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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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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着她的下文,心中期盼这种轻松的气氛能一直继续下去。
但陆回雪注定要失望了,元夕的语调,在下一句已转为低缓,似流向暗处的溪水:“我珍惜与你的情谊,但是那是素素与阿雪的。”
她微微侧首,温柔望着他:“你明白吗?不是陆回雪与元夕的。”
就像前世,你为了白素素,弃了元夕,现在,我也一般,只对阿雪怀有柔软。是阿雪,而不是陆回雪。
连元夕自己也不清楚,前世自尽时,她究竟是更恨陆回雪对蜀山见死不救,还是更恨陆回雪始终未认出她。说到底,她那时也不过是个被人宠坏的孩子罢了。
一开始执着,结束时醒悟,可惜,她悟得太迟了。
陆回雪的唇动了动,半晌才轻声道:“阿雪从未变过。”
“是。变的是我。”元夕点头,“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有我的理由……抱歉,这理由我现在还不说。”顿了顿,“另外,我要代素素和你说一句……”
秋风捎来寒菊的幽香,少女的声音亦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但陆回雪却依旧听清了那句——
“阿雪,我不要那个誓言了,你也放手罢。”
花香混着女音,轻轻飘过他的耳畔。
陆回雪不知道他怔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她已在向他挥手了。
他没唤住她,最后的尊严绑住他的腿,封上他的嘴,他没有冲过去问她“为什么”。
她想断,便断了罢……
藕荷色的裙摆被风扬起,芙蓉面庞焕发出成年女子才有的光彩,她朝他挥手,而后快步行至那个名为白朔的男子身侧。
白朔低首说了句什么,她抬起头来,笑吟吟地回应。
陆回雪忽然就笑了,笑容堆在他的唇角,似生冷的霜,似僵死的蚕,再不能向上挪动一步,于是他的如夜的眸中,便只剩无尽的苍冷。
十一年……原来,只有他留在原地么?
————————
秋意愈来愈浓了。空中时不时飘落的黄叶,早晨起来草木上凝结的白霜,无一不在诉说这一事实。
“白朔,我们南下吧?”元夕一脸郁闷地瞅着只剩零星残叶的桦树,好似她也被一阵紧过一阵的秋凉弄得无限烦心,“现在南方应该还暖着,去了那边,我们可以赏赏秋菊,看看碧水,好过留在这里,成天对着光秃秃的树。”
“怎会?若你肯耐心再留几个月,就能看到白茫茫的远山,长河冰封,万里雪飘,天地一色,这些可是南边看不到的景色。”
“那到时候再回来呗。”元夕坚持,“总之我想去南边,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蜀山以南的地方呢。”
又是这种语气,仿佛他不答应她,她这一生都不会圆满了似的。此情此景,与前些日子元夕求白朔带自己来蜀山时的情景十足相似。
白朔斜靠在湖心小筑的藤椅上,眼中赏的是苍翠秋景,耳中闻是絮叨央求,这搭配好不别扭。
“啧,真是浪费了一湖秋色。”他稍稍偏首,斜睇了喋喋不休的某人一眼,“早知你如此煞风景,方才我便该将你丢在对岸。”
“我现在去对岸也可以的。”她撇撇嘴,“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啊,半死不活的荷叶,黑咕隆咚的湖水,凉飕飕的穿堂风……”她做了个浑身哆嗦的样子,成功换来白朔一枚白眼。
“朽木不可雕也。”白朔也不指望她能欣赏秋景的清冷凄绝,随手一指那边的黄杨木小方凳,“坐那儿,不许再说话。”
元夕还想张口,白朔一个凉凉的眼神飞过来,她闭了嘴,不情不愿地坐过去。
不能开口,那就打呵欠,打喷嚏,时不时来个全身大哆嗦,好似犯了抽风的羊……
一盏茶后,白朔终于转过头来,眯眼瞧她,面色不善……
元夕一捋衣袖,展示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脸色委屈:“真的冷啊,我觉得我回去得喝上三海碗姜汤才能暖得回来……”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尽可以再多打几个喷嚏,”白朔冷嘲,“若是这种程度的风就能让骷髅蛊冷得感染风寒,倒不如我现在就把你丢湖里去,一了百了,也省得碍我的眼。”
