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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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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招致,也许是……”
子虞见太医言辞闪烁推搪,就知道问不出个结果。绛萼失望至极,看了看太医,让他们留下药方,再打发人将他们送走。
欣妃依旧昏迷不醒,宫人们都退开了——留着她们也无用,只会流泪哭泣,徒劳让人心烦。
欣妃的床前只留下子虞三人,还有那两个粗使宫女。子虞不知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当绛萼把太医的药方拿给她们看时,子虞就知道,在欣妃的心中,这两个宫女比太医可靠的多了。
穆雪悄悄拉她的袖子,低声说:“看看……在娘娘心中,你我都是外人,她们才是自己人。” 她们俩站在床尾,说话声音一低,正好绛萼三人也在低声议论什么,根本没有注意。
子虞皱起眉,瞪她一眼,责怪她说话的时机不对。可穆雪却似乎没有察觉,依旧说:“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子虞不理她,她口气一变,阴森森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刚来宫里时,娘娘摔碎吉牌的事吗?你提到过的那个宫女——刚才我见到了。”
子虞大吃一惊道:“怎么会?”穆雪歇了口气,道:“那时你在殿里面,我在外面等你,曾经和那个宫女有过一面之缘。刚才我张望了几眼,觉得有个宫女眼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就是她。”子虞这就要起身去寻,穆雪一把拉住她:“别急,我已经让人打听了。”
子虞咬了咬唇,低声问:“到底是哪个宫的。”穆雪道:“茞若宫。”
明妃!
子虞微讶,心不断往下沉。那些带血的事物都已经被清理出了寝殿,可她依旧闻到一股血腥弥漫在空气里,甚至越来越浓稠,空气胶着,让人呼吸也觉得困难了。
穆雪拍拍她的手:“这件事先别张扬。”
绛萼和两个宫女说完了,朝两人走来,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一看就觉得伤悲。她挽住穆雪子虞的手,手指有些哆嗦,子虞被她感染到,想起欣妃往日待她的好处来,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娘娘是被人害的,”绛萼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这句话,说地又重又狠,“查!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欣妃昏睡了许久,就连皇帝来探看时都没有清醒。子虞守在欣妃的床前,皇帝询问了几句欣妃的情况,她一一详细作答,可偷眼观察皇帝的神情,是有些悲伤怅惘,可显然很淡,似乎还比不上瑞祥宫的宫人。她悄悄为欣妃惋惜——这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何况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团血肉,自然不会如何痛心。
子虞的神色又哀又戚,让皇帝察觉出一丝异样,朝她看去,似乎认出她来,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又转过头去看望欣妃了。
皇帝留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等到欣妃转醒,他还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物,吩咐宫中上下细心照料后,御驾离开了。
绛萼下决心彻查这件事,不等欣妃醒来就开始雷厉风行。穆雪又忙着宫里宫外打点。只有子虞守候在欣妃的身侧,寸步不离。欣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如雪。子虞看着她的模样,几乎怀疑她将永远沉睡下去。
夜深了,殿内一灯如豆,寂静无声。子虞靠在床边,耐不住疲劳,轻阖眼皮,浅浅地入睡。
欣妃却慢慢张开了眼。
她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腹部——什么也没有。
昏沉的头脑骤然间惊醒,她想起了刚才的剧痛和难受,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似乎就要跌落到深渊中。而她的身体也跟着沉重起来,仿佛有千金重的东西压着她,让她不能动弹,满眼都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眼角瞥到一抹微光,她用尽力气想要呼救,却只从喉中吐出一个含糊音。
子虞被这微小的动静弄醒了,很快发现欣妃的异状,她急忙撩起床帐,扶起欣妃,这一下又是一惊:欣妃的绫衣已全被汗水打湿。她转身要命人去拿衣物,手突然被欣妃一把攥紧,力量大的像铁箍,而欣妃的指甲已经抠进子虞的肉里。一霎那,子虞痛地低呼出声,情不自禁甩开手。
她转头向欣妃看去,映入眼中的情景让其一生都无法忘怀:欣妃的脸上毫无血色,在朦朦灯火下,惨白如纸,一双黑丸般的眸子仿佛被夜浸透了,幽深暗沉。子虞见过她许多美丽的时刻,无论是笑,是嗔,是颦,唯独眼前这个样子,让子虞从心里感到害怕,尤其是她的眼神,在绝望中似乎还透出怨恨来。
子虞被欣妃注视地万分不自在,她柔声劝道:“娘娘小心身体。只要身体养好了,以后还有机会。”
欣妃惨然一笑,神色说不出的森然:“机会?哼……我的机会就在刚才失去了。”
“娘娘是在说泄气话,”子虞低下头去为她整理凌乱的床褥,借此避开她的眼神,“只要养好身体,机会还会来的,娘娘如果自弃了,岂不是仇者快而亲者痛了。”
欣妃咯咯一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内传出回音,子虞的心跟着一颤。
“亲者痛?”欣妃死死盯住她,“子虞,你是仇者还是亲者?”
子虞想退一步,可她的手腕被欣妃紧紧抓牢,这一次,她没有甩开的勇气,只是温顺地说:“子虞自然是站在娘娘……”
“啪——”欣妃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将她的声音扼断。
“我才不信你,”欣妃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不要以为表面上对我恭敬顺从,我就不知道你们的小算盘了。你以为我被你们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呢!穆雪那件事,不就是你给弄没的吗,还有你那个做了叛臣的兄长,你们想要做什么以为我心里没有数吗?歩寿宫前的菊花开地挺不错的吧?”
