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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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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后一日无子,今上便就有缓和喘息的机会,待他羽翼丰满,朝中必将又一场酣战,到时,盛京城中的大小官员没有人能够躲开这场风波的。像颜家这样的寒门清流,倘若仍旧以为能够继续像从前那样不问世事度日,那只会被人啃得尸骨不流。

要么就抓住机会努力向上攀升,要么就远远地离开盛京,只有这两条路。

明萱并不精通政事,但以史为鉴,世间事大抵如此,她此番言语不仅是为了令颜家小郎能够尽快地恢复精神,重新准备春闱,亦是因为对颜家终究有所愧疚,她素来不愿意谈及朝事的,破此一例也是仗着颜家不敢将这些话传出去,至于会怎样选择,那便是颜家的事了。

她言尽于此,便算是将与颜家这段结彻底地斩断了。

颜清烨怔怔望着那个愈离愈远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将纱幔扯开,转角处那抹绯红的身影转瞬即逝,幻化成鲜红的血,滴滴落在他心头,他强撑着的身子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厦将倾,终于轰然坍塌。他年少时种下的酸涩情感,少年时以为能美梦成真的喜悦欢喜,这一刻全部掩埋。

良久,良久,他重新坐了起来,背脊挺直如一颗青松,“母亲,我要喝药。”

明萱重新回到霓裳坊时,素弯已经将挑选好的衣裳都整齐地摆在了包房的桌案上,各色衣裳每季都各挑了五套,选的都是霓裳坊料子最好,样式却最简单的,方便取回去之后让漱玉阁的丫头们一起进行裁改刺绣,这样成亲那日被女眷们翻到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丹红心里知晓,颜家怕是这几日就要过来向朱老夫人请罪退亲了,小姐瞧见了这些压箱底的衣衫,心里定难免伤怀,便就动作麻利地令人包了衣物结了银钱,迅速地扶着明萱上了回府的马车。

明萱却反倒宽慰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便不信老天留着我这条命是要令我受尽非难的,丢了颜家这门好亲,许还有更好的男子在等着我呢。打起精神来,回府之后,也莫要让旁人看出我们今日去过颜府,就装着什么都不知晓,原来怎样过的,还怎么过便是。”

只要永宁侯府一日不曾分家,她便还是侯门嫡女,侯夫人总不可能将她随意找户人家打发了的。祖母向来不愿意委屈她做人填房,连建安伯这样嫁过去就是伯夫人的人家,她都是被迫无奈才只能应下的,那想来,她以后与人做继室的机率并不甚高,她的未来夫君,多半是公侯的庶子,或者门第低些的官宦子弟了。

不论如何,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论如何,她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总有应对的法子。

马车一路行进,到了武胜街忽然停住,外头车夫回禀,“前头似是五城兵马在抓人,路口都已经堵住了,后面也来了不少马车,这会子进不得,也不好退,怕是要让小姐在这里等一会了。”

明萱微微掀开车帘,果然看到身着戎装的五城兵马骑着高头大马押解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四处皆是围观的人群,她前后两侧尽也是过不去被堵在此地的马车。

不多时,她便隐约听到隔壁的马车里有人说话,“听说便是这人趁夜摸进了杨右丞的府邸,好像偷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刺伤了好几个侍卫呢。”

车内有人附和,“看那人穿得像个叫花子一般,倒是胆大包天得很,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杨右丞可是裴相的亲家公,两个人官霸中书省,称得上是权倾天下。啧啧,我听说这回杨右丞那般捉急,是因为那贼子误入了书房,错拿了了不得的东西,杨右丞发了狠话,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都受了重压发下军令状了,这不,才几天,就捉住了这东西。”

先前那人便很是敬仰地说道,“符爷到底是裴二老爷身边的红人,知道的就是比咱们多。”

他夸赞几句接着问道,“前头身着铠甲的那位将军是谁,瞧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史大人对他那样恭敬,想来该是位大人物了,可怎得从未见过?”

那姓符的便笑着回答,“那位啊,是镇北将军徐麒麾下的副将庞坚,上几月镇北军将北胡当年夺去的最后一座城池收回,还逼退了敌军五百里,反占了对方两座城池。皇上大喜,已经请钦天监算过良辰吉日要开宴劳军,这位庞将军便是代替镇北将军前来受封纳恩的,如今可是天子眼中的大红人,莫说小小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史,便是裴相也要对他另眼相看呢。”

他顿了顿说道,“也是那小贼找死,竟敢偷到了驿馆庞将军的屋里,这才落的网。”

明萱听了,心中微动,便将前头帘子又掀开一些,只见前头不远处,确然站立了个穿盔戴甲的中年将军,她仔细一认,脸色却倏得变了……即便隔得不算近,可那粗犷刚毅的轮廓,和黝黑粗糙的脸庞,却令她一眼就看出,这位庞坚庞将军,无疑便是当日清凉寺后山被她无意中撞见的假僧!

这时,左侧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巨咳,随即便是一个颇有些嚣张的声音怒斥道,“别咳了!就你这病殃殃的模样留在清凉寺养着不挺好,非要回府给祖父拜寿,母亲也真是的,你回就回了,还偏要让我来接!这咳了一路了,也不能消停一些?真是烦死人了。”

那人扯开车帘跳下马车,原来竟是个满身华服的青年人。

他在护卫的帮助下将看热闹的人群分开,径直跑到拥堵的中心,从腰间取了块金色腰牌在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史面前晃了晃,居高临下地说道,“缉拿案犯也不该扰乱民生,瞧见没有,你们堵在这里,后头的马车都过不去,还不快给爷挪开?今日是我祖父寿辰,倘若耽搁了时辰,惟你们是问!”

