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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那五年里，他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可能，那手足之情，是催化他后来动心的必然经过吧。

他记得当时在雪林里，小小的百里谷闪着好奇的神色，跟在他身边。她并没有表现出害怕，而是勇敢地站在他身边，在他猎杀动物时递上工具，在他寻找栖身之所时默默地提醒他该忘哪边走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却是那样冷静。

当初他是打定主意要捉弄她的，所以在第一天，他故意带错路，到很晚才找到栖息的山洞，并且故意放走野物，就是要她挨饿。那时候她不过六岁，还是个小女娃，他本以为她会受不住，却不料她不哭不闹，甚至在找到山洞后，待他歇下，她还出去觅食，打了只鸟雀回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惊醒他，只将鸟雀烤了，留一大半给他，自己用过食物后，便沉沉睡去。

她有惊人的本事，还有冷静的头脑，更有一颗善良的心，当时雪里云是惊艳的，也因此，他第一次正眼去瞧这个小师妹。

后来很多年，他都记得她沉着冷静的样子，也记得她那倔强的眼神和不服输的性子。他想，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渐渐地重视她，承认了她师妹的身份，而后真心地护着她。

后来两人出林子，用了两天半时间。期间他很少帮忙，甚至故意扰乱她判断，师父当初也吩咐过，尽量不要帮她，要让她最近判断方位，让她自己寻找出路。而他，只不过是在师父原话的基础上，加了一些捉弄，从而加大她找到出路的难度而已。

没想到她只用了两天半时间，便找到雪林出口，比他当年还少用半天时间。当时师父顶着一张欣慰的笑脸，慈爱地摸她脑袋，夸奖她的机智。而他站在旁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平日里欺负得很欢的师妹。

而百里谷见他看她，便朝他作一揖，而后朝他眨眼憨笑。那笑里意味不明，仿佛在说，其实她知道他一直在故意捉弄他，知道他在雪林里刻意为难她；仿佛在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是怕他，只是因为他是师兄，所以她尊重他，所以她不会计较他恶意的欺负。

在她的注视下，他第一次感到狼狈，相应的，心里也渐渐升起一股敬佩是的，是敬佩，对这个只有六岁大的小女孩的敬佩。

后来的五年里，他开始真正亲近这个师妹，帮助她练功，照顾她生活。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在生活上是很迷糊的，常常娇憨得让人哭笑不得。但她性子很好，即使受了很大的委屈，也只会咬着下唇静默不语，却不会有怨恨。

那五年里，师徒三人过得很快乐，真的就像神仙一般的生活。初春化雪的时候，他们会下山去北阙游玩几日，等到树上的枝叶换新，花儿怒放，他们便回阙山过夏。夏天阙山很是清凉，安逸得紧，师徒三人常常整夜地呆在雪林里，或用轻功追逐，或者比试武艺，快乐而逍遥。秋冬两季，阙山上白雪皑皑，师父有时候会带他们去狩猎，大雪封山，少有猎物出没，但他们熟悉动物的巢穴，来个瓮中捉鳖，便又是几顿美食到手。

偶尔师父会外出云游几月，便嘱咐雪里云，让他督促百里谷练功。师兄妹两人便乖乖地切磋武艺，有时候也会跑下山去玩几天，并且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绝不向师父说起偷偷下山的事。
155。番外　雪里云（五）
雪里云的身世百里谷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抱负，只当他是师父捡来的对她很好的师兄。而雪里云也若有若无地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大约是不愿意去回想在皇宫的日子，又或者不希望被她同情百里谷心地善良，总是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人，像是怀揣着万分的慈悲，所以他缄默不语，不希望她也用那样怜悯的目光看他。

百里谷是聪明的，所以后来还是看出了他的抱负，而他，也因为心里隐藏着这样的志向，而与她失之交臂，从而惋叹半生。

但他没有办法，因为师父从见他的第一天开始，就告诉他，他是天生的王者，不能为谁停留。

他们的师父，雪无老人，是天下闻名的仙者，各国皇族都很推崇他，不敢怠慢他分毫不管是想从他那里得到长生不老之术，又或者是想跟着他学道成仙，总之他们都是对他恭敬有加，而雪国也不例外。所以在雪里云母亲被害后，雪无老人突然跑到皇宫，对皇帝说要带走雪里云，皇帝也没有半分犹豫，很爽快地就允诺了他。

然后他就雪里云带回了阙山，教雪里云武艺和仙术。两年后，他带雪里云回皇宫，以他徒儿的身份谒见皇帝。皇帝那一大群妃子和儿子，见雪里云背后有他做后盾，虽然看向雪里云的眼睛里含着怒火，却也发作不得。

就那样，雪里云成为雪国最有实力夺取皇位的皇子，所以引起了他那些兄弟的不满，在后来很多年里，他们都派出人来暗杀他。幸好雪无老人教他武艺和仙术，所以他并不怕那些龌龊的举动。只是他心里到底有一丝愤怒，毕竟那是他的亲人，而他的亲人，却时刻想着要他的命和气讽刺啊！所以他性格一度变得乖张，一度变得扭曲狠戾，是雪无老人，教会他平心静气，让他用平和的心态去对待这一切。

师父教他武艺，教他怎样做人，也教他夺取天下的本领。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该怎样走，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所以即使很多年后他明白了对百里谷的感情，也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百里谷在十岁那年离开北阙，回到大曳，回到她父母身边。再见她时，已经是三年后了。百里谷眼睛受了伤，雪无老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派他来大曳，让他带百里谷回北阙治疗。

