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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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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你醒醒吧!”谢流芳恼他冥顽不灵,也禁不住冲他吼叫。

“大半年来的自作多情还不够?要我随你回京城?凭什么!就算我谢家上下受了你的恩惠,我也遂了你的意把自己给了你了,哪一回在床上没有许你所求?!这就是夫子说的‘交换’,这就是两不相欠!你还想要什么!”

“你闭嘴!你别说了!闭嘴!听到没有!!”小王爷血红着眼睛将他推开,心里竟是窒息一般的涩痛。

他不信,他不信!

那些淡淡面庞上偶尔流露出的笑容,那些抵死缠绵的温柔拥抱,那些凝眸深处的缱绻相映,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谢流芳看他脸颊湿润的可怜模样,不禁冷笑:“怎么?小王爷生气了?你不是就为猜我的心吗?现在我自己告诉你了,怎么又不满意?”

“我不猜了,我不想猜了!我猜不了!我永远猜不了!”赵珩发狂一般将桌上的茶壶茶杯统统扫落在地上。

门外侍卫听见一阵争吵和碎响,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房门,却被郭小将军一个手势压住。

房间里,短暂的寂静后,又响起谢流芳毫无情绪的声音。

“你当然猜不了,因你从未入我心里。”

赵珩的视线早已模糊,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淹没在泪水之下,显得格外凄苦,也不知是笑面前这没心没肺的人,还是笑心痛难当的自己。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不愧是谢流芳,不愧是他们所说的冷若冰霜、淡漠无情。

佛家总说因果报应,赵珩从来不信,而今遇见了这人,才是不得不信。小王爷年纪不大,却已负尽人间多少真心,从来不管旁人伤心与否。
如今自己尝到了这等滋味,才知何谓“痛彻心扉”,何谓“寸断肝肠”。

“狠心也罢,负心也罢,纵是狼心狗肺,又如何?”谢流芳看着他,淡淡道:“往后一别无朝,你我再不相干。”

“再不相干?再不相干……哈哈……哈哈哈!”赵珩仰面大笑起来,肩膀不自觉地颤动,眼角泪迹已干。

笑声愈来愈张扬,自门缝传到外头,又教侍卫面面相觑。只有郭小将军凝了眉,心中沉沉暗叹,喊了身边的副尉道:“让人准备准备,可能要提前启程。”

笑声渐渐嘶哑,听在耳中有些刺耳,谢流芳默然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早已冰凉。

笑着笑着,连赵珩也自觉无趣,垂首看着脚边支离破碎的瓷片,讪笑道:“谢流芳,你当我是什么人?”

说罢,自怀中摸出那块名唤“照心”的鸡血石,缓缓摊开手掌。

“你若真对我无情,为何将它送我?”

谢流芳一怔,扑上前抢夺:“还给我!”

赵珩收回手掌,负手一闪,“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愿说你也不想分开?为什么总要说那些狠心的话!”

谢流芳气极,白了一张脸,吼道:“你别再自作多情!!!”

“那你又为何慌张?”

“我没有!!”

死死攥住掌心的鸡血石,又用另一只手蛮横地揽过谢流芳,报复一般地咬住他的唇,第一次不顾他的疼痛,无情将那柔软的唇瓣咬破。

舌尖舔过那摸血腥便没有再深入。

赵珩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栓,却终究在迈出去的时候停顿了一瞬。

“答应我,等我三年。”

谢流芳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垂下脸,没有应他。

小王爷双手撑着门框,面对门外众人,一动不动。任寒风迎面侵袭,固执地维持这个姿势,固执地要等那人一声应允。

直到郭小将军率众跪地,仰首抱拳道:“小王爷,请即刻启程。”

连指甲都已扣入木门框的手指,才渐渐松开,随主人失魂落魄的背影,渐渐远去。
  chapter 32
流言迅速在书院里传开,都说谢流芳与小王爷有私情。

花园石桌之间,经常能听到有人大张旗鼓地议论——

“让你们平时得罪谢流芳,现在人小王爷定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后谢流芳就入京当王妃去了,瞧你们还有好日子过!”

