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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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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锻炼之后?” 
“当然喽。” 
早锻炼是雷打不动的,要大喊大叫地折腾上两个小时。他的私人教练是一个有施虐欲的、说话尖刻的女人。内特暗地里爱恋她。 
乔希到来时,他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在休息了。他一边吃着雪橙一边在欣赏山谷。 
“你看上去挺不错的。”乔希说,“体重减轻了多少?” 
“14镑。”内特拍拍自己扁平的肚子说。 
“够苗条的。也许我也该来这儿呆一段时间。” 
“我正要向你建议呢。这儿的食物不含脂肪,不含味道,厨师是一个说话带口音的家伙。每顿饭的配额只有半小碟,几口就完了。即使你细嚼慢咽,午餐和晚餐也只要七分钟。” 
“一天要花费1000美元,你当然有理由指望吃上山珍海味啦。” 
“给我带来饼干什么了吗,乔希?土豆片?包里肯定藏着什么吧?” 
“抱歉,内特。我什么也没带。” 
“咖啡糖或巧克力?” 
“抱歉。” 
内特咬了一口橙子。他们并排坐在那里观赏外景。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分钟。 
“你感觉怎么样?”乔希问。 
“我需要出去,乔希。我快成机器人了。” 
“医生说再有个把星期。” 
“太好了。那以后呢?” 
“看情况。” 
“什么意思?” 
“就是说要看情况而定。” 
“行了,乔希。” 
“我们得等上一段时间,看着情形。” 
“乔希,我能回事务所吗?告诉我。” 
“没那么快,内特,你有敌人” 
“谁没有敌人呢?见鬼,是你的事务所,那些家伙会听你的。” 
“你还有一些麻烦。” 
“我有的是麻烦,可你不能一脚蹬了我。 
“破产能应付,但逃税的起诉就没那么容易应付。” 
的确如此,内特不得不承认。从1992年到1996年,他漏报,大约6000美元的额外收入。 
他把橙了皮扔进废纸篓:“那我怎么办?整天坐在屋子里?” 
“如果你幸运的话。” 
“这话什么意思?” 
乔希必须很谨慎他的朋友刚从黑洞里冒出来,不能让他受到过多的惊吓。 
“你是说我会进监狱?”内特问。 
“特罗伊·费伦死了。”乔希说,内特愣了一下才转过神来:“哦,费伦先生。”他咕哝道。 
内特在事务所有他自己的一间办公室,在六楼长过道的尽头。他和另外一个律师、三个助理以及六七个秘书负责起诉医生的工作,对事务所里其他的事情很少过问,他当然知道特罗伊·费伦是谁,但从未经办过他的官司。 
“我很难过。”他说,“你没听说?” 
“我在这儿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天前,从窗口跳下去。” 
“没有降落伞?” 
“瞎!” 
“那飞不起来。” 
“他没想飞,我亲眼看见的。他还签了两份遗嘱——第一份是我起草的;第二份,也是最后的那份,是他自己手写的。然后他跳了下去。” 
“你看见了?” 
“是的。” 
“咔,一定是个疯子。” 
内特的语调里还有一点幽默。大约四个月前,一个女佣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发现了他,当时,他的胃里装满了药丸和朗姆酒。 
“他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私生女。” 
“她结婚了吗?长得怎么样?” 
“我要你找到她。” 
“我?” 
“是的。” 
“她失踪了?” 
“我们不知道她在哪儿。” 
“特罗伊有多少——” 
“大约110亿,税前的。” 
“她知道吗?” 
“不,她甚至连她父亲去世都不知道。” 
“她知道特罗伊是她父亲吗?” 
“我不清楚她知道些什么。” 
“她在哪儿?” 
“我想在巴西。她是一个传教士,在一个偏僻的印第安部落工作。” 
内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曾在那里呆过一个星期。”他说,“我那时在上大学,也许是法学院。正碰上狂欢节,那些赤身裸体的姑娘在里约热内卢的大街上跳舞,还有桑巴乐队。成千上万的人通宵狂欢。”他的声音轻了下去,美妙的记忆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次可不是狂欢节。” 
“我知道不是,想要点咖啡吗?” 
“好的,不加牛奶。” 
内特按了墙上的按钮,把需求输入内部电话系统。1000美元一天当然也包括房间服务。 
“我要去多久?”他重新坐回到窗前问。 
“很难估计,我想10天吧。不用急,也许找到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巴西哪个地方?” 
“西部,靠近玻利维亚。她的那个组织专门派人去丛林深处,向依然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印第安人传教。我们做了一些调查,他们似乎为能找到地球上最偏僻地方的部落而自豪呢。” 
“你要我先找到那片丛林,钻进去找那个印第安部落,然后再使他们相信我是一个友好的美国律师,让他们帮我找到那个或许根本就不想让人找到的女人?” 