子虞目瞪口呆,惶惶然看着欣妃,心里涌上恐慌,就像黑夜一般,无处不在。
欣妃的神色却突然平缓下来,冷笑着说:“有些姿色和小聪明,就以为能在这里谋一席之地——我本来以为,你和穆雪的最大不同,是不会自作聪明,现在看来是高估你了。”
子虞呆呆站着不能动弹,忽然想起哥哥说过的话,被人看透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蓦地甩开欣妃的手,而欣妃笑着看着她,仿佛看着一只困兽的挣扎。
子虞只能落荒而逃。
奔出殿外,寒风袭来,她狠狠呼吸了一口,并不觉得寒冷。有宫女前来询问,她按捺住不安,只说娘娘需要休息,让人不要去惊扰。
回到房间,脸上火辣辣地开始疼,子虞轻轻抚着脸,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她才惊觉。
泪水已经涌到了眼眶里,子虞用手一抹,暗骂自己没出息,从南国到北国,这一巴掌不过把她最后一念的幻想打散了。
这没什么不好——宫廷并不是能让人幻想的地方。
子虞坐到整个身子发麻,心才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窗棂渐渐泛白,她轻推开窗: 更深雾散,天色快亮了。
十一月的二十日注定是个多事的日子。
天色还未亮透,子虞的住所已经来了访客:当采颖神色焦急,眼圈微红地上门时,子虞就猜到她和自己一样达旦未眠。
两人坐了一会儿,采颖心不在焉地寒暄几句,眉间忧虑,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子虞心里疲倦,不愿和她绕下去,神色平静地说道:“说吧,大清早你不会就是来和我闲聊的吧。”
“女史,”采颖低低唤了一声,泪水就大颗大颗地滚落,哭着说,“今天女史要是不救我,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子虞微惊,蹙起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采颖身子颤抖,低下头去一个劲地哭,直哭地气都喘不过来,她抹抹泪水,缓过了气才慢慢说道:“昨天娘娘累了,是我给娘娘送的茶水,之后……就出事了。”
子虞挑起眉,神色微变:“难道你在茶水里加了什么?”
“没有,没有。”采颖连忙摆手,哑着嗓子哭道,“给个天做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子虞劝解道:“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绛萼虽然严厉,却不是不讲理的人。”
采颖摇了摇头,神情凄婉,依旧啜泣着。子虞见她一言不发,只是哭个不停,心里烦躁,说道:“你哭给我看有什么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采颖被她少见的厉色惊了一下,哭声略止,她吞吞吐吐道:“女史不知,我和交泰宫茞若宫的几个宫女交好,前些日子她们送了些礼给我,又打听了宫里的情况,我就……”
子虞一听就明白了,冷眼看着她:“你收了礼,就把娘娘的情况全说了?”
采颖扑通一声跪倒在子虞面前:“我不过是一时口快,没有想过要对娘娘不利……女史,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坏心,你在娘娘面前帮我求求情,救救我吧。”
子虞看着她的样子,心神不由恍惚,这样的场景,她似乎见过——是了,还在不久前,有个从池塘里爬出来的小宦官,也曾用哀求的表情看着她,求她救他。子虞的心似乎猛然被捆住了,有些喘不过起来,她无奈地看着采颖,缓缓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没有能力……娘娘才经历丧子之痛,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就算娘娘现在清醒着,只怕也不会听我的劝了。”
采颖睁大眼睛,似乎根本不信她的话,口中苦苦哀求:“女史,你一向在娘娘面前说话最有用的……日后,我一定记得女史对我的恩德……”
子虞摇头:“我自身难保,怎么救你。何况——”她话锋一转道,“如果只是收了礼,说了几句闲话,你会这样担心丢了性命?采颖,你没有说真话,刚才的那些说辞,并不是最主要的。事到临头,你连句真话都不肯讲,能让人放心帮你吗?”
采颖突兀地止住了哭,她定定地看着子虞,眼神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脸色又是惊疑又是犹豫。子虞看到她的眼色,叹道:“你也不用多想,回去吧,我不想听你的真话……也没有能力听你的真话。跟你说实话: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也难以保全——这浑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趟。”
采颖闻言,眼神呆愣,犹如燃尽了所有火光的死灰,她踉跄地站起身,看着子虞的目光也渐渐变地冰冷,她忽然开口道:“这宫里的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子虞黯然道:“自然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人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变,一个是死。”
采颖浑身颤抖了一下,眼里的悲色更加浓郁了,哀声说道:“女史告诫过我,多嘴惹事,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我管不住自己的嘴,终究要载在这张嘴上。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史……前些日子有一天,我路过歩寿宫,看到女史格外打扮过,心里好奇就跟了一路,看到圣上也去了那里。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回来忍不住多嘴说了出来——我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女史肯救我,我有办法为女史扭转形势。”
子虞心里一阵忿然,看她的眼神也由同情转变为惋惜:“你这么神通广大都救不了自己,我又有什么办法救你。”
采颖的眼眸骤然晦暗,神色复杂,她看了子虞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
经此事后,子虞觉得头昏眼花,急欲休息,人才坐到床边,又有人找上门来——瑞祥宫都监带着两个宦官宫女奉命前来查屋。子虞见这阵仗就知道欣妃是铁了心要清理一遍宫廷。瑞祥宫都监并不是南人,是欣妃初进宫时皇后指派的,平日里行事低调,和子虞等女官都素不来往。
他对子虞倒是客气,说明来意后还赔罪似的谈笑几句。子虞心知无法,任由他们在屋子里搜查一番。几人翻箱倒柜,找的仔细,一圈下来又没有找到什么避讳的东西。都监笑着连连说了几声“得罪”,便带人走了。
子虞心里一松,倚着床榻就歇起觉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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