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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知道，我现在所说的，是五年前的事。”

林依依抬头直视着冯若贤，收起脸上浅笑，一字一顿道：“五年前的事，我确实已经忘记，也不想提及。但是，当年我只是犯了小错，被爹爹处罚，关在柴房面壁思过。若真的是有人掳走了我，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何不用我来要挟爹爹？又该如何解释我的重伤？”

对于她那掷地有声地追问，冯若贤根本无法招架，也无法回答，只是木讷站在原地。

林依依别开脸，看向远处，有些无奈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既然已经失去记忆，就不会再提起过往的事，自然也不会追究谁对谁错。这次跟你回来，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若你真的还当我是你的妹妹，就让我安安静静住在这里几日，等满春院的事情平息了，我自会离开。”

“若依，你要离开？”冯若贤一声惊呼，转而放柔和声音，迟疑道：“你，你打算去哪？”

想起那高僧的话：一切顺其自然。林依依淡淡一笑，抬手指着远处高山，大声道：“天下之大，自然有我喜欢的地方，自然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冯若贤面色微沉，甩了甩袖子，抛下一句：“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有责任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我无力挽回什么。但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任性妄为。”就已转身离开。

林依依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我能相信你吗？我敢相信吗？这世界，还有谁值得我相信？”

相府风云　第五章　轨迹

天边最后一缕金黄火烧云退去，整个天空顿时变成湛蓝一片。四周也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极为安静，甚至一直聒噪不安的夏蝉，都似厌烦了无休止的音符，停止了那无知的“知了”声。

星星点点，仿若钻石，又似流砂般的星星嵌满天幕。圆月也慢慢攀爬上来，似乎对于这样周而复始地运动也觉厌倦，有些倦怠地缓缓前移。

圆月上，似乎真的有永远无法砍倒的桂花树，也有最美的玉兔，还有那晶莹空灵的月宫以及被困在那里的嫦娥仙子……

玉兔？

林依依的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笑意，面色沉重，有些无奈地对着圆月叹气道：“雪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像嫦娥奔月的传说一样。明知是假，却还是选择相信。”

她曾以为，蓝芯和阿伯，是在这世界里唯一真正对她好的人，但这看似美好的一切，都只是刻意的安排？似乎从来到这里后，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人做了巧妙的安排。就连现在回到丞相府，也只是寻着原定的轨迹向前？

当日见到蓝芯时的场景，依旧在她脑中回荡。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蓝芯和阿伯，林依依兴冲冲地推开院门，看到蓝芯坐在梨树下。一身碧绿衣袍的她，格外清新动人，相比之前，她的气色好了很多。

满院梨树，虽然没有春日一树花开的繁荣景象，却也因为层层叠叠的新叶，显出几分清爽舒心，让人倍感欢欣。

林依依圆大的眼睛左右翻转，片刻后，兀自点了点头，掩口笑了笑。然后蹑手蹑脚地轻声上前，绕道蓝芯身后，抬手捂上她的眼睛，粗声粗气道：“猜猜我是谁啊？”

蓝芯的唇角微微扬起，也不理会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的反应，顿时让林依依倍感泄气，嘴唇撅起，嘟囔道：“蓝芯姐姐。”

蓝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是依依来了？今日怎么有时间回来看姐姐？院里的事都忙完了？”

林依依莞尔一笑，转身侧靠着蓝芯坐下，脑袋顺势搁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依依自然是想姐姐，就回来看看咯。姐姐不想依依吗？”

蓝芯微微侧过脸来，面色复杂，有些无奈道：“依依，你要瞒我多久？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已经病入膏肓，无用了？”

咯噔！林依依心底微微一颤，结结巴巴道：“蓝芯姐姐，对不起，我在满春院卖场的事，事先没有告诉你。我……”

“什么？”蓝芯的声音颓然增高，站起身来，一脸愕然地看向林依依，胸口激烈欺负着，连带咳嗽出声，“咳咳，依依，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满春院卖唱，是什么意思？”

林依依站起身来，小心扶着蓝芯。心底暗道糟糕，看来她刚才要问的事，并非这一件，忙支吾道：“蓝芯姐姐，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扶你回房休息？”

“放手。咳，咳。”蓝芯甩开林依依的手，沉声道：“若你还当有我这个姐姐，就如实告诉我。咳咳。”

如此激烈咳嗽，甚至让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蒙上病态的红晕。林依依顿时紧张道：“蓝芯姐姐，你先冷静下来，我慢慢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你先不要生气，不要激动，你的病可不能动怒。”

蓝芯再次甩开林依依伸上前的手，大口喘息，艰难道：“你，你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说，你说啊！”

血丝沿着她的唇角流出，林依依顿时慌了神，眼中泪水落下，哽咽道：“蓝芯姐姐，不要生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在满春院卖唱。但你你放心，我和烟柳姐姐说好了，卖艺不卖身，姐姐放心。”

蓝芯右手撑着桌子，缓缓坐下，丝绢擦看唇角血迹，似笑非笑道：“好，好！好一个卖艺不卖身，你比姐姐我能干多了，是不是？那么坊间所说的天下第一歌姬，就是你咯！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埋怨我？是我错看了你，让你在身旁当个小丫鬟，埋没了你的才能？”

