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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策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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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还存在大多数老而不死的人的心灵里,还间接直接的传授到我们的无数的青年
人的脑筋里。今日还是一个大家做八股的中国,虽然题目换了。小脚逐渐绝迹了,
夹棍板子,砍头碎剐废止了,但裹小脚的残酷心理,上夹棍打屁股的野蛮心理,都
还存在无数老少人们的心灵里。今日还是一个残忍野蛮的中国,所以始终还不曾走
上法治的路,更谈不到仁爱和平了。
所以我十分诚挚的对全国人说:我们今日还要反省,还要闭门思过,还要认清
祖宗和我们自己的罪孽深重,决不是这样浅薄的“与欧美文化接触”就可以脱胎换
骨的。我们要认清那个容忍拥戴“小脚,八股,太监,姨太太,骄文,律诗,五世
同居的大家庭,贞节牌坊,地狱的监牢,夹棍板子的法庭”到几千几百年之久的固
有文化,是不足迷恋的,是不能引我们向上的。那里面浮沉着的几个圣贤豪杰,其
中当然有值得我们崇敬的人,但那几十颗星儿终究照不亮那满天的黑暗。我们的光
荣的文化不在过去,是在将来,是在那扫清了祖宗的罪孽之后重新改造出来的文化。
替祖国消除罪孽,替子孙建立文明,这是我们人人的责任。古代哲人曾参说的最好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先明白了“任重而道远”的艰难,自然不轻易灰
心失望了。凡是轻易灰心失望的人,都只是不曾认清他挑的是一个百斤的重担,走
的是一条万里的长路。今天挑不动,努力磨练了总有挑得起的一天。今天走不完,
走得一里前途就缩短了一里。“播了种一定会有收获,用了力决不至于白费”,这
是我们最可靠的信心。
原题《再论信心与反省》
三 中天丽日 不要遮羞
自从《独立》第一零三号发表了那篇“信心与反省”之后,我收到了不少的讨
论,其中有几篇已在《独立》(第一零五,一零六,及一零七号)登出了。我们读
了这些和还有一些未发表的讨论,忍不住还要提出几个值得反复申明的论点来补充
几句话。
第一个论点是:我们对于我们的“固有文化”,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吴其
玉先生(《独立》一零六)怪我‘肥中国文化压得太低了“;寿生先生也怪我把中
国文化”抑“的太过火了。他们都怕我把中国看的太低了,会造成”民族自暴自弃
的心理,造成他对于其他民族屈服卑鄙的心理“。吴其玉先生说:我们”应该优劣
并提。不可只看人家的长,我们的短;更应当知道我们的长,人家的短。这样我们
才能有努力的勇气“。
这些责备的话,含有一种共同的心理,就是不愿意揭穿固有文化的短处,更不
愿意接受“祖宗罪孽深重”的控诉。一听见有人指出“骄文,律诗,八股,小脚,
太监,姨太太,贞节牌坊,地狱的监牢,板子夹棍的法庭”“等等,一般自命为爱
国的人们总觉得心里怪不舒服,总要想出法子来证明这些”未必特别羞辱我们“,
因为这些都是”不可免的现象“无论古今中外是一样的”(吴其玉先生的话)。所
以吴其玉先生指出日本的“下女,男女同浴,自杀,暗杀,娼妓的风行,贿赂,强
盗式的国际行为”;所以寿生先生也指出欧洲中古武士的“初夜权”“贞操锁”。
所以子团先生也要问:“欧洲可有一个文化系统过去没有类似小脚,太监,姨太太,
骄文,律诗,八股,地狱活现的监狱,廷杖,板子夹棍的法庭一类的丑处呢?”
(《独立》一零五号)本期(《独立》一零七号)有周作人先生来信,指出这又是
“西洋也有臭虫”的老调。这种心理实在不是健全的心理,只是“遮羞”的一个老
法门而已。从前笑话书上说:甲乙两人同坐,甲摸着身上一个虱子,有点难为情,
把它抛在地上,说:“我道是个虱子,原来不是的。”乙偏不识窍,弯身下去,把
虱子拾起来,说:“我道不是个虱子,原来是个虱子!”甲的做法,其实不是除虱
的好法子。乙的做法,虽然可恼,至少有“实事求是”的长处。虱子终是虱子,臭
虫终是奥虫,何必讳呢?何必问别人家有没有呢?
况且我原来举出的“我们所独有的宝贝”:骄文,律诗,八股,小脚,太监,
姨太太,五世同居的大家庭,贞节牌坊,地狱的监牢,廷杖,板子夹棍的法庭,这
十一项,除姨太太外,差不多全是“我们所独有的”,“在这世界无不足以单独成
一系统的”。高跟鞋与木展何足以媲美小脚?“贞操锁”我在巴黎的克吕尼博物院
看见过,并且带有照片回来,这不过是几个色情狂的私人的特制,万不配上比那普
及全国至一千多年之久,诗人颂为香钩,文人尊为金莲的小脚。我们走遍世界,研
究过初民社会,没有看见过一个文明的或野蛮的民族把他们的女人的脚裹小到三四
寸,裹到骨节断折残废,而一千年公认为“美”的!也没有看见过一个文明的民族
的智识阶级有话不肯老实的说,必须凑成对子,做成耕文律诗律赋八股,历一千几
百年之久,公认为“美”的!无论我们如何爱护祖宗,这十项的“国粹”是洋鬼子
家里搜不出来的。
况且西洋的“臭虫”是装在玻璃盒里任人研究的,所以我们能在巴黎的克吕尼
博物院纵观高跟鞋的古今沿革,纵观“贞操锁”的制法,并且可以在博物院中购买
精制的“贞操锁”的照片寄回来让国中人士用作“西洋也有臭虫”的实例。我们呢?
