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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顾不上司机从车里探出脑袋骂他——

脚步飞快——

明明灭灭的路灯下，车厢内的人影一闪而过。

卓立心跳得极快，加快了脚步。

跟前忽地停下一辆车，阻隔在他面前。紧跟着，另一辆车咬住那车尾，差点撞上。两辆车的司机都猛地推开车门，步下车子，捋起衣袖往对方走去。

卓立一只手撑在横亘眼前的车盖上，侧身跃过去。正要吵起来的两个司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男子，身手极为矫健地跨过，飞奔到马路那头的小车前。

他奔到车前，俯下脑袋——

穆珂仍安详地躺在车后座上，宛如从没醒来过的睡美人，被城堡似的车厢巍然守护着。

卓立的手往前探去，拉开车门，一手拧开矿泉水瓶盖，然后飞快地撕开手中的止痛药包装。他俯下身，低声地说了句“抱歉了”，便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穆珂的嘴唇。

他的手指捏着一粒止痛药，正要放入她的唇间，她忽然轻声咳嗽起来。他忙扶起她，凑近了问：“小姐……”

一阵熟悉的药味忽然传来。

蓝莓味的胶囊药丸。

穆珂一直服用的药。

卓立一怔。他的目光下移，见到车厢内地面上，一粒已经扁蔫的紫色胶囊静静地躺着。

****************

拐过一个弯，街道一隅，静静停靠在旁的小车忽然亮起灯，而后开动，驶离这里所在的街区。

司机看向车头镜，但见沙迦南默默垂着脑袋，似乎仍在回想着什么。他试探地问：“少主，既然现在穆雍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索性把她带走？”

沙迦南的身子斜斜倚靠在后座上，嘴角似笑非笑：“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我需要处理完瞳门的事情，把母亲身边碍事的人处理掉。”他缓缓地转过脑袋，把白皙的脸孔朝向车窗外。车外，夜色像寒水一样冰凉，他向玻璃上呵出一口气，微笑着，伸手在上面划出一道痕。

“穆珂……七天后，我会来接你。”

车窗慢慢降下，冰凉的夜风灌入车内，掀动着沙迦南膝盖上的图纸。那纸片沙沙作响，月光映照着它，显示那是一张日本神社的图纸。

月色苍白，似乎洞见了什么潜藏在图纸当中的谋划。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在东京（一）ˇ　最新更新：20110623　20：08：00

东京。

透过玻璃窗，洒入浅浅淡淡的金色日光。

千夜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尖头小剪刀，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在细细修剪自己的头发。镜中，她的身后，穆雍站在那儿，指间夹着香烟，无声地看向她。

“我以为你冒死要跟我来日本，是为了跟他父女相认。”穆雍的语气低沉，却是不无讥意，“你却要以男儿身来见他么。”

千夜手中一动，蓦地放下手中的剪刀，看向镜中的穆雍。她细长的手指搁在桌面上，银色的剪刀在她的指间闪烁光泽。“我体内只留着母亲一人的血液。我从来没有什么父亲。”

“可笑的自尊。”穆雍吸了一口烟。

千夜没有应声。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日本，她的内心就越发地紧张。真正来到这里，她抬头看东京的天际线，知道自己和那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她内心却是接近空白的茫茫。

有很复杂的情绪，有简单的好奇，也有跟年龄不相符的恨意。唯独难以坦然面对。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那个人的存在。

不远千里而来，却又跟现实相互对峙。她也在心里嘲笑自己。但人性原本就是矛盾的。

十五分钟后，车子从酒店公寓楼下驶出。

******

东京郊外。

坐落在庭院中的这栋三层唐式建筑，只有在瞳门举行重要仪式时才会启用。建筑物外面，身穿传统和服的日本男子列作一排，警觉地盯视着正前方。一辆辆小车鱼贯而入，很快消失在掩映着的绿色植株中。洁白的芒草花穗在霞光下晶亮摇曳。

建筑物前方，盛开着山茶花。衣服上有瞳门家徽的男子，踏过庭院中的小桥，往宅院中走去。

松田拓也一身素底花纹和服，盘腿坐在宅院内。他扎起一头长发，脸色肃然，然而搁在双腿上的两手，却紧紧抓着衣服下摆。

宅院中传来手下的脚步声，只听仆从道：“他们已经到了。”

他猛然抬头，见到在苑池那侧正款款行来的俊美少年，正是他只见过照片的穆雍。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异常秀美的少年，紧抿嘴唇，神情冷漠，直直地盯视前方。

拓也捏着和服下摆的手，蓦然更紧了些。他竟不似平日般平稳，猛然站起身来，直挺挺地看着二人走来的身影。

微风摆动，似乎正在走来的这两位少年，正御风而行。

他一时有点愣怔，目光盯着穆雍，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看出自己的女儿。二人在廊下换了鞋子，走上前来。

拓也和穆雍各自坐在两头，看着对方。

穆雍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他的语气彬彬有礼，却并没真正依照日本人的礼仪，向对方鞠躬。

“她……她们母女……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拓也一动不动。穆雍注意到，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捉住和服下摆。

穆雍身后，深色领带白衬衣，冷酷美少年般的千夜，手指微微一动，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穆雍静静地看着对方：“她们母女，一切安好。尽管还没好到能够面对你……”他从口袋中掏出烟盒，看了拓也一眼，又把香烟搁到桌面上，嘴角却忽地绽出一笑，“也许随着我们双方交流的深入，她们跟你会走得更近。”

“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在拓也心底无数次划过。事实上，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他甚至想过，穆雍会不会只是编造一个借口，借以接近他，探取虚实？直到请来调查的人