“切,别人说不好,就这位赵珩小王爷许下的承诺可不算个数,当年不还与兰莘相公立下的‘百年之誓’,可如今呢?我看啊,谢流芳是破罐子破摔了,谢家没个指望,就巴着人小王爷讨好,真真自甘堕落!”

“可惜了谢流芳那副皮相,我当他多清冷高贵的人,也不过承欢人下……哎,你们说,小王爷是迷他那张脸蛋……还是迷他的……”

周围一阵哄笑。

“砰!”有人用力踹翻了围坐着人的木桌。

“司瑾,你做什么?”

司瑾扫了一圈众人,冷道:“书院不是给你们说闲话的地方,明目张胆数落小王爷的不是,你们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毕竟天熹书院还是司家的地盘,当朝也确有律例条文,不准百姓辱骂诋毁皇室,带头的几个人悻悻地扫了扫袖子,轻声骂道:“呸,还不是惠亲王府的走狗,跟姓谢的蛇鼠一窝。”

声音不大,却正好所有人都能隐约听到。

站在司瑾身后的傅阳,一步迈出来揪住那人的领子:“你说什么?!”

那人也恼了,不与傅阳动手,只冷笑地看着他:“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谢流芳如今是个什么东西?说难听点不过是个男宠佞幸,司家替他把持生意,替他出头,又能好到哪儿去?怎么,傅公子区区一个新德知县家的四少,也想趁机攀龙附凤不成?”

傅阳气急,刚想出手教训他,就看到阎肆先一步将人踹倒在地,脚掌还在那人脸上碾几下。

“他知县老爷的公子是斯文人,不能拿你怎么样,我阎家镖局是走江湖的,家底本就不清白,不怕惹你。”

那人捶地哭嚎起来:“你们!没天理了!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准人说!说了还想杀人灭口,有没有王法!”

周围又有人站出来,嚷道:“对,原本就是事实,为什么不让人说?”

“司瑾,你摸良心说,若不是赵珩小王爷开口,你老爹会帮谢流芳搭理家业么?!那位小王爷风流成性,男女不忌,还说什么三年,谢流芳跟着他还能清清白白,连鬼都不信!”

“翁山长还拿谢流芳当作得意门生,简直笑话。”

“他谢流芳过去不是清高得很?如今自我轻贱,成了这种身份,竟然还有脸呆在天熹书院!“对,凭什么不让人说,指不定别人以为咱们天熹书院都是这种货色。到时候……司少,坏的可是你司家的名声!”

司瑾给他气得不行:“你们……你们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眼看周围人又是议论纷纷,眼神不善,傅阳恼火地拉了拉阎肆:“别跟他们啰嗦,我们走!”

阎肆叹了口气,松开脚下那人。

三个人回寝院的一路都憋闷着口气不说话,实在也没有想到赵珩走了之后,书院里会产生这样的说法。
赵珩过去名声就不好,说便说了,可谢流芳那样洁身自好、傲然清高的人竟然被说得如此不堪,还了得了?

眼下已是腊月,池塘里,木桥桥墩之间,都结了一块块薄薄的冰霜。

谢流芳就躺在塘边的土地上,枕着手臂望着天,翘着的腿惬意地搁在一起,轻微晃动。他躺着的地方原是一片浓密的草地,可因为是冬天,草都枯死了,硬邦邦的土地一点都不舒服,他却足足能躺上一个下午,连课都不去上。

这一幕正巧被那三位气鼓鼓的少爷瞧见,傅阳首先走到谢流芳身边,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还跟这躺着!你还看蓝天白云!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了,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谢流芳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淡淡一笑:“说我什么了?”