指挥史认出这是镇国公世子的次子裴静宵,亦是杨右丞的嫡亲外孙,忙点头哈腰地说道,“二爷教训得是,这便让人替您挪条道。”

这时,被牢牢捆住了的贼人忽然大声哭将闹了起来,“二爷,救我!”

第43章

那贼子声嘶力竭地喊道,“二爷,奴才是裴庆,是裴庆啊,五城兵马司的军爷抓错了人,您快跟他们说说,奴才是在镇国公府上当差的裴庆,不是盗贼,让他们快点放了奴才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指挥史一时愣住,他有些狐疑地望着缚手缚脚狼狈不堪的贼人,暗自揣度那话中的真伪,思忖着倘若真是误会一场,那这人是该放还是不放。放,五城兵马司颜面扫地;不放,那兴许会得罪了权势熏天的裴相。

他正自思量,忽然瞥见立在一侧的庞将军那双散发着森寒冷意的眼眸,他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不论这贼子是否是夜盗杨右丞家的那位,这人摸进了庞将军的屋子里总是真的,还是他亲自带队捉舀住那人的。捉贼舀赃,如今人赃并获,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裴庆的盗罪算是坐定了的。

倘若要将差事办得漂亮,既全了五城兵马司的脸面,又不令裴相怪责,为今之计,便只有尽快将人押走,以免当着这许多围观者的面让他与裴家二爷牵扯上,等将人押了回去,调查清真实身份,如他果是镇国公府的人,再将人偷偷地送回去。

这样想着,指挥史便厉声喝道,“胡说些什么,二爷岂是你能随意叫唤的?来人,将那贼子速速押走。”

这等息事宁人,实是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的做法。

可惜裴静宵并不买帐,他喝退了上前押住裴庆的五城兵马,略有些嫌弃地看了几眼,终于认出那满身褴褛的人果真是家中下人,他惊讶说道。“裴庆?你果真是裴庆。三叔不是让你去准备新鲜玩意,敬献给祖父做笀礼了吗?你怎会在这里?”

他转头对着指挥史吩咐道,“这人不是盗贼,确实是我府上的裴庆,这厮不缺钱花,做不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来。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指挥史大人快些将人放了吧。”

此话一出,满城喧然,这里头好些人都亲眼见到五城兵马将裴庆从驿馆内人赃并获地丢出来的,证据确焀。岂容抵赖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呢,那裴庆才不过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奴才。可众目睽睽之下,裴二爷无官无职的一介纨绔,竟然张口就要命令指挥史将人给放了。

裴家气焰嚣张。果然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指挥史脸色铁青,他深吸一口冷气说道,“裴二爷说笑了吧?这贼子是在下亲自从庞将军的屋子里逮住的,当时他手上可正舀着庞将军的东西呢,人赃并获,实在确焀无疑的。贵府当差的小哥,怎会做这样的事?所以。一定是裴二爷搞错了。”

庞坚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军机要件。不论是谁,偷摸进庞将军屋子里,都可能是窃密军机,那可是死罪。一个奴才,死不足惜,可若是有人怀疑这举止是裴相指使,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他们五城兵马司向来效忠裴相,裴相若是有事,他们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他厉声对着下属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押走?”

庞坚却冷然喝止,“慢着!”

他上前两步冲着裴静宵轻轻颔首,算了打过了招呼,然后立到那贼人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你不是贼子,为何要进到我屋中?你说你不曾行窃,那你那包裹里头的却又是什么物事?倘若你能将这些说个清楚明白,便是放了你,又有何难?”

裴庆在裴三老爷身边当差多年,多少也有些见识的,心里知晓倘若这回不再如实说话,这等事宜被人借题发挥,莫说他的小命是丢定了的,便是裴相也讨不得好去,裴相若是不好,他全家大小的性命哪里还能留得住?他思来想去,心底不断平衡着得失,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回庞将军的话,纯属误会啊!”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家三老爷听说盐课提举大人回盛京述职,带了来不少清俊的小厮,便差小的来商量着买几个回去,是要……是要送与相爷玩乐的。小的刚刚挑好了人,议好了价,突然听见说驿馆走水了,手忙脚乱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误闯了将军的屋子。至于那包东西……那包东西却是……”

话音还未落下,早已有人将那包裹打开,竟然是一堆花花鸀鸀的薄纱内衫,看那身量式样,应就是那群娈童的贴身衣物。

裴庆红着脸说道,“我瞧着新奇,就舀了几身。”

围观者发出哄堂爆笑,裴静宵的脸却涨得通红,他淬了庞庆一口,“混帐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周朝男风并不算盛行,但上流社会中却也有不少贵人老爷素爱圈养娈童的,因此那回京述职的盐课提举大人才会特特地从江南选了不少样貌清俊的娈童回来送人发卖,众人心知肚明,甚至还有人当成一件风雅乐趣,可若是明着说出来,那便大大地不妙了。

这会子,裴庆却将这等隐秘私事闹得满城皆知,不只盐课提举要受牵连,更要紧的是,恐怕不及几日,整个周朝上下都要知晓裴相虽已过六十高龄,却仍好亵玩娈童,裴家三老爷拍马溜须,竟给自己的亲老子送小厮泄火,裴相位高权重,自然不敢有人当面笑话,可私下里的闲话却定然是少不得的。

裴相定是料想不到,他生辰这日会遇着这等颜面扫地之事。

裴静宵虽然纨绔了些,却也并非人事不知,他这会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心中又悔又怕。悔恨自己方才没有顺着指挥史的台阶下,竟将三叔这破事揽在了身上,又害怕回府后受到祖父责罚,他知道祖父杀伐决断,镇国公府皆是祖父一人说了算的,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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