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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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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我决不会再给机会,只除了你。可你打破了我唯一的仁慈。”

“哈哈,”茶茶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了人:“你扯你妈的谎吧!”这句话说完,她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冷笑道:“草原上的狼也比你仁义,池塘里的王八都比你慈悲,你中的毒比高昌的毒药还要厉害。仁慈?你他妈的去死吧!”她情绪止不住激昂,以至于气息不稳。

承铣的表情僵了僵,探究地注视她片刻,道:“看,你对人好的时候,别人就会伤害你;你对人坏的时候,他才会怕你顺服你。所以这世上的人都是贱人,也包括你。”他论证完毕,得出结论,随即一拉床边的衣架子,“哗啦”一声,外面有人叩问。

承铣叫人进来,轻声道:“你不愿意被我碰,我可以不碰你。”他转头对手下人道:“把她带到外面庭阶上。”他并不管那伤口,□着胸膛也慢慢走到门首。一个士兵将茶茶掷在石砖地上。她衣不蔽体,发丝散乱在脸上,身体蜷成一团,抱着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冷漠。

承铣仍是轻柔地说:“她喜欢挨鞭子,拿了那马鞭抽她。”便有两个亲兵走上前来,大力地抽在她身上,发出钝重的声音。茶茶仿佛死了一般,把脸埋在膝上,既不叫喊,也不挣扎。不过一会便皮开肉绽,鲜血渐渐将马鞭浸红。

承铣忍着胸肋的疼痛,抬手止住那执鞭的亲兵,冷然而缓慢地说:“你们上去干她,她很久没有被很多男人干了。”

院子里的士兵都是一愣,承铣的脸色堪比夜空的深暗,只盯着茶茶,忽然浮出一丝冷笑:“不要弄死了她。”

他说完,再不说话,只倚在那门侧看着。

*

有人假扮上将军直入军营是前所未有的事,燕州大营的中军帐里站满了人。

承铎立在案桌前,听东方一说,便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闸谷的哗变只不过是要引开他,而忽兰却成了茶茶的一根软肋,难道这傻女人竟为了这个捡来的妹妹被人捉走了?

忽兰那日被击昏在帐中,醒来已是傍晚。东方察觉茶茶出事,四下寻找不到,正遣人马往报承铎。东方听她说了,虽不置可否,忽兰却隐约知道茶茶失踪是为了自己。如今承铎回来,她只望着他能快快找到茶茶。

承铎此时见着她却恼怒非常,一招阿思海:“把她带走,不要让我见着她!”

忽兰一挣,也急声道:“姐姐若是死了,不用你杀我,我自己去死!现在我要在这里!”

承铎听不懂,阿思海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对承铎道:“你把她扔到营里就是。”

承铎想到茶茶对忽兰甚为爱护,怒道:“我叫你带走,不准欺辱她!”

阿思海看他十分动怒,连忙道:“好好,我一会叫人把她送到我家去,好吃好喝地养着!”说着一把拽了忽兰出去。

承铎的愤怒找不到出口,懊恼道:“我太大意了。”

东方道:“你不是大意。而是他先前并无任何征兆,现在却突然敢冒险,这样大动作起来。”

承铎站起来:“赵隼,带上你的骑兵,跟我去云州。”

东方一拦:“你去云州大营并没有用,我想他根本不在那里,不过是在那里埋伏下等你的陷阱。”

“既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如今只有云州大营摆在那里,我也只好去云州了!”承铎如今也没法镇定。

东方拉住他道:“你冷静点,别被他牵着转!”

承铎猝然摔开他手,却沉默了。帐中一时鸦雀无声。角落里,王有才忽然小声道:“我……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承铎一步上前,抓着他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说!”

“就是……当初抓我们秘训的……营地。他常在……那里。”王有才被他勒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二章一别

茶茶醒来时,有些怔忪,慢慢才看清自己仍是在那间屋子里,仍是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她没有一丝力气,便静静躺着一动也不动。茶茶很少自己骗自己,故尔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房内似乎没有人,而门首又有人影。那么她是又被关起来了。她慢慢回想刺伤承铣之后的事。她可以冷静地想着这些,只要不想起那个人。她挥去那念头,暂时不想他。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她逃不出去,承铎是会回来的,他就要回来了。不,现在不想他。承铣会用她来威胁承铎?还是侮辱承铎?抑或激怒承铎?这都不重要,承铎会找到她的。她毫不疑心他找得到。然后呢?

她还是不能不想到他。想到他的时候,心中悲喜莫辨。茶茶从不曾思索过爱情,以为生活便是这样延续下去的;此刻她也仍然想不到爱情,她只是想着承铎。

承铎会在噩梦的夜里抱着哄她;承铎会在清晨醒来时凝望她熟睡的脸;承铎会逼着她练武强身,他说这是为了更好的欺负她;然而当她真的说不的时候,他就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委屈而郁闷。

爱是肌肤相亲的缠绵,爱是一粥一饭的平淡。茶茶没有设想过莺俦燕侣,苍颜白发的那一天,却在此刻想象起来。刹那即是沧桑。

承铎从来没有,也许永远不会说爱她,但是她知道他爱她。为什么相爱呢?人们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便爱了。

茶茶慢慢地曲起腿来,左手摸到了脚踝上的猫眼踝链。从承铎给她带在脚上起,便没有再取下来过。茶茶静静地抚着那宝石,片刻过后,摸索着解了下来。这是她的秘密——链子上的三颗猫眼,只是一个容器。开合的细口隐藏在折射的光线里,细心如承铎也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里面藏着的东西,一颗给了索落尔汗,一颗下在了胡狄大汉的酒里,还剩下一颗,拿在她的手里。