穆雍明了对方的想法。他把一张照片轻轻地放在桌面上，以手指轻触在照片上，把照片推到拓也跟前。

照片上，一个华人少女站在美术学院门前，脸带羞涩。阳光映在她的脸上，那双极美的眼睛含着笑。

如此青春，世界舞台才刚刚在眼前打开，一切都是美好的。

拓也看到照片，握紧了手指。

他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她的模样——尽管，只是从照片上。

他也从来没想过，原来她在自己心目中，一直占有着柔软的位置。

拓也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张有点发黄的照片，没有注意到穆雍身后的秀美少年，正用古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穆雍注意看着他的表情，嘴上轻轻道：“她们现在都很好，你不用担心。至于日后，我自会安排你们见面。不过在此之前，也许我们应该谈点正事……”

正事……

拓也的眼睛渐渐地恢复了神采。他抬眼看着这面前的男子，俊美，冷静。他极年轻，然而跟沙迦南拥有不同的气质。如果说沙迦南是贵族，那么，眼前这个人，是王者。

他的双眼，流露出对征服一切的渴望。

只听他沉声道：“虽说瞳门是女系家族，但辻友绘只有沙迦南这一孩子，瞳门的一切，迟早是他的。不怕冒犯……”他顿了顿，接着道，“阁下对辻友绘夫人的情深意切，即使瞒得住你自己，也瞒不过他人，更不用说沙迦南。他没有任何理由喜欢你。难道松田先生没想过，趁着辻友绘在瞳门中仍执掌重权，先巩固自己的势力？”

啊……是的……他的来意，当然是为了这个……

拓也的心思缓缓醒转，像是从年轻时的那场错事中清醒过来。他神色沉稳，转眼间，再度回复到那个稳重寡言的拓也。只听他低声地：“我从没想过自己。一切，但凭夫人意思。”

“不知道你对中国历史是否熟悉。”穆雍笑，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度，“太后一旦大权旁落，权归于朝，还不是处处受制于人？即便是自己的儿子。”

拓也目光低垂，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即便如此，但少主毕竟是瞳门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穆雍嘴角扬起，笑声竟有冷意：“那自然——假如他把自己视为瞳门中人的话。”

拓也明白他的意思。

沙迦南向来把自己视为瓦萨里的人。由他来掌管瞳门，只会让瞳门成为瓦萨里的一份子。”

但这层意思，他绝不会在他人面前说破。拓也只是抬起脑袋，以淡然冷静的声音，低声问：“谢谢提点。只是你如此关注我，实在让在下有点受宠若惊，也愿闻其原因。尤其是……你连在下有女儿一事也……”

拓也的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他并非没想过，也许不过是一个借口。但，穆雍怎会是如此愚蠢的人？以这种容易被揭破的借口，只携同一个瘦弱少年，只身深入瞳门？

又或者，他要以她们母女二人作为人质么？

这当真有用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辻友绘以外的人，有多深的感情。他又怎会如此自信笃定地，前来测试他对这对母女的感情呢？

思绪纷乱中，只见穆雍把修长的手伸到桌面上，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支没被点燃的香烟，语气平静：“原因？或者有吧——因为你的女儿，怀了我的孩子。”

在他身后，那美少年肩头一颤，赫然抬起头来，睁眼看向穆雍，目光中，似有愤意。

拓也并没留意到这少年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让他无法思考。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在东京（二）ˇ　最新更新：20110625　02：43：36

精美宁静的日式旅馆，湮没在黑夜中。

穆雍上身□，手中拿着剃须刀。水声哗哗。水龙头下的流水形成漩涡，把白色泡沫连同黑色小须打成涡状，随水而流。

他抬起头，赫然看见镜子里面，映出千夜漠然立在他身后的模样。她一头短发，嘴唇抿紧，拳头握紧。

穆雍回过身，已经伸出手去，先自捏住了她的拳头，用力地，一点一点，把她的每根手指掰开。

她昂起脸，看向他：“你为什么要骗他？”

他漠漠一笑：“你这样快便护着他？连他被我欺骗一下，也不情愿。”

千夜抬起眼眸，目光灼灼：“我只是不甘被你利用。”

“你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着紧你和母亲，所以被他打动了吧。”穆雍无所谓地一笑，语气漠然，“我以为你是个冷漠的野孩子。真没想到，连你也会被那一套所谓的亲情所感动。”

千夜紧紧咬着下唇，目光紧盯着面前这个男子，一言不发。

穆雍回头，边把玩着手上的剃须刀，边看着镜中的她：“或者你应该感激我，毕竟是我替你找到了父亲。”

千夜抬起眼睛，与镜中他的双眸对视：“你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他愿意怎样。”

“一旦他不愿站你这一队，你会想法把他除去？”

穆雍慢慢回过身，“你问来做什么？”他神情平静，高傲。尽管带她过来，却不容她挑战自己的权威。语气是警告式的，不留半点余地。

千夜不以为意。她缓缓伸出手去，在他的掌心当中抽出那柄剃须刀。他站在她跟前，凝视着她的每个动作，并没加以阻止。

她轻轻把剃须刀递出，轻柔地滑过他雕像般的下颌，感受那里紧绷的线条。而后，那沾满白色沫沫的剃须刀，细致妥帖地，沿着他下颌的线条游移过去。

“我只是被你买下的工具。你没必要过分警惕。我只是不明白，即使你要将那个人放在你的棋局上，又何必牵扯上一对早已被抛弃的孤儿寡母？”千夜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