雪里云再见她，仍然能觉出她的倔强，当然，还有她的娇憨和善良。可能是从那时候起，他便对她上心了吧。看到她双眼失明，却没有半分自暴自弃，她乖顺着跟他回北阙治疗，虽然心里有万般情绪，也一径被她压在了心底。

看到她在没人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若有若无的愁容，可是在他面前，她却只装作没事人一样，雪里云心里便充满了对她的疼惜。他其实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愁容他了解她性格，知道她肯定不是因为眼睛失明而变得忧心耿耿，但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他们回北阙前，在端涯城外，被大曳国的曳王爷拦住去路。曳木摇对她说，他会等她回端涯。雪里云在车外，不可避免地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想法，心里闪过一丝苦涩，闪过一丝黯然，但到底没有让这种情绪失控。

他不由得想，她的那些忧愁，都是因为曳木摇吗？

那时候他心里只是觉得微苦，却没有更多的想法，也并不觉得他是喜欢上了她。在他心里，还是只把她当作师妹看待，她眼睛受伤，他心里疼惜不已，但那更多的是对这个和他、还有师父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师妹的疼惜，无关风月，无关情爱。

他们回到阙山，师父给她治眼睛，而他开始布局争夺天下。
156。156　卷四
在北阙呆了三年，百里谷已经知道他身份，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一心一意治眼睛，或许还想着在战场上的曳木摇，和在千里之外的家人。

是的，就在百里谷去北阙疗伤的那一年冬，曳木摇率兵西征，后来听说在一次战役中受伤，从此下落不明。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地叹口气，他不放心，守着她一天一夜，却发现没有任何悲恸和难过。见他露出忧心神色，百里谷反倒来安慰他，说坏人遗祸万年，曳木摇不会那么轻易就挂掉的。当时他听了，只觉得诧异不已，很快就笑起来，心想看来是他多担心了，他这个师妹，应是很了解曳木摇，所以才确信曳木摇绝对可能没命。

三年里，他对百里谷的感情渐渐有了变化，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对她上心，可是他忙着谋划天下，忙着夺取皇位，所以他不能袒露自己心思。他对她是真心的怜爱，他也很了解她，甚至知道从前他们在一起的五年里，她对他所有的依赖和朦朦胧胧的感情。他知道她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可是他不能回应，纵然他也动了心，但他只能将感情藏在心底，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百里谷似乎勘透了他的用意，即使知道他对她也有感情，但她并没有点破，而是像从前一样和他相处。

后来他得了皇位，也统一了大曳和雪国，而她却和曳木摇远走天涯，他在冰冷的皇宫里，望着遥远的南方，苦笑着想：是他推开了她，当年他也是有机会的，可是为了抱负，他放开了她，没有及时抓住她。

三年后，她的眼睛被治好，师父让他送她回大曳。他们一路南下，经过几个月颠簸，终于到大曳。路上她一直很少说话，不复当年的活泼，但眉宇间仍旧是善良的，只是多了很多若有似无的轻愁。他们回到端涯，得知百里家居家迁往了南郡那是百里谷母亲的家乡，而她舅舅是南郡的大户，于是百里谷决定回南郡。他们在端涯城外道别，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击掌为誓，约定若是几年后两人都未成婚，他便陪她纵马天下、快意江湖……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纵马天下、快意江湖只是个遥远的梦，即使几年后他们能走到一起，也不可能那样洒脱，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夺得了天下，他还要守着那个天下，守着那个江山，所以他不可能真的和她一起游历红尘。他想她一定也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才那样痛快答应他的提议吧他知道她心里有曳木摇，并且深信曳木摇还好好地活着，所以对她会答应自己这个提议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后来她在南郡寻到失踪多年的曳木摇，然后两人回了端涯，曳木摇即刻奏请皇帝赐婚。后来他们成亲，而他在那时刚刚夺了雪国的皇位，然后听从师父的意见，赶来大曳和曳木摇的皇兄谈判。

他听到她成婚的消息，心里骤然痛闷难当，但那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强人所难，他甚至在遥远的雪国默默地祝福她。

可是后来，她和曳木摇竟然牵扯到大曳和离山郡的战事里，她回端涯来劝说皇帝放弃攻打离山郡。可是那时，他的计划就要成功，就要将大曳归入雪国的版图，他又怎么能让她扰乱他的计划？所以他囚禁了她父母亲人，以此来威胁她，警告她不要参与政事。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按照他希望的路线走下去，所以他不得不用她母亲的性命来逼迫她，结果却直接导致她母亲自杀……

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中间隔着的，不止一个曳木摇，还有他的皇位，还有两人渐行渐疏远的思想。只是不知怎么，他却不想再放她走。他回忆起他们相处的点滴，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在阙山度过七年时光，他们彼此间不能再熟悉……所以他不愿意放她走，他怕他寂寞的帝王路上再没有人可以陪他说话，所以他不能放她走，不能放这个陪伴他度过了童年和少年、度过了七年漫长岁月的人走，哪怕这不是出于爱，他也不想放她走……
157。157
涯山山脚的桃花都落了，只有新出的桃树枝叶在风中搔首摇曳。三间小土屋并排而立，宁静地，安谧地。百里谷不只一次立在小土屋外，望着那片茂密的桃树林，想若岁月从此安好，该有多惬意。

可拙女的伤势依旧未好，那日小四请了大夫来，那大夫来时准备了许多药材，给拙女把脉后，直接扔下几副伤药便告辞。她当时无比讶异，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