母后把这脚链给她时说:“你要好好活着。”高昌族人认为,人若死于刀剑水火,会毁坏身体,死后灵魂难栖。高昌皇室便一直密制着毒药,用来赐死贵族,或万不得已时自己服用。索落尔汗将高昌皇族一一地斩首,却独独留下她。母后临死给她这根脚链,却要她好好活着。于是她一直活着,看那些害她的人逐一死去。

茶茶又想起承铎来,想起承铎的时候,所有的狠戾之气全都烟消了,却有一丝温暖的倦意。昨天,她以为平静的日子还很长久;今天,她觉得这样的时日已经足够了。其实茶茶是一个任性的人,只是承铎不自觉的迁就着她罢了。她早上总是睡着不起来,麻烦的事她一定装着不知道,她不高兴的时候就疏远他,就如同现在,她不想让承铎看到自己。

茶茶往斜放的枕头上靠了一靠,将被子拉上来一些,慢慢拧开了中间那一颗猫眼宝石。如果当初事情如她允诺而行,这颗毒药迟早该是承铎的。然而她改了主意,现在却自己把它拿在了手里。这是报应么?

没有迟疑,她把其中那颗乌黑的丸药放进了嘴里。她心里并不难过,反而带着种柔软的感情。

她回想过往,却觉得很多记忆都很遥远,就像她本身飘零万里。模糊了一阵,只想起那个大雪飞扬的清晨,杨酉林擒了她,驮在马背,向着山冈上奔驰;那时候她冷,她害怕,她看不见远远的山冈上,站着她未知的命运,站着银袍耀甲的承铎,丰神俊朗,宛如天将。

茶茶默默地吞咽了一会,才咽下那粒小小的药丸,仍将那颗猫眼合拢,带回左踝上。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惶惑,就这样了么?

就这样了吧。我累了。她阖上那双美丽的眼睛,疲倦地想。

*

门外喧嚣声起时,承铣推开门进来。茶茶似乎是睡着了,然而睡着的人没有气息便不仅仅是睡着了。承铣难以置信地试探她的鼻息,缓缓垂下手,“她怎么会这样?”

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飘来一个黑影,黑纱覆着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用一种极沙哑难听的声音,低缓道:“她死了?”

承铣兀自不信,“你为什么要死,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并不想杀了你……”

黑影喑哑飘忽道:“现在怎么办?人都打到门外了。”

承铣并不看她,只哀痛地看着茶茶:“你竟然要死?你竟然为他去死。”他猝然放开手,像说服自己一般狠声狠气地说:“你果然该死!”

黑影站在一旁,仿佛是另一个死人,“你走不走?”

承铣却又冷笑,曲膝跪上床去,给茶茶把被子整好,温柔得仿佛抚摩情人的头发。

黑影无声无息地飘走了。

直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到了二门外,承铣才起身,绕过一个暗阁往西边走廊去了。

片时之后,承铎从东面长廊上跃马而来,大殿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夹马独自走进那暗阁,低头转过一道门楣,再转进一个花厅,却停住了。四周太安静,静得只有他马蹄的声音。承铎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已经陌生很久了。他只停留了一下,便缓缓策马进了花厅的偏门。在那个卧室里,他看见了那张床。

床上只有一堆被子,承铎却透过被子看见了他的茶茶。她从来睡觉便如此,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似的。她若赖在床上不起来,便什么都惊她不起的,哪怕是此刻他的马蹄声。承铎一时把握不住太多的意义,便跳下马来。房间里空落的响着马蹬晃荡的金属声。

他慢慢走到床前,把那被子扯下来一些,便看见她的头发散乱地堆在枕上,听见他来,她的睫毛都没有闪动一下。“茶茶。”承铎轻唤,他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他把手指划上她的脸,摸到她的皮肤冰凉,就把整个手掌都抚了上去。

这样静静地站了片刻,手下的人儿没有一丝气息。承铎一动没动,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他不能承受,他疯了一般大声喊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承铎兀自站着喘气,方才那一阵窒息过去,他像从梦中慢慢惊醒。蓦然发现房间里已站满了人。东方,哲义,赵隼,还有门口的兵士,都静静地望着他。他突然一伸手,裹着被子把茶茶抱了起来,翻身上马,一路奔进那院子里。

房间里的人一齐跟了出去。庭院里的士兵看见承铎这样出来,都吃惊地立直。承铎扫了一眼,地上跪着承铣的亲兵。他大声地喊:“留着他们做什么,都给我砍了!”一众兵士都愣了。哲义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砍下了他身侧跪着的士兵的头颅。

其余的人纷纷拔刀出鞘。东方一急,伸手想阻止,看见承铎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狠戾,便一下顿住了。顿时庭前校场上一片躁乱,剑刃相交声与惊叫声响成一片。只过了一会,一切又归于平静。整个校场被染成了红色。承铣别舍守卫的一百多名士兵已横尸当场,身首两异。

承铎一手合着被子横抱了茶茶,一手一拉缰绳,从地上的尸首上跃过,便要出去。东方拉住他道:“你现在杀的不是胡人,是我们自己的士兵!”

承铎并不接话,冷然道:“赵隼,带上你所有的骑兵,沿着回上京的路,追到七王,格杀勿论!”

东方觉得这不行,“你这是反叛作乱了!”

“这个乱我作定了!”承铎说完,将马一打,直奔了出去。

东方一把扯住赵隼的马:“七王必惩,但此事不可卤莽。你守住燕州大营,不要妄动。”说完,也不等赵隼回答,骑上马一路追着承铎而去。

承铎紧紧抱着茶茶纵马狂奔在云州的边塞上,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随着马蹄扑面而来,竟把承铎的心吹得茫然起来。如方才看见茶茶时一般,他仍然把握不住太多的意义,只是不停地策马向前。

路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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