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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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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把车里弄得很温暖,庄严剥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含着,一边的腮帮子鼓起了一个小包。她伸长了腿,半瞌着眼,靠在车座上看窗外。梁诚也不说话,貌似心无旁骛地开车,直到身边的姑娘含着第二块巧克力睡着了,他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每一次遇到红灯,梁诚尽量平稳地停下,平稳地启动,因为要看路,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可又不遗余力地寻找下一个看她的机会,看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那属于一种调戏了。

梁诚收起了唇边的微笑。该起床了,姑娘。

临近学生宿舍的那条街是三十公里区,路面上会有减速的路障,车子轧过去,颠簸了一下,庄严的头撞上了车玻璃。她醒过来,坐直了身子,偷偷望向他。

要笑不笑的……那表情让人想抽他。

梁诚目视前方,问道:“昨儿晚上哪玩去了?”

“看小说来着。”

“《香水》?”

“嗯,真挺好看的。证明纯爱,证明欲望,证明存在,那人从他出生到死亡一直置身于矛盾之中,偶尔还能让人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进退两难一下。”

“咱俩看的是一本吗?不就一人鼻子特灵,杀了二十多个姑娘么。”他回忆书里的情节,只能记得主人公是一个在嗅觉上天赋禀义的变态。

“同一本。书我借您,再看一遍。”

“听说要改编成电影了,拍《罗拉快跑》的那个导演。”

“哦。”庄严点点头。

孙自瑶住在九号楼,庄严轻车熟路走在前头,敲开了门,屋里已经打扫停当,墙边堆着两个行李箱和若干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子。

梁诚说:“瑶瑶,你直接搬Sebastian那儿不就得了,还找这麻烦。”

“他在B城,多大点儿事儿啊,我还为了他转学。”

“留神一会儿人甩了你。”梁诚说完,拉上最大的行李箱往门口走。

孙自瑶咯咯地笑,不怀好意地说:“你们家那个在南半球都没甩了你,我怕什么啊。”

梁诚斜了她一眼。

孙自瑶不答应,抱起一个箱子,追上去说:“你还别瞪我,Sebastian要跟你似的天天惦记着别人,我早跟丫分了。”

梁诚作势要踢她,“会不会好好说话?”

瑶瑶回他一句:“小光,我说错了吗?你心里要没鬼,我孙字都倒着写。”

梁诚也不否认什么,下楼的时候不著痕迹地暼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庄严,后者正认真地研究楼道里的布告栏,好像根本没听见。

搬完第一趟,瑶瑶揽住庄严的胳膊,跟她一起上楼,“庄严,你就是那种人,越喜欢谁,干出来的事儿就越不靠谱儿。”

庄严笑笑,又抱起了一个纸箱子,“瑶瑶,你怎忙完那头忙这头啊。”

瑶瑶在她身后气得直跺脚。

所有东西一件件搬下去,后备箱打开,后排三分之二的座椅靠背放倒,梁诚把纸箱子一个个往车子里塞。

孙自瑶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庄严,你再上去帮我看一眼,行吗,看看灯是不是都关了,插销是不是都拔了,水阀,暖气,窗户,帮我把门锁好了,我礼拜一下午才过来交钥匙呢。”

“瑶瑶……”庄严知道孙自瑶是想把自己支开,给她讨回公道。

“赶紧上去帮我再看一遍,你比我细心。”她不由分说就把钥匙塞进庄严手里。

梁诚码好了最后两个纸箱子,被孙自瑶拽着胳膊揪到车前头,“小光,你能不能动点儿真格的,你要真喜欢庄严就赶紧把你家里那个断了,也就是她这种无欲无求的,才能这么无缘无故地陪你耗着。”

梁诚靠在引擎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摁了摁那道疤。这缝针的技术太差,到现在还是这么明显。他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音节,似笑非笑。

