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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之谪仙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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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在一边小声提醒:“皇上,该让大臣们平身了。”

炎?反应过来,即刻化去眼里的出神目光,平常地道:“平身。”

又是一阵细小清晰的声音,只是在所有的??声都淡下去的最后一刻,一道异常清脆响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金属落到地面上,引出一系列的打击声和余音,像一阵雨掉落在天刚明时的青石板路上,清晰得叫人顿时从梦里清醒过来去第一时间关注,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颤动的余音,也令炎?的心颤了一颤。

所有的眼光也被那道突然的声音吸引过去,地上正落了一具步摇,一爵九华,翡翠为羽,白珠相饰,用的材料皆是最好最难得,只是做工方面却实在叫人不敢恭维。朝堂之上出现这样一件闺阁之物,实在是有失大统,年长的臣子们感叹了一下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视规矩为无物,不满的抬头看向那个没有体统的与自己同朝之人,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威武大将军,程王爷炎祺,众人的不平之气便立即隐了下去,为国效命,功高盖世的威武大将军,爱好美色的程王爷,小小缺点与伟大功劳相比,无可厚非,无可厚非。大家只不过纷纷笑了起来,心知肚明地互相看看眼神交流一下程王爷的年少风流,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

福禄见到那落地的步摇后,面部表情却登时变得僵硬难看,眼睛里闪过近乎惊恐的光芒,面色变得煞白,甚至还有细微的汗从皮肤里渗出来。那具一爵九华步摇,他再眼熟不过了,那可是皇帝躬亲制作的东西,整整三天三夜,炎?放下身份,满怀欣喜地御手制作,天底下谁还能有这等殊荣,可如今这件无比尊荣的宝贝,怎么会在程王爷手里?难不成是月妃娘娘转手给了别人?这,实在太不可能。

他小心的偷偷看了眼皇帝,炎?的脸像笼在阴影里,仅从侧脸就能看到他凌厉阴寒的眼神,虽并不是怒发冲冠的样子,但以福禄看他从小长大的经验来看,就知道正是这样不动声色时候的炎?才最可怕,谁也不知表面的平静压抑着多大的怒火,越是不动声色,就越可能是怒火攻心,惊天动地。

炎?的面色在冕旒后面慢慢变得难看,线条分明又冷峻,刀刻斧削般,全身上下都是寒凉的气息。他昨夜曾吩咐过人到兰汀湖里打捞步摇,可是派去打捞了一夜的侍卫,却在今日早上告诉他,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捞到。他本来还想要干脆抽干了湖水去寻,就不相信会找不到,可如今看来,一定是不需要了。连琼她不是大意不是没在意,而是已经将步摇转手当做信物送给了别人。这让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既然能做到将他送的东西视若无物,也就意味着能将他也熟视无睹,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炎祺淡然俯身拾起掉落的步摇,神态自若,表情悠然,甚至嘴角还有微微翘起的弧度。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完成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已把这朝堂之上当做了自己的家,不顾别人等待的感受。

年老一些的大臣已然看不过去,神色不满,眉皱得厉害,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而其他的大臣则是在饶有兴致得看一场好戏,想要看看皇帝接下去究竟会怎么做。此事放在以前的话皇帝是绝对会一笑置之的,只是今时以不同于往日。昨天夜里的乞巧宴,意外发生的那件事定然已经让皇帝与程王爷之间生了嫌隙,只是碍于皇室的脸面不能丢,所以才用皇帝的先行一步暂且先搪塞了过去。但是现在,恐怕皇帝是会因为这件有失大统的事而对程王爷从重处理的。大臣们大多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期待着兄弟相斗的场景。

炎祺已将步摇拾起,但并没有马上收好,反而是旁若无人似的摩挲起来,目光珍惜璀璨,珍视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像是回过了神来这儿是什么地方,露出一副抱歉的模样,但依旧手举着步摇,抬头向炎?笑着说:“皇兄莫怪,这具步摇乃是臣弟珍爱的一位姑娘相赠,所以臣弟才一时忘了情,实在是失态了。”

步摇上的白珠曳曳生华,被举在白皙的指尖相得益彰,远远地看去只看得出它的华丽而察觉不到拙劣,炎祺举着步摇的动作,在炎?看来即是完完全全的挑衅。怒意强烈袭来,他头一回感到过这么克制不住自己的感觉,但是终究还是压下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别人看笑话,此刻朝堂上那么多的臣子,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自己难道会不清楚,只是可惜,他们越是想看到的,他就越不会便宜了他们。

炎?也只能够做到不大怒的地步,语气已然凉到了极致,他忍着颤抖幽幽地说:“既是珍爱的姑娘送的,情之所至,朕不怪罪你。只是,既然是如此宝贵的东西,程王爷就该好好保管才是,可千万不要再一个不小心就给摔了。”

“皇上的话,臣弟谨记。”炎祺终于是将步摇放入了袖里,眼光也随着步摇的方向相转低了低,而后侧着上挑,眼神里充满笑意,和只有炎?才能察觉得出来的挑衅示意。

福禄全程一口大气不敢喘,心惊胆战到最后结束,才得以在心底松了口气。皇帝的忍耐力实在是不容小觑,让他既佩服又心酸。在此刻寂静的氛围里,他只恐程王爷再会做出什么事或说出什么话来,急急忙忙灵机一动地尖着嗓子插进一句话:“百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之后便是百官走程序式地呈报上各自管辖之地的事,事无巨细,皆要上报给皇帝,有的事好,有的事坏,尽数都要交给皇帝一个人去处理。可今日炎?听着那些听惯了的国家大事,却全部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这边丰登收成,那边洪水淹城,他除了脸面上还是一副在听的样子,早已身在而形不在,思绪不知飘忽到了哪里。甚至于下朝之时,都要福禄再三提醒才能回转神来,也让所有的大臣都清晰地察觉到了他今日的反常。

 第十八卷 道是相思 相思难思 第十八卷

第十八卷道是相思相思难思第十八卷(1)

听完报告收完奏折之后下朝,要是放在平时,福禄不需要皇帝吩咐就知道应该摆驾隐月阁,只是今日,他却不怎么敢笃定了,又担心一问出口来也会刺激到皇帝,犹犹豫豫了长久,终于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咬牙问出来:“皇上,这会儿是该到哪儿啊?”

