柱，悬挂在心房处，一点风动都会砸下来刺穿自己。

若不是如此，她都快忘记了——这是五小姐，不是她的五儿。

感谢这一次，她突如其来的提醒，主子和下人，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尽管如此，她还是开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这个少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从七岁到如今，说不定以后还会带着她走相当长的一段路。

虽然那条路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帮我找到柳芽儿，我知道她是二嫂的人，但是你知道的，我需要她。”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似乎是早就在肚子里打了一百遍腹稿一样，流利的说了出来，连刚才眼里那让人怜惜的泪珠都消失殆尽。

此时她已经坐正身体，仿佛刚才柔弱无骨倚在自己肩膀的，是另一个人。

林府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将每一个人都变成戏台上白脸红腮的戏子，前一刻是《长生殿》缠绵，下一刻是《打金枝》荒诞。

一人饰好几个角色，你永远也不知道，那卸了妆下究竟死一张怎样的脸，一颗怎样的心。

丑丫低头，悉数自己发梢分叉的头发，胡思乱想着，她不想给五儿一个答案。

她可以指示自己做很多事情，自己愿意的，不愿意的，但是她不想连累的柳芽儿，纵使柳家姐弟
已经深陷局里，她也不想再推她们一把。

这是一个做人最起码的良心，柳家姐弟太苦了，又太有希望了，他们和她不同，她是真的希望有一天，他们能走出去，离开这个林府，不要雌伏人下，做别人的“杀人”的刀。

见丑丫不语，五儿皱起了眉，她似乎不能相信丑丫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五儿问道，表情极力地做出和善的样子，努力挤出笑容，“我不会让她做危险的事情。”

相比之下，丑丫就自然多了，她摇摇头，依旧是那副呆呆木木的样子，似乎之前偶然的灵动和醉人只是五儿自己的幻觉，“她做不来的。”

“你若是想知道二少奶奶什么消息，她倒是可以帮你，但是真让她做点事情，她做不来的。”

“为什么？”五儿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还是个孩子，不担事儿。”

听到这话，五儿笑了，语调也拔高了几分，“她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记得她比我还大几岁！”

这次丑丫倒是反驳了，“你是小姐，她是下人，不一样。”

你要担的责任看，和她本来就不一样。

五儿听了这话，倒是不言语了，只是板着脸。

过了一会儿，只听丑丫幽幽地叹气，“你这是何必呢，她本是无辜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五儿会选择柳芽儿，但是无论五儿说的怎样天花乱坠，丑丫都不会相信她是好意，细作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下场都不好，她不愿意柳芽儿遭到什么风险。

权当是还了柳家姐弟前些日子照拂自己的恩情。

刚刚还温馨的画面此时已经被破坏殆尽，丑丫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五儿却是眯着眼睛，手指掐着被子，一脸的不甘。

脸色变了好几次，阴了，晴了，最终还是化为晴天。

丑丫自然不知道五儿打什么主意，要做什么事情，但见五儿脸色重新转好，她不安的心算是稍稍好过了一些。

“唔，睡觉吧。”五儿放开了丑丫，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好像刚才那个露出虚弱表情的少女从来都不是她。

“嗯。”丑丫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穿鞋，转身给重新躺好的五儿掖被角。

五儿垂着睫毛，丑丫看不到五儿的表情，只能苦笑。

微微叹气，要像往常一样向自己的床上走去。

手却被猛地拉住。

五儿纤细无骨的手握住丑丫的手腕。

丑丫惊讶地看向闭着眼的五儿，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五儿一只手捂住眼睛，并不看丑丫，只听她的嘴一开一合地说道：“我很害怕，丑丫姐，我真的很害怕。”

“陪陪我，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陪我睡，好不好？”

五儿的话很有诱惑力。

可是丑丫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到她的真心。

可以拒绝吗？

她真的不想再靠近她，莫名的她感觉到了危险。

但是嘴却不受控制地说道：“好。”

说着，走到梳妆台，将蜡烛吹灭，然后返回五儿的床上。

轻轻拉好被子，盖好。

一双手却环住她的腰肢，丑丫一愣，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背对着五儿，漆黑的房间，她只能看到窗外朦胧的月光。

“丑丫姐，我觉得很累，真的我觉得很累。”
“柳芽儿，就当我没有说过……别怪我……”

丑丫轻轻闭上眼，似乎是安慰自己，“不怪，真的，不怪。”
这都是命。

她也好，柳芽儿也好，她们都是棋子，都是受人摆布不能自立的下人。

主子让她们笑，就笑，主子让她们哭就哭。

没有尊严，也没有自我。

主子就是她们的全部。

想着，丑丫转过身，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五儿的后脊，一下一下顺着，从头顶到腰际。

良久，她说出了唯一的恳求，“若是你得了势，放了她吧……”

平缓的呼吸，无人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最近一直都是更新不定，啊，给大家说对不起啊
感谢easter0826，o182506377两位童鞋的手榴弹，俺会努力哒