林依依无助地摇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蓝芯姐姐，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还有阿伯，若不是你们……”

“够了！”蓝芯厉声打断林依依的话，抬起头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一字一顿道：“依依，你听好了，当年我救你，完全是因为一时兴起！这些年来，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为奴为婢，早就还够了当年的恩情。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再接受。你走，走！”

林依依哭着扑进她的怀抱，哭求道：“蓝芯姐姐，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家人，不要生气，不要抛弃我。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蓝芯眼中的泪水也无法忍住，滴答滴答落下，打在林依依发间，立刻消失，不见踪迹。

只有林依依，能感觉到她那带有淡淡暖意的泪水。哽咽唤道：“蓝芯姐姐，对不起，对不起……”话语最后，已是哽咽呢喃、抽泣语不成声。

过了很久很久，两人才止住哭声。林依依缓慢抬起头来，看到蓝芯哭花了脸的模样，忙抬手替她擦了擦。

这样慌乱的一番动作下来，逗得两人相视一笑。

林依依抬头打量着蓝芯，偏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娇声道：“蓝芯姐姐，你原谅依依了，是不是？恩？对不对嘛！”

“哎！”蓝芯叹了口气，对于她的撒娇，全然没有办法。面色冷沉不改，眼底却是布满了心疼宠溺，抬手小心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依依，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林依依全然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埋头挤入她的怀抱，脑袋不停左右晃动，将脸上所有泪水全都抹在她的衣裳上才甘心。抬头嬉笑道：“嘻嘻，蓝芯姐姐，你原谅依依了，是不是？”

蓝芯脸上一直挂着浅笑，任由她胡闹，继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依依，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一会我就收拾东西回满春院，以后你……”

“不行。”林依依急切打断她的话，“蓝芯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烟柳姐姐答应我了，不会让我接客。再说，现在满春院已经被查封了。”

“查封？”蓝芯疑惑出声，抬手扶起林依依，追问道：“依依，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林依依咬了咬唇，将满春院当晚的事详细告诉蓝芯，最后，有些无奈道：“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整个满春院都被太子殿下查封了。”

“照你这么说来，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那你最近几天，住在哪里？”

“我……”林依依低下头来，如实道：“当晚，是寿王殿下救了我。我害怕满春院的事会牵涉到姐姐，也不敢回来，就只好暂时住在寿王府。”

“寿王殿下？他不是那个腿残……”察觉话中不妥，蓝芯忙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会和寿王扯上关系？”

和寿王的那次“巧遇”，林依依又怎能说出口，小声支支吾吾道：“寿王殿下很喜欢听曲，恰巧救了我。”

看出她有所隐瞒，蓝芯并没有追问，柔声道：“依依，前几日有人寻了来，说你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呵呵。”林依依艰涩一笑，无奈道：“以前的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看来，你也听说了，是不是？”

林依依点了点，也不说话，只抬头看了看远处，喃喃道：“即使我真的是丞相府二小姐又如何？他们不会接受我的身份。”

蓝芯抬手握上她的手，娓娓道来，“依依，五年前，我救起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看到出来，很多伤都是鞭痕。听来人的意思，你是被坏人掳走。丞相府五年来，一直都在派人寻找、探听你的消息。现在满春院也被查封了，我这里也非久留之地，若是你能寻个好去处，姐姐也放心了。”

林依依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哽咽道：“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蓝芯似是舒了口气，继续柔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会，林依依才告别蓝芯，走出了院子。刚准备上马车，就远远看到雪儿从院子中跑了出来，忙转身唤道：“雪儿，乖乖，快过来。”

雪儿似乎听懂了她的呼唤，蹲在原地，红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拔腿就跑。

林依依很久没有见到雪儿，这次来，显然是忘记了它，忙追上前去，并一路喘息着大喊道：“雪儿，快停下！”

一直跑到院西角落，雪儿才停了下来，似乎也是累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可爱的三瓣嘴唇嚅动着。

林依依也随即放慢脚步，快要靠近雪儿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雪儿。兴奋得将它托举抱起，转了个圈，高声笑道：“哈哈，雪儿，终于抓到你咯！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

雪儿显然认出了林依依，不仅没有挣扎，反而偏头蹭了蹭她的手掌，似是在诉述着近日的思念。这样的动作，触动了林依依的心弦，抬手小心抚mo着它柔顺的毛发，柔声道：“雪儿，你放心，我这次带你一起离开。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好不好？”

雪儿的身体微微弓起，然后使劲抖了抖，弄得雪白纤细的毛发乱飞，还有不少迎着林依依脸上扑来。感觉到痒痒的窒息，林依依匆忙偏开头。因为她的这片刻放松，雪儿找准机会，从她手中跳了下来，远远跑开。

林依依跺了跺脚，笑骂道：“好啊！雪儿，你竟敢逃跑。不要让我抓到哦，看我怎么收拾你！”

追逐嬉笑，让林依依忘记近日来的所有不顺，笑得越来越开怀。

终于，雪儿在前院停了下来，林依依躬身悄然上前，将雪儿抓到手中，刚想欢呼，却听到蓝芯的声音。

“楼主的吩咐，蓝芯已经做到。这几年来，依依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呵呵。”是男子奸笑的声音，“蓝护法果真了得，若非属下知晓内情。刚才那一幕，还真当你们是姐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