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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花落尽待君归-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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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就不知道,我唱这曲子的时候,理解的与哥哥当年理解的一样不一样。可每次听见这首曲子,总觉得我还在小时候,哥哥就在我身旁。他吹笛子,我似懂非懂地跟着唱……”
“疏墨左使,你也喜欢这首曲子么?”
“嗯……属下因战乱纷争自小与家人分离,从六岁起跟了宫主才有了一个安定的居所,不再流离于街巷。虽然对家人的记忆十分模糊,可是……”疏墨出神地看着壶中微有波澜的桑落酒。
“总觉得有一根线牵着……离得越远……这根线就牵的越紧……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试图回想他们的模样,却总是记不清楚。大概就算有一天真的遇到,也会认不出来了吧……”
“酒温好了,疏墨左使,请吧。”染临夏说着,为两个青瓷杯都斟满了清亮的桑落酒,自己先端起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香醑之色,清白若涤浆。楼主这坛桑落,当真好酒。属下便先干为敬了。”疏墨说着,端起桌上的青瓷杯,一饮而尽。
香醇绵甜的酒缓缓流过咽喉,加上这夜中静谧的雪景,半月空明,斜照山间白雪,还未多饮,人已先醉了。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染临夏晃着手中的酒杯,喃喃念道“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不知道这般悠闲的夜,以后还有几回呢……”
“现在手下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楼主这半月也可以稍事休息了,如此日夜劳心,恐怕对自己无益啊。”疏墨自饮一杯道。
“歇息半月?”染临夏饮了第二杯,面颊微微泛红“半月之后,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而且……一想到仇人还逍遥的活着,我就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和哥哥。我现在只想……赶紧灭了那四大支柱,替我的家人报仇。”
“……”听到报仇之事,疏墨心中一紧,若是面前的这个女子知道事实的真相……
“楼主,过去的事情就别再给自己负担了。喝酒吧……”疏墨掩饰着自己的心理,低头劝道,为二人斟满酒。摘下披在身上的斗篷,扔在一旁。
“也好……”染临夏望着酒中自己双眸的影子,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什么复仇,什么争霸,什么计划,终是抵不上痛痛快快醉一场来的舒服……疏墨左使,今夜你便陪我醉一场吧……”
“疏墨……”几杯酒下肚,身子暖和起来,染临夏解下披着的狐裘放在一边,嘴也不像平日那样严实了。
“你说,人是不是总有的时候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却还是要做。不是做给别人看,不是骗人,而是连自己都骗不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树下埋这一瓮桑落酒……”
“属下不知。”还从未听过这个女子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疏墨微微一愣说道。
“桑落酒,桑叶落时酿造。桑梓,是为故乡……”染临夏的眼睛仿佛望着极远的地方“桑叶落了,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吧……”
“我还小的时候,每个晚来欲雪的夜,父亲都会在家门外的桑树下摆上桌椅矮榻,用红泥小火炉温几壶酒,给大家喝了暖身子。却说我年纪小,不能饮酒。说等我与哥哥一般大的时候,才可以喝酒。”
“有一次,我闹着要喝酒,哥哥拗不过我,就悄悄留下了小半杯酒。等大家都散了,偷偷拿给我。小时候酒量可真小啊,才喝了那么一点,就醉了。靠在哥哥肩上,一觉睡到天亮。而他怕弄醒我,就一夜没敢动,等我醒来,他身上都酸的动不了了……”
“现在,我早过了那个年纪,酒还在,这样的冬夜还在,只是能与我一同饮酒的人已不在了……”
“那个能让我安心靠着入睡的人,也不在了……”染临夏喃喃说着,抬头望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眼,饮尽了杯中的酒。
“疏墨,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么?”染临夏突然直视着对面的男子问道。
“因为……”女子见男子一脸茫然,便还未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声音幽幽的“它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颜色……”
“那树下,还有一坛桑落,等我们所有的计划完成,你再陪我喝一场酒可好?”
