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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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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宁听了直摇头:“我当然也想着她,只是戴铎那个蠢材之前在四川年羹尧手下四处钻营,为人险恶。现在皇上早把他连同年党一起处置了。兰贞尚不能自保,我不能再拖累她去做这些事。”

韶华听说如此,深知无法可想。刚才听说云衣未死的惊喜又因她的身处险境而冲的烟消云散了。

“难道如今我们只能丢下她不管了么?”恪宁禁不住自问自答,忽而灵光一闪,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涌上她的脑海:“我们并不是无人可求了!”

……

京城永定门外挑着挑子的小贩正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薯。这几日天寒地冻,大雪绵延,苦力人的营生都不好做。大道旁一个穿一身青色粗布棉衣的女人背着个大箩筐,坐在一块没有雪的干地上歇息,手里揣着一个羊皮子做的水袋子,乍看上去倒很像是关外来的拾荒者。她像是刚从一场大风暴里走出来一样,脸上灰扑扑的,头发上粘着几根小草棍,呆呆坐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见一个青年人走过来和她搭话。

“你想好了么?如果要走,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青年人披着厚重披风,内里一身白衣如雪,简直分不清他和这冷冰冰的天地有何不同。

那女人起身给白衣青年深深鞠了一躬道:“恩公,多谢你救命之恩。只是,我……还有一些为了心愿。”

白衣青年神情有些僵硬,一偏头道:“那日你见到她还不能了却心愿么?你还想见什么人?”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说:“故人故事许多,斩不断。”

“那你可知你们上次遭遇的大火并不是意外?”白衣青年一仰头,能瞥见他额角一小块伤疤。

女子露出愧疚的神情道:“我明白,可我还是舍不下。”

白衣青年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想要离开。正这时一架马车飞奔而至,在他们面前戛然而止。

白衣青年觉得来者不善,一手将那女子扯到身后,一手做出防御的架势,准备随时动手或者逃走。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人,气宇不凡,冲着他二人一笑道:“你们还不离开京城,就不怕惹祸上身么?”

“你是何人?”白衣青年问。

“我可以送你们走,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此地。不过这位云衣姑娘若有心愿未了,不妨和我说,我也会尽量帮你。我,是受上善苑主人所托的。”中年妇人不急不忙缓缓的说。

“真的么?您真的是……”这穿着粗布衣裳的正是那日恪宁见到的云衣。

白衣青年将云衣一拉,对中年妇人说:“我怎么能相信你,你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么?”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我若别有用心,直接派人杀掉你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跟你们费事呢!”她又转头对云衣说:“你若真有心愿就随我来,有一件与你身世有关的大事。至于你……”她看向白衣青年:

“你无需和我们同去,三日后你还在此地等我,我会送她回来再送你们离开京城。若你不信我,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不过我事先要说好,我带着云衣走这一趟是有风险的。你最好不要跟着来!”

青年人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兴趣。我只是不想让她枉死罢了。她要是愿意和你走,我也不阻拦。你们且去吧!”

中年妇人点点头,拉着云衣上了马车。

这青年人虽说不敢兴趣,却一直暗中跟着这辆马车。见她们入了京城西北角的一所僻静小院落。可是整整一天,却并不见他们出来过。

第二天,这院子里出来了一小队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侍卫服色,威风凛凛向刑部街去。刑部正在会审年羹尧一案,此时衙门口俱是各部会审官员的轿子车马,这一队人一过来便混入了怡亲王的侍卫队里。

无论几堂会审,年羹尧的罪是早就定下的,也不过走个形式。人人知道天子之意,谁敢不按着皇帝心思来办?及至傍晚已是落实了各项罪名,只等皇帝旨意下来,是要砍头诛九族,还是能网开一面,便不是这些人的事了。

掌灯十分,外面刮起了大风,将积雪吹得四散翻转,打在人脸上好像又下了一番大雪一样。

刑部大牢里,小小的铁窗子抵挡不住数九寒天北风肆虐。年羹尧所在的这间牢房已然是刑部最好的一处了,却还是冻得他哆里哆嗦,不过身上的冷却不及他心里的千重寒意。他本是还抱着一线期望,皇帝会念着旧情给他一条生路。可时日越久,希望也越渺茫。也只有这时,他才终于冷静下来,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

外面脚步声轻起,他没太在意,不过是往日在这个时候给他送饭的牢头。直到那人在他牢房前站定,他方才从迷迷糊糊的旧时恩怨中醒过来,却见昏黄油灯下,一个瘦小苍白的年轻侍卫立在不远处。

年羹尧强打精神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今日送饭的人也换了?难不成是要给我喝上路酒了么?”
那年轻侍卫紧抓着木栏,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将年羹尧打量了一番,忽然一低身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年羹尧当然不明白,费劲的站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你是谁,你这是做什么?”

