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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根手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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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拨了一下死者口腔内的“碎发”,说:“可是这是阴毛啊。”
阴毛和其他部位毛发是有明显的形态差别的。阴毛色黑、质硬、卷曲,且横截面呈扁平状;头发色黑、质地相对较软、卷曲度一般较小,呈圆柱状;腋毛色黄、质地软,卷曲,呈类圆柱状。法医必须具备迅速辨别各部位毛发形态的能力,这是法医人类学的一个内容,对于现场勘查高效提取到有价值的物证有积极作用。
“阴毛也正常。”大宝咧了咧嘴,“我家卫生间浴室地面上就有好多,水一流动,恰巧进了口腔,正常!”
我用止血钳夹住黄蓉口腔里的毛发,拽了一下,说:“不会。这毛发是夹在牙缝里的!”
解剖室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邪恶地思考着。
“幸亏女法医少,不然这些事儿还真不好在一起讨论。”林涛笑着说。
“哦!我知道了!是那样!”大宝后知后觉地叫了出来。
我没理大宝,小心翼翼地钳出毛发,借助无影灯的直射观察着:“好像有毛囊。哈哈,有毛囊!”
毛发的一端是毛囊。带有毛囊的毛发是可以检出毛发所有人的DNA的,不带毛囊则无法做出。所以一根有毛囊的毛发和一根无毛囊的毛发对于法医来说,意义有天壤之别。
刚刚把擦拭鼻腔的棉签送到市局微量物证实验室的侦查员此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回解剖室,看见我们正在对着一根毛发傻笑,说:“是不是,我又得跑一趟?”
“只要能破案,你的辛苦不会白费。”我笑道。
两名死者的损伤惊人地相似,都是后枕部有数十道钝器创口。黄蓉的双膝有一些皮下出血,除此之外,两人的体表都没有其他的损伤痕迹。没有约束伤、没有抵抗伤。
“处女膜陈旧性破裂,会阴部没有发现明显的生前损伤。”我说,“不支持死者生前发生过性行为。”
“那啥也算性行为。”大宝说。
“什么这啥、那啥的,”我说,“咱们分析来分析去,最终都是为了个DNA数据嘛。”
“你说,她们会不会是同性恋关系?”林涛说,“然后因为感情纠葛,自产自销?”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两人的枕部损伤十分严重,自己难以形成。这个不难,看看那根毛发的主人是男的女的就可以了。”
女性是XX染色体,男性是XY染色体。DNA技术可以通过染色体情况判断组织细胞的归属者是男性还是女性。
切开了死者黄蓉的头皮,暴露出白森森的颅盖骨。头皮的内侧可以见到两个明显的出血区域,一个是头皮下出血,位于枕部数十道挫裂创的周围。另一个区域在顶部,血迹黏附在头皮上,这块出血是帽状腱膜下出血。
“怎么会有帽状腱膜下出血?”我探头对正在解剖谢林淼尸体的大宝说。
大宝点点头:“这具也有。”
人的头皮下方有一层帽状腱膜,帽状腱膜下和颅骨骨膜之间有一个疏松的间隙。这个结构保障了头皮和颅骨之间的活动度。帽状腱膜下的出血,一般都是撕扯头发引发的损伤,外力打击难以形成。
“你还别说,还真像林涛说的,”大宝说,“女人之间打架比较喜欢撕扯头发。”
我没吱声,照相固定好黄蓉后脑部位的头皮创口和骨折形态后,拿起电动开颅锯锯开了死者的天灵盖。
电动开颅锯的快速运转发生的高温,把飞扬的骨屑烤出一种奇怪的味道,我害怕这样的味道,胜过害怕尸臭。我停下锯子,抬起手臂揉了揉鼻子。
当我取下死者黄蓉的脑组织的时候,大宝那边也取下了谢林淼的脑组织,他明明比我晚动手的。这个看似愚笨的家伙,解剖功底还真是没得挑。
接下来的画面,是我和大宝动作的高度统一。
我们一起盯着各自手中的脑组织愣了会儿,然后一起翻起死者的额部头皮看看,再就是放下脑组织,仰面思考。
两名死者的枕部脑挫伤、大量出血,但是额部也都发现了脑挫伤和脑出血。
外伤性脑出血的脑组织对应的头皮都应该有相应的外伤痕迹,但是这两具尸体的都没有。那么,只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
我和大宝同时说道:“对冲伤!”