炎?在翻看奏折的手一顿,目光也黯了黯,本想说就在千秋殿待着,可想了一想,还是慢慢合上奏折,轻凉地说:“去隐月阁。”

十六人抬的蟠龙步辇,稳重地行走在道路正中央的御道之上,队伍浩浩荡荡。此时阳光正盛,将一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若是能从上方俯瞰,便如同一条笔直的河中央静静前行的一叶小舟,安宁又寂寞,仿佛是庄穆寂静的地方里唯一还有点活性的东西。

步辇驾临到隐月阁门口,皇帝在福禄的搀扶下威严走下来,一路阔步昂首走向前。楼阁的第三层栖着鸿儿,抬起纤长的脖子展翅欲飞,活像是楼阁上的雕像。

隐月阁里的人大约本也是和福禄一样的想法,以为皇帝不会来这儿的,至少近日不会再来。但没想到皇帝还是坚持不懈,过往不究地来了,连忙受宠若惊地跪迎,一边嘴上喊恭迎皇上,一边心里佩服皇帝的专情和月妃娘娘的神奇魅力。他们的娘娘,可当真是使得三千粉黛无颜色。

皇帝目不斜视,径直路过一屋子跪倒的人,走向里头,绕过寒梅折屏,当即就对上了正在逗着大叶紫檀鸟架上一只相思鸟的连琼。初冬气候转凉,却见她在屋里只穿了件单薄的秋装,丁香色的彩度衬得她皮肤更白,犹如上好的瓷器一样无暇透明。连琼正拿着根杏花玉搔头,跟相思鸟玩得不亦乐乎,那鸟羽色华丽,莺啼婉转,在连琼面前恍若有灵性一样。而连琼面对着它,表情温柔,眉目里有淡淡的欢喜,似乎没有一点点旁的事情可以去扰乱到她。

炎?看了会儿,对她的万事不能感其心觉得既佩服又失望,是否在她的眼里,自己就真的是一点点也不重要的,所以他们之间不管怎么样了,她都觉得没什么值得在意。或许是吧,她就是如此一个人,自己也再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一次又一次,总是该习惯了的。那么他今天来,可又是为了什么呢?让自己彻底死心,还是,还想妄图挽回,只卑微地要她陪在身边就好?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他大概是可以选择后者的,毕竟在不能掌控的感情面前,谁都是卑微如尘的,可现在,他们之间已不仅仅只是爱与不爱,还有爱的是谁的问题。自己的妻子和弟弟,还真是会让他难做。要么狠心一点拆散他们,自己做个至少还能得到她的人的坏人,要么成全,做个被人耻笑,且再也与她无关的好人。

炎?几步走上前一些,锦靴踩在地面发出的近在咫尺的声响终于是让连琼发觉了,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动作慢得一如昨日收回自己握空的手,只是那时是无力绝望,而这次则是不敢相信。

杏花玉搔头在见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时乍然落地,掉落在地面摔成两截,中间还有无数的粉末。清脆的玉碎声惊得相思鸟在鸟架上跳了一跳,连琼如同从梦中惊醒,心里早已是波澜壮阔,面上却装了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大概是相处太久之后从炎?身上学的,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像,这一点连琼无疑诠释得很好。

她站在原地,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晶亮澄澈,声音不稳:“你来了?”

炎?看她时如同蒙了层薄薄的雾,有一句经久不衰的情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用在他们身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只觉得那平时看来多欢喜的笑容,今日却叫他不怎么是滋味,于是撇开一点视线,垂眸随便看向一个方向,他也想尽量露出一丝体面的笑意,可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原来在连琼面前真实得太久,如今想要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她逢场作戏,也是不行了的。炎?最后也只能阴郁地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的话来:“看来你在这儿,过得挺好的。”连琼自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就看见炎?眼神一动,末了自己又补上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虽依旧听不懂这两句话里的意思,可仅从说话人的异常语气和表情,就能很明显地知道他心情十分不好,说出的话也和心里想说的无关。连琼很知晓炎?是在气什么,不就还是为了昨日那档子事,他的气性还真是大啊。她一方面好笑他孩子气似的小心眼,一方面则心酸着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交杂出一种难言的苦涩心绪。通过昨日炎?对她的所言所语,她也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大抵就是件器物,喜欢的时候,就宝贝上了天,但要是别的人多看了那件器物一眼,君王的占有欲难以想象,而且谁又会给予器物信任,他就会舍弃那件器物的,就像她昨夜那样,像极了被打入冷宫。

有的人,她可以要的很少,但必须是最真最好的,否则,宁缺毋滥,所以她也已经想好,对自己发过了誓,从此以后,炎?和自己再回不到从前,那段感情,它活在昨夜之前,死在昨夜之后,永远都会是最美的模样,而至于现在他们之间,她能够做到的,也只剩下和他相敬如宾,就这一点对于自己来说也已实属不易,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若再卑微,她近日来方才挖掘出的骄傲则不会允许。

“有劳皇上费心挂念。”有礼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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