38、第　38　章

38、第　38　章　　。。。


平静的小日子（四）

丑丫知道，五儿是个敢想敢做的，和一般的闺中小姐不同，她若是下了决定，一般人是无法动摇的。

第二天，丑丫前脚去柴房，后脚五儿就让小蛮请了柳芽儿。

柳芽儿自然是不会给五儿什么好气，板着一张脸，冷冷的就像是冬天的寒霜。

五儿可不怕这个，当她是吓大的？

柳芽儿这段数照比她三姐姐和林夫人还要差一些，她都不怕她们，会怕她一个小小的婢女？

上次毛坯房里，五儿就看出来了，这柳芽儿对丑丫不是一般的在乎。

她早就知道二嫂身边有个得宠能干的伶俐人，只是软硬不吃，一直拿不下来。

本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发现破绽，没想到这破绽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也不指望柳芽儿能真为了丑丫做出出卖主子的事情，这是找死，她只是让她在二嫂面前吹吹风，扇扇火，挑拨一下二嫂和她那个便宜嫡母的关系就好。

这点必须是心腹之人才能做到，一般人的话，她那个精明的二嫂估计会起疑心。

这个柳芽儿和丑丫关系好，大约二嫂是知道的，她也不怕二嫂疑心重，丑丫素来是个笨的，而且不爱说话，不爱和人结交，风评甚好，她根本不怕二嫂追问。

当然，她还有个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就是想离间一下这个婢女和丑丫的关系。

哼，关系好，我让你们关系好，我让你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说！

不是关系好么？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了丑丫做到哪一步！

想到这里，五儿嘴角就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个五小姐着实讨厌！
这是柳芽儿每每听到小厮们议论关于五小姐“多么多么善良”，“多么多么慈悲”一类的言语都觉得好笑。

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心眼儿可不是一般的多，收买人心，让丑丫姐这么多年为她当牛做马，却连句“人话”都不说，丑丫姐现在还在劈柴。

她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丑丫姐就在柴房做事了，一做这么多年，那些婆子丫头们早就从三等下人变成“老资格”的一等用人了，这五小姐却还是让丑丫姐在柴房做事，一句体贴话也没有。

真真的不是人！

一想起丑丫姐提到五小姐那副骄傲的样子，仿佛这五小姐就是她的天她的地，自己就不爽。
真的是十分难过。

不是替自己，而是替付出得不到回报的丑丫姐。

看着丑丫姐为了替五小姐绣花，手拿针都哆嗦的模样，自己就心疼。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若不是她打着丑丫姐的旗号，让自己来西苑，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来这里。

板着脸，她抬头问道：“五小姐吩咐的小的一个都做不到，还请五小姐放我回去。”

这个时候房间已经没有其他人，她不必跟她做样子，柳芽儿清楚的知道，打第一眼她们见面，就互相厌恶。

两两相厌，这真是个不错的形容。

柳芽儿来了，她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所以听到柳芽儿类似挑衅地言语她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很高兴。

只有有挑战的人，才能引起自己的兴趣，若是一味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没有一点主见，那样的人是愚蠢。

丑丫之所以不受自己重视很大程度因为太听话，不过她的听话自己不讨厌就是了。

柳芽儿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五儿征服的对象之一，五儿对她兴趣盎然，她要将这个冷着脸的下人踩在脚下狠狠地碾，然后让丑丫看看，自己觉得好的姐妹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我的东西，你这个下｜贱的人也配觊觎！

想着五儿笑得更加灿烂，她放下茶碗，拿着帕子擦擦嘴唇上根本不存在的水渍，然后柔柔弱弱地说道：“你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怕我迁怒丑丫姐么？”

柳芽儿身体一僵，面色变了又变，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胜负已分。
所以说，不要将弱点轻易暴露。

丑丫得知五儿最终将柳芽儿拖下水的事实后，很久都没有言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本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她不敢出现在柳芽儿面前，她为自己感到羞耻，就算是真的喜欢柳家姐弟两个，她还是选择了自保。

不碰五儿的逆鳞，纵然知道她做的不对，还是为虎作伥。

她根本不配他们对她那般的好。

柳芽儿走的时候，正好赶上丑丫从柴房回来，远远地，丑丫就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可是她却不敢上前攀谈，她觉得自己没脸，五儿要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利用个彻底，她却无法制止。
回到西苑，丑丫佯装什么都不知晓，任五儿对着自己撒娇。

这是她的本分，守好五儿，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做好一个顶好的婢女的本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如此低，只是希望五儿可以真的开心。

五儿抱着丑丫，一缕一缕把玩着丑丫乌黑的长发。

“……明天我做个风筝，我们放风筝去吧。”

询问的话语，口气却是毋庸置疑。

丑丫没有答应，只是说：“我不会放那个，小蛮不是挺好的么？上次我看你们不是玩得挺开心的么？”

五儿听言冷笑，“她？哼哼……”

丑丫心里一沉，知道五儿这是不高兴了，大约是小蛮哪里做得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用的，若是一点小事儿生气未免也太不好了，于是丑丫开口说道：“她还是个伶俐人，小姑娘倒是不错。”

“哼哼，她是有点不错了。”五儿想起小蛮对春喜咬牙切齿地样子，还有摆着轻狂样频频出现东苑的“小动作”就想抽她。

不守本分的丫头。

“这事你别管，好好在柴房劈你的柴就行。”五儿皱着眉头，随口敷衍道。

她不让她到西苑最重要得原因，西苑属于后院，后院远比前院下人聚集的地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