林涛愣了神:“你们这是咋啦?不是鬼上身吧?要不要这样步调整齐地干活?”
对冲伤是一种特征性的脑损伤,特征就是着力点的头皮有损伤,其下脑组织有损伤;同时,着力点对侧的脑组织也会发现损伤,但是这里的头皮没有受力,所以没有损伤。对冲伤一般发生在头部减速运动(如摔跌、磕碰)过程中。
“怎么会有对冲伤?”我的脑子飞快地转。
“我知道了。”大宝说,“浴室太滑,两人都是摔死的。”
“扯什么呀。”林涛说,“我不是法医都知道,她们枕部头皮创口有那么多皮瓣,说明是多次外力作用形成的。她们总不能不停地摔跤一直摔到死吧。”
“哦,对。”大宝挠挠头。
“她们是摔的。”我说,“不过不是摔跤,而是别人摔她们。”
我翻开死者的头皮,指着死者颅盖骨上刚才发现的帽状腱膜下出血的部位说:“这样解释,有人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反复撞击地面或墙面,嗯,地面的可能性大,因为当时浴室里的水位只有十几厘米高,无法把墙面上残留的血迹冲掉,而我们在墙面上没有发现血迹。别忘了,只要头部的减速运动就可以形成对冲伤,撞击也是减速运动。”
在场数人点头认可。
尸检继续进行,我们按常规的解剖术式解剖了死者的胸腹腔,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现象。谢林淼胸部和会阴部的死后损伤都很轻微,不是奸尸,而应该是刘杰猥亵尸体留下的征象。
“看来刘杰没说假话,”林涛说,“真变态。”
两名死者都死于重度颅脑损伤,根据胃内容物判断,她们应该是末次进餐后四个小时。根据她们胃内残留的卷曲状的面条状物质判断,她们的末次进餐是方便面。
该做的工作全部做完,我脱下解剖服,看了看表。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深夜。
“咱们回去睡觉吧。”我说,“一晚上的调查和检验,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知道那些物证的检验情况以及两名死者生前的活动轨迹了。”
“那你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看法?”大宝问。
我说:“其实挺简单的,至少现场重建可以完成。”
“哦?”林涛说,“说说看。”
“根据黄蓉膝盖部位的皮下出血和口腔里的毛发,可以判断凶手应该先强制黄蓉口交。”我说,“然后凶手先后用抓头发撞地面的手法杀死了两名死者。在整个过程中,凶手并没有关闭正在冲淋的水龙头,杀完人后,凶手随即离开了现场。水龙头就在那里冲了一天两夜,直到今天早上刘杰进入现场,对尸体进行了猥亵,改变了尸体的体位。说起来真生气,两名死者鼻孔里的黑色污渍,若不是刘杰变动了谢林淼的体位,可能会给我们更多的提示。刘杰把尸体的面部翻转到了水里,等于是销毁了线索和证据。”
“没有销毁。”林涛说,“我们得相信市局微量物证部门的实力,但愿这么小的量,他们也可以检测出成分。”
“你说凶手性侵了黄蓉,那谢林淼呢?”大宝问。
“这个没有依据支持,”我说,“但是我总觉得凶手的杀人手段有些奇怪。”
“哪一点奇怪?”大宝问。
“说不好。”我闭上眼睛,说,“让我想想。”
三十日早晨,“六·二九”杀人案专案组指挥室。
看不得少女被强奸杀害的我,一夜噩梦,睡眼惺忪地推门入室。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陈支队长眼睛肿了,看上去却依旧倜傥,“你先听哪一个?”