年轻侍卫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年羹尧,眼中已盈满泪水,但是泪珠转了几转并未落下。她抬手将头上顶戴摘下,她额前乌黑发丝,背后拖着一条大辫子,不如此,谁也没注意她其实是一名女子。

年羹尧眨了几下自己干燥疲惫的眼睛,依然不懂她为何如此。

“我是,您的女儿。”女子语声清幽,就像是夏天里绵长细密的雨丝,凉凉软软的但永远都是那么淅沥淅沥。

“我叫云衣,我母亲母家姓宋,多年前是位宫女子。”云衣缓缓诉说,就像她讲的不过是一个太过久远的故事。

“您一定是都不记得了?”她问出这一句之后,连窗外的风雪仿佛也跟着哀叹了一声。

年羹尧觉得自己后背像是被风穿透了,那种冷能直击他的五脏六腑,比他在西北荒漠中困守在没有人烟的大雪泡子里的感觉还要冷。他在怀疑,可也仅仅是一瞬间。因为他已经在这个叫云衣的女子脸上看到了曾经的韶华,和自己。

他那本来僵木着的头脑又开始回忆。他想起某个春日,他一直喜欢的那个豆蔻少女竟然逃离了幽幽深宫,他们重逢在那个春天,他们的重逢犹如初绽的花朵,娇嫩而短暂。这一切,他的确都忘了。他记住的,只是第一次在四阿哥府邸上偶遇过的那位妾侍。那个女人身着锦衣华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与他,就像是隔了三生三世。

那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等不到她回来。

而这个叫做云衣的女人,他是知道的。曾经的京城名妓,曾经被他蓄意烧死在上善苑的那个勾引皇子的女人。

原来,他竟然差一点杀死自己的骨肉么?

他抬起自己因为握马鞭子太久而起了茧的手。这双饱经沧桑的手也曾翻云覆雨叱咤风云。他靠着这双手走上巅峰,又坠入深渊。但这双手,却还不曾感受过真的温暖。他的手越过坚实的木栏,捧住了云衣的脸颊。若上天怜惜,他本该早早捧着女儿的脸,抚慰她,给她作为父亲最深切的爱,最强有力的保护。他是如此惊讶自己的快乐。他追寻了这么久,原来这一刻才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满足的瞬间。

他跪在女儿面前的时候,与天地间任何老泪纵横的父亲别无二致。

三日后,永定门外一身白衣的锦衾等到了履约而来的那个中年妇人和云衣,中年妇人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城,自己坐了马车回来。马车停在了西北角的那座小院落,院门口,一身便装的怡亲王胤祥在等着她。

胤祥将妇人从马车上扶下来,问道:“他们走了么?”

“走了。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回来。”妇人平静道。

“靓儿!”胤祥很突兀的唤了一声。

“嗯?”靓儿不解他为何如此紧张。

“我很怕,你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胤祥捏住她手腕,一霎那的失神。

靓儿点点头,安慰他说:“我也怕,怕自己没勇气回来,也怕自己没勇气走。可你无须担心,在你要我走之前,我一定已经离开了。”

胤祥握住她的手心,望了望这布满阴云的天。冬日虽漫长,但雍正四年终于来临。






待时飞

正月里宫中家宴,乾清宫后檐下设丹陛大乐,珍馐佳肴,宴饮戏人齐备。恪宁以中宫之姿率宫中众妃嫔齐聚乾清宫东西暖阁,等待皇帝入宴。中和韶乐止,盛宴开始。一时皇帝后妃,宗室王亲济济一堂,正现出和睦昌盛之气。

座中唯缺廉亲王胤禩,三阿哥弘时。恪宁坐在御座旁,耳边响彻皇帝洪亮的进酒祝词,却不时想起他们两个人。如此阖家团圆之时,本不该如此想,恪宁暗中劝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黯然神伤。连皇帝落座时有意无意的飘向她的目光都没注意到。

胤禛坐在御座上看着欢闹诸人,面上露出早就准备好的笑容。此时,他眼前似乎已呈现一片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盛世之景了。然而,方才恪宁那一瞬间的失神让他心里不安。如今他们是天下最高贵尊崇的一对夫妻,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偏要在这普天同庆之日心烦忧郁?

不过几天之后,胤禛就想到恪宁为什么烦忧了。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年还没过完,胤禩,胤禟,苏努,乌尔占等人皆被革去了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削除了宗籍。

恪宁听到这个消息,从床榻上几乎跃起。下了地径自就要往养心殿来。可被外面寒风一吹,她却清醒了。这不是早晚的事么?若是她这么怒气冲冲的去了,也许火上浇油也说不定,反而更加牵累胤禩。她光着脚在地上打转,心里突突的,只是想到底还能做的了什么?把个旁边的茉儿吓得目瞪口呆。

结果年后不久,皇帝又是一道旨意,将月然革去“福晋”身份,休回了外家,又命人严加看管,实同于软禁。恪宁上次去看月然后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帮助。月然患病,她娘家早就败了,现在竟然被休弃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又是什么。

恪宁反复想如何能找个机会,或可求皇帝多少遣些人好生照料月然。她每日里愁闷心烦,多亏得韶华还能伴在身边。这一日恰好靓儿获准进宫来和她们一处聚聚,三个人谁都不敢提起话头,只将每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拿来说说,权当排解。

正这时外面宫人来禀,说是齐妃娘娘到。恪宁好生诧异。往日她们俩就有嫌隙,不是按例请安拜会,平素齐妃从不往永寿宫来,怎么今天生出这份雅兴来了。

恪宁不得细想,赶忙迎出来。她一向注重礼仪,不让人觉得她位居中宫以上欺下。重秀比恪宁还年长,最近因为弘时的身体操心,比恪宁也更显老些。她见韶华和靓儿俱在,便互相施礼,几人落座。重秀见有这么多人在,只好先与她们寒暄几番。

恪宁知道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暗瞧她面上光景,定然还是为了弘时的事情而来。便开诚布公问:“秀儿,三阿哥的身子怎么样了,这都要开春了,想是好些了?”

重秀闻听此言,低了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叹了一声道:“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是想和皇后娘娘说这个的。”

靓儿听如此,忙起身道:“想是主子们有家事要谈,我还是先告退罢。”

韶华一听也想要走。恪宁摆手道:“咱们自小本在一处,老了老了还有什么避忌。既然是孩子的事情,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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