元夕微微黑线,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嘟哝道:“那人家不是无聊么……你偶尔也考虑下别人啊,你在那里看得赏心悦目,我这边可是干巴巴地吹着冷风,要是有本话本什么的打发时间也就算了……”
她边说边揉了揉鼻子,可能是方才为求逼真一个劲儿打喷嚏,打了太多,结果现在鼻腔倒真有些难受起来。
白朔瞅着她略显困倦的脸,顿了顿,起身,“走罢。”
元夕一脸欢喜地从方凳上蹦起来,那股精神劲儿让白朔微微抽了下嘴角。
从小筑走到对岸,经过的是一座由数条长板搭就的木板桥,边缘长着浅浅的绿霉,看来颇有些年头了。
一直到两人踏上岸边结实的黄土,元夕也没放弃自己的“南方美好论”。尤其神奇的是,无论白朔说的是什么,无论他们之间起初的话题是什么,最后她总能拐到自己想说的方面去,这种情况一致持续到两人进了食肆,茶饱饭足,然后双双在街上闲逛消食。
“这个绿镯子看起来不错,让人想起南方的小山。”
“哇,那株富贵吉祥千节竹看起来不错,绿油油的……可惜,总觉得少了那么些精神,毕竟还是比不上南方的竹子啊~”
“啧啧,这筐酸枣皱巴巴的,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谁想吃啊,所以我说,还是南方好哇,要在南方,这会儿还能吃上秋梨呐。”
最后白朔也不得不佩服她过人的执着与强大的联想力,开始考虑要不要南下,就如元夕所说,南方此时还是有一些可看的玩意的,最重要的是……
他丢给卖枣小贩一串铜板儿,小贩终于不再扭着元夕要她“俺家滴枣咋不肿了你给俺舍清楚”,揣上铜板瞪元夕一眼回了自己摊前。元夕干笑一声,扭头讨好地看着白朔,白朔凉凉道:“铜板儿记账上,回头加上利息还我。”
元夕皱起脸。
从楚国一路走来,她身上的银两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的算盘是用光了就从穷奇那儿弄些,反正大块的银子还要宝器什么的都搁他那儿,结果穷奇半路回家看媳妇去了,至今仍未归。他人走不要紧,问题是几乎所有行囊家什都在他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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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窘境,元夕不由得斜了白朔一眼:“白朔,你刚才出手好大方啊。”
他对他们现在的境况究竟有没有谱啊!扔了钱,却不拿吃的。她忍不住扭头去看那筐酸枣。
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再顺着她的视线一望,白朔立即明白她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笑一声:“不嫌别人的枣难看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元夕仰天翻了白眼,然后哼哼:“我嫌弃来着,不过我怕几天后,我们就连酸枣就吃不上啦。”她将“我们”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白朔把玩着上午买到的骨制挂件,悠悠一笑:“是么?不见得吧?”
咦?这话的意思……他有钱?!
元夕眼睛刷的瓦亮,看得白朔差点失笑,目光微转,正瞟到前方一家装潢颇气派的铺子。
“走罢。”
“去哪儿?”元夕问,然后她很快明白过来。
当铺!唔,他想当东西换银子花?这个败家子,难道不知道当铺都是很黑的吗?
完全陷入管家婆模式的元夕一路碎碎念着进了典当行大门,不停地在心头盘点白朔可能当掉什么,等下她好及时出面划价。
什么?指望白朔?那和白送东西给当铺有什么区别?!
半盏茶后,元夕就默默地、羞愧地收回上述言论了。
想不到啊!白朔原来是个持家有道的!
看看,这抬价的水准,看看,这“你不同意咱就一拍两散”的姿态……就是让元夕再练十年,也赶不上他一半!