“好的吧。”我说。
“黄蓉口腔中的毛发检出一个男性的DNA基因型。”陈支队长说,“这个案子有甄别犯罪嫌疑人的抓手了。”
“这我们预料到了。”我说,“那坏消息呢?”
“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固定了死者最后的活动轨迹,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破案的线索。”陈支队长说,“物业公司的男性,也都通过DNA比对排除了。茫茫人海,怎么去找这毛发的主人?”
我沉吟了一下,说:“那里的流动人口不多吧?”
陈支队长说:“物业公司两公里外有个集镇,比较繁华,流动人口也很多。但是按理说,物业公司所在的位置很偏僻,知道物业公司情况的人很少,而且应该不会有人没事儿去那里的。外人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两个漂亮小姑娘放假没回家啊。”
“那会不会是物业公司内部的人协同作案呢?”林涛问。
“我们目前正在做这个工作,固定每个员工的动态以及他们的社会关系。”陈支队说,“不过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用拳头顶着头,苦思冥想。整个专案组会议室的人都和我的表情极度相似,大家都想找到一个破案的捷径。
“对了,”我说,“那个擦拭鼻孔的棉签,微量物证结果是什么?”
“据我们初步判断,应该是一种碳素墨水。”微量物证实验室负责人说。
“碳素墨水?”我说,“浴室里怎么会有碳素墨水?”
“我们分析,是不是两女孩不小心弄墨水弄了一脸,所以去洗澡的?”陈支队说。
我摇摇头:“痴迷于网络的人,早就忘记了墨水的味道。对了,这碳素墨水是现在常用的一次性笔里的那种吗?”
“不是。我们化学分析后认为,和市面上快被淘汰的那种瓶装墨水是一种成分。”
“那个……陈支队长刚才说死者最后的活动轨迹固定了,是什么情况呢?”大宝显然对这些碳素墨水不太感兴趣。
“哦,路面监控反映,二十七日晚上六点,两个女孩骑燃油助力车到了集镇上。”陈支队长说,“据调查,她们去买了方便面。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会不会是集镇上的人尾随的。这个我们视频侦查的同志仔细研判了,如果徒步尾随跟不上,如果有交通工具尾随,监控会有反映。因此我们基本排除了有人尾随的可能。所以,我们现在的工作目标还是那些知道物业公司具体情况的人,以及和物业公司内部人员有关系的人。”
“其实我是想说,能肯定死者是晚上十点以后死亡的。买方便面的问题和我们观察到的胃内容物形态一致,我们判断死者是饭后四小时死亡的。”我说。
“嗯,有这个时间点也很好,可以做排除。”陈支队长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着。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
我随手点击着桌上笔记本电脑里的死者照片,放大、缩小。
“我突然想到个捷径,不妨试一试。”我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寂。
【4】
“首先说一说这个碳素墨水的问题。”在所有人急切目光的注视下,我有一些窘迫。
“快说,快说。”陈支队长催促道。
“我们来出勘这个现场后,认为是刘杰作案,所以中午时分,一齐去参加了大宝奶奶的葬礼。”我咽了口唾沫,“这个葬礼很冗长,持续了三个小时,原因就是风俗习惯。”
大宝在一旁使劲儿地点头。
我接着说:“后来,大宝告诉我,你们这个地方因为多省交界,所以受很多不同地域的风俗影响。他说,如果小孩夭折,得把孩子的尸体放在一个岔路口放三天;有的则不能让死人见阳光,所以死亡后会用白布把尸体的头包裹起来,或者用泥巴把死人的脸抹上。”
陈支队长使劲儿拍了下桌子,吓了我一跳。他说:“对啊!这我怎么没想到?确实听说过有用东西抹脸的风俗。不过,那些污渍不是从鼻子里擦出来的吗?我们这边有风俗是抹脸,不是堵鼻孔。”
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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