第二十一章 离别钩(五)
“如此美酒,属下自当陪楼主尽欢。”对面一袭雪白锦袍的男子点头道。
“疏墨……再吹一遍那曲黍离吧……”女子搁下手中的青瓷杯,看着对面的男子说道。
“好。”疏墨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支竹笛,放在唇边。
醉眼朦胧中,耳边响起依稀的曲声。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就是这两句啊……哥哥最喜欢的,这两句词。
了解我的人,说我心中忧愁。不了解我的人,说我另有所求。
遥远的苍天,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
这曲子,是不是也可以被当作是求而不得的一番感慨。
正如我之所求,是那不能再得到的温暖。
雪不知从何时又开始下了,林中依稀有零星的雪花落下,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然酒壶中,却早已无酒。
疏墨将竹笛收入锦袍之中,看着伏在石桌上熟睡的女子,叹息一声,走过去拿起她放在一边的狐裘,为她轻轻披上。
为她披上狐裘的那一刻,男子注意到,平日里楼主颈子上十分明显的蛇形图腾几乎淡的不见了踪影。大概是白日里做任务的时候受了对方清心咒的术法侵袭之故。
难道那个图腾里有什么玄机?可是这样的楼主,相比平时的样子,倒是让他感到舒服了许多。
染临夏,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吧……就算平日里把自己包裹的再坚强,摘掉涂满油彩的面具之后,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还是个会念旧,会脆弱的小女子吧……
宫主是我的义母,宫主之命,不得不遵。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就可以安心的欺骗眼前这个女子了么……
他仰头看着夜空,层层的云已经散去,月半弯,却是格外明亮。
红炉里,火焰安静跳跃着,映照着对面女子的脸,有着别样的安谧柔和。
“冷……”趴在石桌上的人动了动,微微蜷起身子。
疏墨低头看看熟睡的她,心下怜惜,这个楼主为了早已定好的计划,已是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他叹了一口气,将她从石桌上扶起,想为她重新裹好狐裘。
然而她头一歪,顺势便靠上他的肩膀,继而又沉沉睡去。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又怕弄醒了她,只好任由她靠着。
“哥……冷……好冷啊……”靠在他肩上的女子喃喃说着,向他怀里蜷缩,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依赖。他不敢动,只任她将头靠上他的胸口,满足的继续睡去。
那一瞬间,疏墨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漏跳了几拍,他迟疑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她脸上的微红的酒晕还未褪去,熟睡的样子只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他用狐裘将她裹紧,又拽过一旁自己摘下的斗篷为她披上,然后看着明净的月亮出神。
细小的雪花悄悄落在女子卷而翘的长长睫毛上,天地间一时变得温暖而安详。
疏墨心中蓦然泛起一丝暖意,假如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下了一夜的小雪终于停了,染临夏在清晨薄凉洁净的空气中醒来,发现自己倚着身后的树睡了一夜,身上紧紧裹着那袭火红色的狐裘。
石桌上的红炉和杯盏早已被疏墨收拾干净,而这个昨夜与她一同饮酒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天一亮就回了摘星楼。
树上零星掉下的雪花落在染临夏的脖颈上,女子缩了缩脖子,看着石桌上的薄薄的积雪。
昨夜,是又下雪了么。可是为什么,那个梦里一直那么温暖呢……
算了,是错觉吧,又该回楼里着手制定新的收网计划了。染临夏想着,揉揉还有些昏的头,扶稳了双刀髻上的红玉珊瑚簪,向着树林外走去。
昨日清心咒的法力已经退去了大半,女子颈子上诡异的灵蛇图腾颜色深了些,渐渐恢复了原状。
从那天之后,疏墨再也没听染临夏说起过幼年的事情,也再没有见过她如那日一般的单纯神采。
这个武功精深诡秘的楼主又变得像从前一样独来独往,眼神里总带着妖媚之气,让人不敢直视,可下手却是毫不留情,招招索命。
疏墨绕到悬崖的对面,站在两人打斗的山崖上,他已经进入了剑气波及的范围,凌厉的风像刀子一样撕扯着一旁的树叶,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子奋力的挥动手中的鬼头刀,脸上是冰冷萧杀的表情。相距不过百米,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远,远的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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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离别钩(六)
“染楼主,这样斗下去对彼此都无益,”疏墨听到那个使长剑的白衣男子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些喘息“收手吧……这武林精英已经折损半数有余,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哼……”那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下手丝毫不停,音量却是弱了几分“牧先生难道不知,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武林当然也是如此。强者生……弱者死……这是上天定下的规矩。”
“染楼主既然决意不肯收手,那在下只好如此了。”牧西城叹了口气,专心于手中的长剑,凝神念起了清心的口诀。
“你有什么高招,尽管来吧,”染临夏冷笑喝道,手中的鬼头刀舞的虎虎生风“生死由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疏墨的思绪又回到了摘星楼对中原武林全面收网的前夕。
那一夜,无星无月,摘星楼最高的大厅中,疏墨和染临夏相对而立。
“疏墨左使,明天开始,就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了。到时候,哼,不出一年,那些所谓的中流砥柱,武林霸主,就全是瓮中之鳖。”媚眼如丝的女子倚着窗子说道,玩赏般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白皙如葱根的十指指甲前一月刚用凤仙花染成,娇艳欲滴的颜色,红得就像浸染过鲜血一般。
“楼主……真的要一举灭掉古月堂,听泉斋,凝霜居和撷枫观么?”疏墨有些迟疑,却还是说了出来“这样一来……武林动荡不安,涉及到的范围必定不小啊……”
“疏墨左使可是害怕了?”染临夏懒懒地说道,眼波流转“现在临阵退缩,可不是疏墨左使的风格啊……”
“回楼主,属下并非害怕,只是江湖纷争若小,牵连武林世家。江湖纷争若大,殃及寻常百姓,此番收网,涉及到的人实在太多……”疏墨想起自己幼年的的经历,诚恳地说道“况且楼主下了绝杀令,宁可错杀无辜,不放列名之人。不知又有多少家庭要妻离子散啊……”
“疏墨左使倒是真真心软,可惜我染临夏,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如今你可怜他们,当初你与家人失散的时候,有人可怜过你么?”
红衣女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恨意“当初我全家都被杀,有人可怜过我么?有么?没有!什么仁义,什么善心,全是些道貌岸然的匹夫。我想着会有人来救我,我等啊等啊,等了那么多年,最后救我的,竟然是我最不齿的妖魔。”
“后来我就明白了,这世上,强者生,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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