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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蜡-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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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讲给我听听？”我问。
“当然。”他说：“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在前朝临安，我参加科考名落孙山，心情不好喝多了酒，跟一个富家公子起了争执。那公子乃官宦之后，竟然让官兵把我下了狱。其实我虽然踢了他几脚，但他也把我的头砸破了，怎么说我还流血了呢。明明我比他伤的更重，他却为了私愤，随便给我扣了个罪名，让官府给我上刑，百般折磨。”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变得沉痛，想必当时的事给他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我也听过见过不止一起这种官官相卫鱼肉百姓的事。
他接着说：“我本以为我肯定要死在狱中了，没想到后来有一天，我竟然被放了出来。出来后一打听，才知道跟我同来参加科考的老乡知道我蒙冤入狱后，联名上书求皇帝主持公道。无奈官官相卫，硬把这事给按了下去，不仅皇帝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些朋友还都被打了。还好和我同年参见科考的有一个叫莫昶的人，他高中探花。知悉此事后，在一次皇帝召见中，他不怕得罪权贵，仗义直言，直接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之后皇帝命人彻查，惩办了打我的人，我也被放了出来。我本应立刻去感谢莫昶的，可是我伤得很重，勉强回了老家，几个月都不能下床。”
我同情地看着他。看到我这副表情，他爽朗地笑了笑，说：“红姑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历了这件事后，我认清了官场的黑暗，从此放弃仕途，一心周游各地结交朋友，活得也很惬意。对我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啊，不然我既要面对官场倾轧，又要背负国破家亡，累都累死了。”
“是啊，”我说：“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莫昶。人生的道路有千百条，为什么他就选择了那条最难走的呢？
“正是！”他点头说：“但令我遗憾的是等我的伤好后，却未能见到莫昶当面向他道谢。因为我得罪的人在临安权高位重，皇帝只是惩治了那个公子，他的父亲仍旧在朝中叱咤风云。所以我没敢再去临安，只是备了厚礼送到莫昶家中。他的父亲一看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惜却因为莫昶的仗义执言而遭了罪——他本是常州知州，在那件事后不久就被贬了官，而莫昶的母亲也大病了一场。”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阵酸涩——如此世风，国家怎么可能不亡？
“我想莫知州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儿子的。”我说。听徐之渊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我想到了之前跟清明讲述莫昶离家前的故事的那位厨娘，她应该就是在莫知州被贬官之后离开莫家的。这样关于莫昶的一生，基本就被串联了起来。
“正是。”徐之渊点头说：“在言谈间就可以看出来，莫知州对于他的独子是十分的喜爱并引以为豪的。”
我微笑，听他继续往后说：“我虽然没敢再去临安，但出于担心，我也打听了一下莫昶的消息。还好被我打听到了他接受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岳父大人似乎很有能耐。这样我也就稍微宽心了，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再受到迫害了。不然那些达官贵族心狠手辣，连他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不逼死他全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这么严重吗？”我问。
他点头说：“当初跟我争执的那个富家公子，据说被皇帝剥夺了一切官职，并下旨永不启用。我回老家后还遭到过他的打击报复。之后我散了家财游历四方，也才躲过了这一劫。”顿了一下，他又说：“红姑娘，如果你再见到莫昶，麻烦你代我传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一定。”我点头说。我想这应该也是莫昶背弃江雪姝的原因之一——他若不是靠结下亲事攀附朝中权贵，就不可能继续走仕途，在朝中为官；而且恐怕连他的家人也会遭殃。他这么做，应该也是一种自保。
辞别了徐之渊之后，我就往王府走。此时已是傍晚，我担心回去晚了答剌麻八剌又会不开心，便抄近道往回赶。经过一条背街小巷时，我发现有几个人跟着我走进了小巷。看巷中无人，我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但他们的脚步声越跟越紧。我头上渗出了冷汗，跑了起来，但他们也跑了起来。我确定那些人的目标肯定是我，而且绝不是来给我送礼的，于是我拼命奔跑，想尽快跑出那条无人小巷，跑到大路上去。但无奈那些人跑得比我快，我才跑了几十米，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我刚要大喊，一块布就堵住我了嘴巴。刺鼻的味道传来，我眼前一黑，还没明白过来我遭到了绑架就晕了过去。这些绑架我的人一定是专业的，他们的动作迅速而娴熟，说他们训练有素绝对不夸张。
、第八十四章 绑架
我恢复意识后，并没有着急睁开眼睛，而是先确定了一下我所处的环境：四周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声响；我能感觉到光线微弱空气几乎没有流动，说明我是在房间里；我能闻到清淡的木香，说明房间里的家具甚至这个房子都是新盖的。
我为什么会被绑架？难道有人想用我威胁答剌麻八剌？但是绑架一个妾似乎有点说不通吧？应该绑架他那宝贝儿子海山才对啊。
我正思索着，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堂主，她在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我惊讶地差点坐起来——第一，他说堂主，难道绑架我的人是大元朝开国时期的头号恐怖分子李良复？第二，这个声音是清明的！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是站在我一边的，却和绑架我的人同谋！这辈子都别指望我还会再相信他了！
“她应该已经醒了。”清明说着走近我，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我一下，我痛得尖叫起来，睁开眼才发现他手里有一根钢针。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木质房子很新，没有窗子，室内家具很少。我躺在床上，不远处有一个木桌和一把木椅。木桌上燃着蜡烛。