我们至今可有一个历史博物馆敢于搜集小脚鞋样,模型,图画,或鸦片烟灯,烟枪,
烟膏,或廷仗,板子,闸床,夹棍等等极重要的文化史料,用历史演变的原理排列
展览,供全国人的研究与警醒的吗?因为大家都要以为灭迹就可以遮羞,所以青年
一辈人全不明白祖宗造的罪孽如何深重,所以他们不能明白国家民族何以堕落到今
日的地步,也不能明白这三四十年的解放与改革的绝大成绩。不明白过去的黑暗,
所以他们不认得今日的光明;。不懂得祖宗罪孽的深重,所以他们不能知道这三四
十年革新运动的努力并非全无效果。我们今日所以还要郑重指出八股,小脚,板子,
夹棍,等等罪孽,岂是仅仅要宣扬家丑?我们的用意只是要大家明白我们的脊梁上
驮着那二三千年的罪孽重担,所以几十年的不十分自觉的努力还不能够叫我们海底
翻身。同时我们也可以从这种历史的知识上得着一种坚强的信心:三四十年的一点
点努力已可以废除三千年的太监,一千年的小脚,六百年的八股,四五百年的男娼,
五千年的酷刑,这不够使我们更决心向前努力吗!西洋人把高跟鞋,细腰模型,贞
操锁都装置在博物院里,任人观看,叫人明白那个“美德造成的黄金世界”原来不
在过去,而在那辽远的将来。这正是鼓励人们向前努力的好方法,是我们青年人不
可不知道的。
固然,博物院里同时也应该陈列先民的优美成绩,谈固有文化的也应该如吴其
玉先生说的“优劣井提”。这虽然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本题,(本题是“我们的固
有文化真是太丰富了吗?”)我们也可以在此谈谈。我们的固有文化究竟有什么
“优”“长”之处呢?我是研究历史的人,也是个有血气的中国人,当然也时常想
寻出我们这个民族的固有文化的优长之处。但我寻出来的长处实在不多,说出来一
定叫许多青年人失望。依我的愚见,我们的固有文化有三点是可以在世界上占数一
数二的地位的:第一是我们的语言的“文法”是全世界最容易最合理的。第二是我
们的社会组织,因为脱离封建时代最早,所以比较的是很平等的,很平民化的。第
三是我们的先民,在印度宗教输人以前,他们的宗教比较的是最简单的,最近人情
的;就在印度宗教势力盛行之后,还能勉力从中古宗教之下爬出来,勉强建立一个
人世的文化:这样的宗教迷信的比较薄弱,也可算是世界稀有的。然而这三项都夹
杂着不少的有害的成分,都不是纯粹的长处。文法是最合理的简易的,可是文字的
形体太繁难,太不合理了。社会组织是平民化了,同时也因为没有中坚的主力,所
以缺乏领袖,又不容易组织,弄成一个一盘散沙的国家;又因为社会没有重心,所
以一切风气都起于最下层而不出于最优秀的分子,所以小脚起于舞女,鸦片起于游
民,一切赌博皆出于民间,小说戏曲也皆起于街头弹唱的小民。至于宗教,因为古
代的宗教太简单了,所以中间全国投降了印度宗教,造成了一个长期的黑暗迷信的
时代,至今还留下了不少的非人生活的遗痕。——然而这三项究竟还是我们在这个
世界上最特异的三点:最简易合理的文法,平民化的社会构造,薄弱的宗教心。此
外,我想了二十年,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优长之点了。如有别位学者能够指出其他
的长处来,我当然很愿意考虑的(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一段短文所能讨论的,我在这
里不过提出一个纲要而已)。
所以,我不能不被逼上“固有文化实在太不丰富”之结论了。我以为我们对于
固有的文化,应该采取历史学者的态度,就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一部文化史平
铺放着,我们可以平心细看:如果真是丰富,我们又何苦自讳其丰富?如果真是贫
乏,我们也不必自讳其贫乏。如果真是罪孽深重,我们也不必自讳其罪孽深重。
“实事求是”,才是最可靠的反省。自认贫乏,方才肯死心塌地的学;自认罪孽深
重,方才肯下决心去消除罪虐。如果因为发现了自家不如人,就自暴自弃了,那只
是不肖的纨绔子弟的行径,不是我们的有志青年应该有的态度。
话说长了,其他的论点不能详细讨论了,姑且讨论第二个论点,那就是模仿与
创造的问题。吴其玉先生说文化进步发展的方式有四种:(一)模仿,(二)改进,
(三)发明,(四)创作。这样分法,初看似乎有理,细看是不能成立的。吴先生
承认“发明”之中“很多都由模仿来的。”“但也有许多与旧有的东西毫无关系的。”
其实没有一件发明不是由模仿来的。吴先生举了两个例:一是瓦特的蒸汽机,一是
印字术。他若翻开任何可靠的历史书,就可以知道这两件也是从模仿旧东西出来的。
印字术是模仿抄写,这是最明显的事:从抄写到刻印章,从刻印章到刻印板画,从
刻印板画到刻印符咒短文,逐渐进到刻印大部书,又由刻板进到活字排印,历史具
在,哪一个阶段不是模仿前一个阶段而添上的一点新花样?瓦特的蒸汽机,也是从
模仿来的。瓦特生于一七三六年,他用的是牛可门(Newn)的蒸汽机,不过加
上第二个凝冷器及其他修改而已。牛可门生于一六六三年,他用了同时人萨维里的
蒸汽机。牛萨两人又都是根据法国人巴平(DentsP8pin)的蒸汽卿筒。巴平又是
模仿他的老师荷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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