“你……”见他还诚心装傻,傅阳又是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谢流芳兀然直起身,一把抓住傅阳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轻松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这是没办法的事。”

司瑾熟悉他的性子,知道他对有关自己的流言向来淡泊,叹了口气道:“好在年关将至,后天大家都要下山了,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些。”

……

京城郊外。

马车队伍缓缓在官道上前行,车架前后浩大的旌旗张扬写着一个“皇”字,但旗面上的明黄缎子因为半个月来的风雨曝晒已经不如原先的艳丽,甚至显得有些陈旧。

远处有农夫看到这阵势,都讨论是不是皇上出巡归来。

郭小将军傲然行在队伍前头,眼看城门大开,又没有迎接的阵仗,不禁有些奇怪,便勒了马头转身行至马车旁边,探手撩了窗上的帘子。

“没看到宫里的人,是不是先回王府?”

赵珩撑着头低看扇面,原本似是正在发呆,郭小将军喊了他之后,便懒懒答道:“那就回府。”

郭小将军知道他心思还在书院那人身上,便道:“你收收心,进了那个城门,指不定要面对些什么,儿女情长之事暂且搁到一边吧。”

赵珩收了扇子,望着他道:“心是收不回来了,就指望命不要再交代出去。”

郭小将军不屑地切了一声,又策马奔到队伍前头,昂首跨入京城。

惠王府里,四季都有景致,没了初夏的姹紫嫣红和秋时的落英缤纷,依旧还有满园腊梅幽香,映衬着池台边素雅宜人的水仙。

下人原本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见了赵珩立刻换上笑脸,热热闹闹地跪了半园子,大喊小王爷终于回来了!

赵珩脱了斗篷,笑嘻嘻地说:“我父王如今在何处?”

刚热闹起来的氛围又沉了,管家道:“王爷在书房,好几天没出来了,送去的饭也不吃几口,小王爷您去看看吧。”

刚从临安上路的时候,问过郭小将军,说王爷正在边陲与苗疆对峙,如今怎么就在书房了?

小王爷心中不放心,茶水都不及喝一口,就赶到书房,门都不扣一下,直接推开进去。管家生怕莽撞了激怒王爷,待要拦他,却不料赵珩一进门就反手将门甩上,把他阻在门外。

惠亲王原本正在写字,听见响动方才抬眼,一看是赵珩,又低下头继续写。不如往日的暴躁,却明显心事重重。

王爷年至不惑,却一如少年时雄姿英发。不同的是,当年那副儒雅面孔今日已蓄了胡须,眼角更是凭添了几分沧桑。十八岁至今,“儒将”之名存世三年,便被“骁勇”替代。
当朝第一勇将,纸笔点墨的姿态却仿佛还停留在遥远的十八岁。

半晌,惠亲王阁下笔,望着字迹叹了口气:“刀剑握太久,字都不会写了。”

“父王,小皇子怎么样了?”

王爷搓了搓手,示意他一边坐下。于是爷俩都歇靠在一张榻上,端着同一品茶。

“我们俩都在路上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去了,算算也正好是你从临安出发的那一天。”

榻边的暖炉烧得正旺,偶有“噼啪”的木柴爆响。
短暂的差异之后,赵珩道:“听说,赵岁已经被接进宫了。”

“你很奇怪为什么你还能待在王府里?”

“是。”

惠亲王看着他,眼神出奇地锐利,像是一把尖厉的刻刀,要刺入他的心里去。但赵珩却没有回避,直直迎着他的目光,一丝怯意都没有。

“父王问你,你有没有觊觎过那把龙椅?”

赵珩似是意料到他会这样问,脱口而出道:“没有。”

“从来没有?”

“父王说笑了。”赵珩迎着他的眸子道:“虽然小皇子不幸夭折,但是皇上正当壮年,太子又正直聪颖,那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别人肖想。”

惠亲王笑了笑:“我记得你说过,太子又蠢又笨。”

“那是儿子随口说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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