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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真魔国　千年约定

“为什么……”真王悠悠地叹了口气，“从没有人敢问出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透出一股久居上位而带来的压迫感，更有着杀伐决断的冷酷。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诺丽丝微怔，笑了笑，“因为真魔国的人把你当成信仰。没有人会质疑自己的信仰。”

她的眸中闪动着光彩，那是因为坚定的信念带来的勇气和骄傲。

“但是，你不是我的信仰。”

气氛刹那间古怪起来。

过了会儿，真王低声笑了出来。

“既然你问了出来，我也不能当做没听到。基于我和他的约定，有些东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我亲爱的双黑的魔女……”

真王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去血盟城看看吧，那条陈列历代魔王画像的走廊，或许你会有意外的发现。”

诺丽丝被那声“亲爱的双黑的魔女”喊得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您可以不要拿这个称呼来寒碜我吗？”

诺丽丝撇嘴，“你们这些人就喜欢装神秘。”好好的话不说，偏要倒腾来去的。她挫败地续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如你所愿，我会在这边多留几天。那么，再见了。”

真王大笑起来。

“我亲爱的黑色魔女，你真的很有趣！”

诺丽丝在真王的大笑声中走出了大厅，一出门就看到了乌露莉珂。

“乌露莉珂？”

白发紫眸的女孩欣喜地笑着行礼。

“欢迎您回来，魔女大人。血盟城的使者在外等候，是否传召？”

诺丽丝被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神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眼前的这位言赐巫女，可不是个小女孩，上次问过保鲁夫拉姆才知道，她至少八百岁了！

一个八岁的女孩露出这种神情，和一个八百岁的女孩露出这种神情，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诺丽丝现在只觉得背后发寒……

诺丽丝草草点头，随后改口，“啊，不用召见了，我自己去见他们！”

乌露莉珂不禁捧脸，用那种水嫩的童音感慨着。

“啊，不愧是魔女大人，这样亲切而温柔……”

诺丽丝满头黑线地给了自己一个“宁静”，大步往外走，努力催眠自己——她什么也没听到！

但是，一心想要快点摆脱“诡异视线”的诺丽丝忽略了一点。

她现在不是二十岁的模样，而是十三岁的小孩子外形，再怎么走得快，只会给人一种“娃娃迈着小短腿快步走”的感觉。

在他人眼中，同样娇小纤弱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在走廊上移动。

前方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亮丽、水灵灵的长发（这是因为从水池里出来头发还没干），一身黑色的长袍，那种完美的身姿，完美的黑色，不用说，这一定是双黑的魔女大人！

真王庙的巫女们以极大的毅力克服了自己想要冲上前表示敬慕的激动心情。

——魔女大人上一次回来真魔国遇到这种待遇时，拔腿就跑了……

可是，魔女大人这种害羞的模样好可爱啊——打住，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魔女大人！

一来二去，巫女们的神色更加复杂而纠结了。

啊，好羡慕乌露莉珂大人，可以离魔女大人这么近！

一定要尽快成为高级巫女，这样才有机会侍奉魔女大人！

巫女们的神情变得狂热起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移动中的两个人影。

在诺丽丝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她在真魔国的狂热支持者又多了一批……

在真王庙等待黑色魔女的不是别人，而是诺丽丝的熟人。

当她看到门口徘徊的人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不由地松了口气，再看看身高，她益发肯定了那是谁。

“保鲁夫拉姆！”

门口的人立刻停止了徘徊，利落地转身行礼，姿势标准得可以当成教学规范。

金发碧眼的男孩挺直了脊背，“冯•；比内菲鲁特•；保鲁夫拉姆，向魔女大人问安。”

诺丽丝不禁失笑，“我说过不用这么客气，保鲁夫拉姆。”

保鲁夫拉姆有些局促不安，还有些紧张，身体都僵硬了一些。

“这里是真王庙，必须要保持恭谨的……”

“好了啦。”诺丽丝走过去拍拍男孩的肩膀，“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她压低声音，“我浑身都不自在……”

保鲁夫拉姆似乎想要笑，但是碍于真王庙的肃穆气氛，他不得不忍着笑，低声回答。

“其实我也觉得不自在。”

两人深有同感地对视一眼，看似镇静实则等于逃跑地离开了真王庙的范围，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来的是你。”诺丽丝庆幸地说，“如果是古音达鲁或者浚达……”

她咳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古音达鲁因为性格原因，通常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也没什么，但是他对规矩的恪守程度让人咋舌，一口一个敬语更是让她无语。

浚达的话，那就不单是敬语的问题了，一开口就是吟诗般的溢美之词，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完全不能理解身为绝世美男的浚达怎么能把“美丽”这个词安到她头上，还说什么“魔女大人的美貌在下难以企及万一”……

保鲁夫拉姆骄傲地抬头，“母亲大人把迎接您的任务派给了我。”

“现在是哪一年？”

保鲁夫拉姆想了想，“您应该是想知道您离开了多久吧？差不多一年。和人类的战争也结束了……”

男孩的脸色黯淡了一些，“但是，我国受到的损失……”

他小心地望了诺丽丝一眼，**言又止。

“只要土地和人民还在，就不必绝望。”诺丽丝轻轻抚摸男孩的头，指尖和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她微笑着安慰男孩，“有时候，战争也不是坏事。”