“你倒是言语呀。”孙自瑶推他。

他叹了口气,并拢手指,迎着太阳看,“我骨头节大,手指头缝太宽。我妈说了,漏财,好东西我都抓不住。”

“那你也抓一把试试啊。”

梁诚手脏,用牙从烟盒里咬了支烟出来,点上,抽一口,才说:“野花,你摘了,它就败了。”

“梁诚,你找抽呢吧,野花野花的!说个分手,一句话的事儿,有那么难为你吗?不是人人都说你道德沦丧、诚信缺失么。”孙自瑶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发飞镖,梁诚此时已经是筛子了,而他只是回了一个任人宰割的眼神。

“你知道我靠不住,还把庄严往我这儿推。”

“说得好听,不推你就不惦记啦?!”孙自瑶在梁诚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红印子久久都不褪去。她抬头看着庄严正从远处的宿舍楼往停车场走,又看了看梁诚——妈的,物以类聚!真等着这俩人瓜熟蒂落,自己跟Sebastian估计都能儿孙满堂了。“跟你们俩着不了这急!”她说完,坐进了车里,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梁诚叼着烟,随手又把车门打开了,俯下身子冲着孙自瑶笑,举着手伸到她面前,“够能下狠手的,还红着呢。揉揉!”

瑶瑶瞪了一眼那个红印子,“少来这套,压根儿没使多大劲儿。”

“挺漂亮一姑娘,这么粗暴!”

她严肃的面容没能维持多久,踢了他一脚,“一边儿呆着去。”

这大约就算是哄得阴转多云了。梁诚对哪个姑娘似乎都能游刃有余,可唯独就是走过来的这个,他没辙。他跟孙自瑶说:“待会儿当着庄严别再说了啊。”

孙自瑶的新家也在南城,一幢静谧的灰色建筑,墙壁上满是爬山虎。

一路上,她跟庄严探讨了一个与植物有关的话题——野花摘了是容易败吗?

庄严说,是花摘了都容易败。野花一般都是随手就摘了,还等不到败呢就扔了。其实,就算你不摘,它开不了两天也就败了。

瑶瑶说,那家花不是一样么,开不了几天也得败呀。

庄严说,不一样,败了也有人浇水,有人上肥,总盼着明年还能开,就算是彻底开不了花了那也是当树养着。

瑶瑶凑到前座的梁诚耳边,小声说,小光,反正怎么着都是败,想想怎么摘吧。

孙自瑶搬着最后一个纸箱子进了屋,用腿把房门合上,“今天不留你们俩了,我这就开始收拾了。”

趁着庄严去卫生间洗手,瑶瑶挡在梁诚面前,挑衅地看着他,“嗳,想好没有啊?我帮你?”

“别裹乱啊,什么事儿都有你!我就多余帮你搬这趟家。”

瑶瑶恼羞成怒,诅咒道:“你就当你那蒙面高手去吧,我看你能忍多久,憋死你!赶紧走,赶紧走,好好把人送回去。”

梁诚就是那一类信徒,一丝不苟地遵循着自己的原则行事。对尹家,他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即使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也要选择那条貌似正确路,单纯到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惰性;一定有不想沿着那条路往下走的时候;一定,偶尔也盼着歇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

梁诚送庄严回家,车上安静得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庄严想到了装睡,刚要闭起眼,梁诚就开始了一个特别无聊的话题:“今天还挺暖和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就降温了。”

“哦。”往下接,真挺难的。庄严拿了块巧克力出来吃。

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突然说:“主任,下下个礼拜五……”11月11号,他生日,三十四岁了。办公室的同事们周五的时候在凑份子,准备送他礼物。因为庄严是学生工,大家不肯让她出钱。

“有考试?”梁诚打断了她。

“您生日。”

“嗯。约我?那天我不在HH。”

庄严把心一横,步步紧逼,“那晚上回N城吗?”