这一刻,元夕非常真切地体会到,眼前这厮,果真是比她多吃了百来年饭的人呐~
如果说目睹白朔将一副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画当出千两白银的天价时,元夕还只是惊叹,那当她在随意地一瞥画卷的印章时,她的心情就只剩下——
“等下!这里印的是什么?”她死死地瞪着那个暗红的印章,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老板面色怪异地瞥了她一眼,似在感叹这姑娘看着挺大家闺秀,想不到连字都不认识。
“‘白渊狂客’啊。寻常人只知白渊狂客擅于草书,不过,嘿嘿,其实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他最精的,其实是画,尤擅怪石!不过说来奇怪,自从百年前,白渊狂客突然销声匿迹,其真迹几已全
部佚失,想不到这位公子手中却有一副他画的怪石图,还保存得如此之好,看这笔墨痕迹……”
元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老板却浑然不知,只用欣赏的目光不停端详着画卷,忽然顿了顿,语气带上三分迟疑,“简直似是这两年才画出的作品,可白渊狂客应该早已过世了……”
他顿住了,元夕亦是呼吸一滞,却见那老板顿了两个呼吸,忽地眉目舒展:“不过,这是白渊狂客的真迹绝不会错,老朽看了一辈子的字画,真品赝品过眼就知……”
后面的话,元夕都听不见了,脑里迷蒙蒙的,好像转着很多想法,又好像什么没想。
她僵硬地望向白朔。
作者有话要说:
5000+!分量十足有木有啊同志们!当时码完后俺不禁洒泪感慨:再码久咱都可以和word生个娃儿出来了……中间几度想掰成两章写,但是让情节卡在那里怕过了劲儿下次更不好接……T T好累,感觉脑汁都被榨干鸟……
果然写文还是要细水长流才行,时速七百党就老老实实慢慢磨好了,硬日的菊花伤身,急就的文章伤心呐……问题是这文的存稿已经见底了,想到这点就一阵恐慌,要是随写随发,总觉得这样的文章质量难保障呜呜呜……
白朔你这个抖S!你敢再别扭一点么!每次写到丫的戏份就卡你这是诅咒还是诅咒还是诅咒啊啊啊!(摔)
、第二十七章 白朔,是不是你就是白渊狂客?
元夕曾怀疑,白朔和白渊狂客之间存在某些联系……甚至可能,白朔就是白渊狂客!
但这个疑虑,在询问过穷奇后已基本消除了。
也是,她轻松地想,只不过是都有个“白”字而已,两个人……没有就那么巧的吧。
而此刻,圆几上摆着的怪石图,右下角的印章,朱砂殷红,笔锋凌厉肆意,似在嘲笑她如此轻易就放弃对真相的探寻,停在门槛外,自欺欺人。
当铺老板的那番话在少女的脑海中不断旋转,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一条线将许多事都连接起来,线的尽头直指某个冰冷的答案……
浑浑噩噩的,她跟着白朔出了门,正午的阳光猛地打在她身上,似被千万根尖细木屑齐齐扎入肌肤中,疼得她一个哆嗦,眼神霍然清明。
“你傻了么?”白朔一把将她推入房檐阴影中,面色有些恼火,“想在大庭广众下变回骷髅么?作甚不撑伞?”
元夕勉强一笑:“刚走神了……抱歉。”
看着她明显发白的脸色,白朔眉头拧得更深,拿过她手中的伞,撑开,见上面有些符咒已略显斑驳,皱皱眉,将伞递回给她。元夕撑起伞,正要往外走,被白朔一手拉回来。
“走这边。”他道,举步向前,选的却是一条青石小道,两旁商铺林立,房屋的阴影将半丈宽的小径遮得严严实实。
元夕一怔,胸中涌起一阵说不明的情绪,压压心潮,只默默跟上去。
男子的墨蓝锦袍在阴影中更显暗沉,深到极致的蓝,令人想到黑云笼罩下的汪洋,深沉,广阔,平静的深蓝海面下,藏着无数隐秘。
他们来到一间布局雅致的客栈前,白朔走进去,要了两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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