保鲁夫拉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诺丽丝想到骑士团的教导，不自觉地露出了微妙的怀念的神情。

“太久的安逸会让人的灵魂倦怠，存活于世所必须的危机感也会逐渐消失，然后，生命的活力和锋锐消退殆尽。”

她轻轻合上眼睛，复述瑟尔纳特总长的话。

“如果没有死亡，人类永远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战争也是同理。不要害怕战争，也不要畏惧面对荒芜的大地，只要还有人生存，只要脚下的土地依然存在，希望就不会断绝。”

“魔女大人……”保鲁夫拉姆喃喃地说着，湖底般青翠的瞳中流露出茫然，隐隐掺杂着敬畏。

诺丽丝睁开眼睛，吁了口气，用中指对着男孩的额头弹了一下。

“给逝去的人最好的礼物，就是胜利。不是眼前这短暂的战争的胜利，而是——”

她转过男孩的头，让他看向血盟城的方向。

“——这个国家的繁荣昌盛。死者希望听见的不是悲切的哭声，而是欢声笑语。他们在奔赴战场的时候，就将未来托付给了留下来的人。”

——骑士团的诸位，在此宣誓。吾等为战而生，亦必将因战而亡。吾等的鲜血浇灌大地，未来的希望托付后人。

“战士和领袖是不同的。你是真魔国的王子，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所以，你要担负的一定比别人多。想要逃避的话，尽早开口，如果决定留下，那么就要做出觉悟。”

诺丽丝搭着保鲁夫拉姆的肩膀，“以上，是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中年大叔说的话。”

保鲁夫拉姆本来认真而专注地聆听，不自觉地肃穆起来，听到这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彻底愣住。

“哈？”

诺丽丝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说是‘伟大’也不为过吧。”

卡西乌斯在百日战争中力挽狂澜，拯救了利贝尔，声名显赫之际悄然隐退，大力发展游击士协会，将他的信念化为火种，散播给了更多的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挑起大梁。

那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乐观而坚定的，永不沮丧，永不怯懦，目光始终看着前方，看着未来。

诺丽丝的声音里有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强烈的信心和自豪。

“他说的话，大体上是错不了的。”

“这样吗？”保鲁夫拉姆露出震惊和憧憬的神情，“被魔女大人这样推崇的人，一定非常厉害。我会仔细思考的，多谢您的教诲！”

诺丽丝不由得怔了。

虽然她有劝解的意思，不知不觉中也说的多了一点，但是保鲁夫拉姆现在这么认真地回答，反而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按照艾丝蒂尔的话来说，那个不良中年的话听上一半就不错啦。

诺丽丝的视线飘了一下。

“呃……你随便听听就好了……”

“不，我怎么能辜负魔女大人的期待！”保鲁夫拉姆满脸严肃认真地说，“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完美的答复！”

诺丽丝的嘴角抽了抽。

“……我期待着。”

在之后的路上，诺丽丝绕开这个话题，解答了一些保鲁夫拉姆在剑术上的疑惑，很快的，两人到达了血盟城。

附带一提，似乎因为上次血盟城的侍女普遍被“黑色魔女”拒之门外，这一次洁西莉亚特意请示了真王，经过乌露莉珂的推荐，请回几位真王庙的巫女随侍在魔女大人身侧。

巫女们没想到魔女大人湿着衣服就走了，还在温泉池边等待，等她们知道魔女大人已经前往血盟城，立刻追了出去。

两拨人马在血盟城前相遇。

诺丽丝当时的神情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瞠目结舌。

面对热情的洁西莉亚和满脸仰慕的巫女们，诺丽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魔女大人，您对这个安排还满意吗？”

金发的洁西莉亚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她亲自在血盟城入口等待，一是为了显示郑重，二来，她也真的很想见到诺丽丝。

“真王庙的巫女们是为了侍奉真王陛下严格培养出来的，比起王城的侍女，她们应该更合您的心意吧？”

不得不说，现任魔王洁西莉亚的话真的挺容易让人误解的。

诺丽丝呆在原地。

如果她说不要，下次被请来的不会是乌露莉珂吧？

诺丽丝的沉默被当做默认。

巫女们兴奋雀跃地把诺丽丝送进了王宫，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有想要做什么的意向，争先恐后地凑上前去。

诺丽丝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阶•；级•；腐•；败”。如果不是她态度坚决，估计真会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真王庙出来的巫女们果然比王城的侍女厉害！

那种不屈不挠的劲头和旺盛的体力……

诺丽丝毫不怀疑她们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

这样想来第一次来到真魔国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的持兵器的守卫中也有女性，有些似乎就是巫女吧？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诺丽丝终于得到了独处的机会——她说什么也不要巫女们“陪睡”，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易碎品，哪里需要贴身保护啊！

半夜，诺丽丝给自己加上隐身术，悄悄地出了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到真王所说的那条走廊。

陈列着历代魔王画像的走廊。

这里隐藏了什么线索吗？诺丽丝心里翻滚着疑惑。这和真王、大贤者保留四千年的记忆有什么关联？

她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看着画像，说起来历代魔王都是俊男美女，魔族的遗传基因不错。

上次洁西莉亚给她介绍过这些画像，不过，没什么印象了。

诺丽丝在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

一个金发青年单手拿着出鞘的剑伫立着，长相和保鲁夫拉姆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