李良复走近我，搬起木椅坐到我身边，笑说：“红姑娘，别来无恙？”此时他的表情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几乎无二。我还记得当时我跟着莫昶去城南的贫民窟附近分发粥和粮食，他就站在那群穷人之中，但你一眼就能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来——他长得很美，而且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仿佛是一种带着倦意的慵懒感，掺杂着或多或少的出尘脱俗。
我没好气地说：“本来是无恙的，被你一绑就有恙了。”
他轻笑一声，说：“你放心，我没打算留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有这样请人帮忙的吗？”我愤愤地说。
“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我也是迫不得已。时间紧迫，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必须尽快达成共识。”他说：“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你休想！”我打断他的话说：“就凭你绑架我这件事，我也决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奉劝你一句话，听你哥的话收手吧，不然你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听我这么说，他微微眯起了眼，似乎是生气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种长得妖艳的男人生气的样子也很诱人——虽然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发作，而是选择不去计较我的话，对我说：“我知道你很在乎莫昶，之前你也曾拜托我的人去寻找他。现在我的人已经找到了他，而且日夜跟他在一起。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想用莫昶威胁我？”我说着，转头看向清明——如果不是他多嘴，莫昶肯定不会身陷险境！这带着恨意的眼神逼得他退后了一步，不再看我。
“没办法。”李良复摊开双手微笑说：“之前我们损失惨重，现在急需传国玉玺招募兵士。”
我说：“我不懂奇门遁甲，拿不到玉玺。”
李良复笑了：“你和我那位王兄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据我所知，他懂得很多啊。”
听他这么说，我注意到清明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和惊慌。我想他应该不希望把半仙牵扯进来。当然我也不想这样，所以我说：“也不是特别好的关系——”
“那你就告诉他用传国玉玺换莫昶的命。”李良复有些焦躁地打断我的话说：“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把玉玺交给张朝维，不然我就派人把莫昶的人头给你送过去。具体如何给他，我之后会让清明告诉你。”
我生气起来，对他说：“你怎么忍心把你的兄长牵扯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他做真金太子的幕僚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够保你一命啊！”
“说得好听！”他冷笑说：“他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
我打断他的话，说：“他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
“住口！”他吼了起来，双眼充满血丝，漂亮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他对我吼道：“他不配做西夏人！我比他强多了！我一定要复国！我要他看到我完成他完成不了的壮举！我要他跪在我的脚下渴求我的原谅，渴求整个民族的原谅！”没想到他的情绪这么容易激动——还是只有在关乎半仙的时候才会激动？确实以前每次看到他激动，都是半仙在场或是提到半仙的时候。平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冷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我看着他，摇头说：“你只是太崇拜他，又太失望了。你什么都不了解——”
“够了！闭嘴！”他怒视着我大声说，仿佛要把我吃掉似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冷艳美丽如同女子般的人。但如今他已经越来越狂躁，就像是一头在漂亮外衣包裹下的失控的猛兽。我敏感地意识到，他的狂躁来源于他内心强烈的情感撞击——对国对家对兄长的爱、对入侵者背叛者的恨、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无能无力的憎恶，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如果他身边有一个懂他的人，或许会用柔和的双臂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告诉他他已经可以让自己解脱、也让身边的人们解脱了。如果他是答剌麻八剌——他们有着类似的高傲和高贵，可能我会这么做，但他是李良复，我帮不了他。我能感到他内心的那种深深的不安和焦灼，仿佛他正走在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危险的道路上。而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我不敢再提到半仙，怕他激动起来伤害到我，毕竟现在我在他手中。于是我低声说：“一个月时间太短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你没有资格跟我商量。”他尽量平复激动的心情，冷冷地说。然后他起身走向门口。
“我怎么能相信你？”我说：“万一我把玉玺给你了，你却杀了我和莫昶怎么办？”
“这样好了，我以西夏国的尊严跟你保证，你只要把玉玺给我，我就保证你们的安全，并且以后决不再为难你们。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到莫昶身边，以我归夏堂的力量保护你们，怎么样？”他说。
“我不需要。”我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再做出伤害莫昶的事来就行了。”
“我答应你。”他说，然后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几个大汉进来，把我绑了起来。之后我被罩上头套，送回了遭绑架的那条路上。
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我静下心来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听李良复的话，和他合作，把玉玺交给他，从而保证莫昶的安全；二是拒绝跟李良复合作。这样的话，为了保证莫昶的安全，我就必须想办法让莫昶脱离他们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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