“那几天挺忙的,估计不回来。”

“哦。”她含混地说了一声:“忙着当花匠?”

梁诚看了她一眼,隔了好半天才说:“新设备的滤网在K城工厂出,我下下礼拜得过去,估计十四五号才能再回来。”

车停在路边,庄严说完谢谢,说完再见,推开了车门却突然停下,扭过头看他,“主任,您想好了跟我说一声,什么花都无所谓。”她说完,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诚盯着反光镜里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总有一天,他跟她得桥归桥路归路,那就两不相欠各过各的吧。有些事儿,不能试,试过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心结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十五)一瞬交集

时间滑到了年底。

“平安夜”是个很奇怪的夜晚,路上火树银花,却罕见车流人流。周围的邻居一下就消失了,连日日闹腾的学生宿舍里都安静得出奇。整座楼里只亮了几盏灯,聚着一些有家回不去的人。

庄严下午就到了学生宿舍,七八个人霸占了那层楼的厨房和客厅,又笑又闹张罗着晚饭。瑶瑶不在,去Sebastian家过节了,庄严发了个短信给她,那厮居然没回。她败兴地拿了两大头蒜去一边剥,边剥边数,TA爱我,TA不爱我,TA爱我,TA不爱我。剥好的蒜瓣扔进碗里,滴溜溜转了两圈才停住。丢完最后一瓣,得出的结论是——TA爱我。TA,庄严才发现,数蒜的时候,她想的那个TA根本不是孙自瑶,是梁诚。掏出手机,给梁诚也发了条短信,只写了圣诞快乐。

梁诚接到短信的时候正在老城里的亚超,买了东西出来放回车上,没头没脑地往河边走,站在桥头,犹犹豫豫转了几圈,地上的残雪都被踩化了,终于拨了庄严的电话。

“平安夜”是个很奇怪的夜晚,足以让平时绝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做起来顺理成章。

“主任。您大点儿声,我这儿乱。”背景是音乐,谈笑和喧哗。

“……”

“喂?”

“在哪儿呢?”梁诚问。

“我不在家。您在哪儿?”

“河边,Henkersteg。”

“啊?我在Weinstadel,学生宿舍。”

“……能出来吗?”语气正常,语速平缓,心却狂跳。

“等我,一分钟!”

电话挂断了,五分钟以后,“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庄严踩着雪,从河边跑过来,一直跑到梁诚站着的木制廊桥上。她一手扶着桥栏,一手支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边喘边冲梁诚笑,嘴里呼出一团一团的白气。她很想要张嘴说话,那口气却怎么都顺不过来。

梁诚也笑。

庄严终于直起腰,“这边……这边的门给锁了……我……我从那边……绕的。”

梁诚站着没动,抽了下鼻子,还是笑。其实,他笑点并不低,就是这个特质到了她面前立即荡然无存了。

“冷?您怎跑这儿看景来了。”庄严觉得,虽然这栋目前改为学生宿舍的老式建筑和河上的这座廊桥是N城最浪漫的景致(没有之一),但也不用大晚上的跑过来看。

梁诚点了根烟,问:“是不是把你饭给搅合了?补你一顿。”

“嗯?好啊。”庄严笑了。笑容落在梁诚眼睛里,连心都随之抖了抖。

“咱今儿就别给德意志人民添麻烦了,这附近的饭馆估计全关了,火锅行吗?”

“行。”

“走吧。”梁诚也不等她,直接往前走了。

“Nina liebt Max(Nina喜欢Max)。”桥上的木质立柱上有人刻着这样一行字,庄严小声念了一遍。

“什么?”他又走回来。

“Nina……liebt……Max。”她用指尖点着那三个词,清晰而响亮地重复了一遍。

“破坏古建。”梁诚说。

“您领会一下这话里温情的那面儿!整个N城都是战后重建的,哪来的古建呐。”庄严仰头看着他,认真捍卫着别人的爱情。

那表情就只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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