“基本上是这样。” 
“或许有点意思。” 
“权当是一次探险。” 
“也能让我远离事务所,是吗,乔希?是这个用意吧?一种避人耳目的做法。” 
“得有人去那儿,内特。必须由我们事务所的律师去同她见面,给她看遗嘱的文本,解释里面的内容,然后看她的态度。这事不能让助手或巴西律师去干。” 
“为什么叫我去?” 
“因为其他人都很忙。你知道这儿的工作节奏。你干了二十多年了。以办公室为家,在法庭上用午餐,在火车上睡觉。再说,这对你也有好处。” 
“你是要我远离花花世界。乔希?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白费劲。我已经清白了,也很清醒、我不再喝酒,不再放荡,不再吸毒。我彻底戒了,乔希。永远戒了。” 
乔希点点头,他期望他如此。可他以前也这么说过:“我相信你。”他说。 
仆人敲敲门,托着银盘送来了他们的咖啡。 
过了一会儿,内特问:“那个起诉怎么办?结案前我是不能离开这个国家的。” 
“我已经和法官谈了,告诉他这事很紧迫。他同意90天后再找你。” 
“他很好说话?” 
“他是圣诞老人。” 
“那么如果我的罪名成立,你认为他会给我假释吗?” 
“那是一年之后的事。现在别去管它。” 
内特坐在小桌子旁,凝视着咖啡杯在思考问题。乔希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仍眺望着远处。 
“要是我不答应呢?” 
乔希耸耸肩,似乎并不在乎:“没关系。我们可以另找一个人。就把它当作是休假好了。你不会害怕丛林吧?” 
“当然不怕。” 
“那就去玩玩。” 
“我什么时候走?” 
“一个星期后。巴西需要签证,我们还得走走后门。另外,这儿也有点零碎事需要了结。” 
沃尔纳特山要求有至少一个星期的释前准备。它要在病人重返花花世界前对他进行必要的训练。他们在这儿受到了过度的照料,戒了酒,洗清了脑子,情感、心理和生理重又恢复了常态。释前准备是为了让他们有一个过渡。 
“一个星期?”内特自言自语地说。 
“是的,大约一个星期。” 
“旅程需要10天?” 
“这是我的估计。” 
“那么圣诞节我正好在那儿。” 
“看来是这样。” 
“这倒不错。” 
“你想避开圣诞节?” 
“是的。” 
“你的孩子们怎么样?” 
他一共有四个孩子,两任妻子各生了两个。一个在读研究生,一个在读大学,还有两个在上中学。 
他用小匙搅着咖啡说:“没一点音讯,乔希。来这儿快四个月了,没收到他们的片言只语。”他的声音有些酸楚,他双肩垂陷,一时显得很脆弱。 
“对不起。”乔希说, 
乔希自然能得知他两个妻子家庭的情况。他的两个妻子都雇了律师,做律师的常常打来电话要钱。内特最大的孩子在西北大学读研究生,他需要钱支付学费。他自己也打电话给乔希,但关心的不是父亲的健康或处境,而是他去年在公司的分红有多少。他傲慢无礼,乔希最后臭骂了他一通。 
“我想避开所有的聚会和庆祝活动。”内特说。他的情绪又恢复了正常。他光着脚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你决定去了?” 
“是亚马逊流域吗?” 
“不,是潘特纳尔,世界上最大的沼泽地。” 
“有水虎鱼、蟒蛇、鳄鱼吗?” 
“没错!” 
“食人生番?” 
“没有华盛顿的多。” 
“别开玩笑,” 
“不会有的。11年来那儿没有一个传教士失踪过。” 
“律师会怎么样?” 
“我敢肯定,他们愿意将其中的一个剁成肉酱。行了,内特,这不是苦差事。要是我不忙的话,我也想去。潘特纳尔是一个著名的生态保护区。” 
“我可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好久没出门了。你进了办公室就不想出来。” 
“除非去康复中心。” 
“去度个假,看看另一个世界吧。” 
内特慢慢地呷了口咖啡,转移了话题:“我回来后怎么样?我有自己的办公室吗?我还是合伙人吗?” 
“这是你想要的?” 
“当然。”内特说,但语气有些迟疑。 
“你肯定吗?” 
“我还能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内特。可这是10年里你第四次进康复中心了。情况越来越糟糕。如果你重出江湖,你会成为头号行为不检的诉讼律师,半年都除不掉骂名。你得避开老朋友,避开酒吧,甚至避开邻居。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快你就会有几桩大的诉讼案,大的审判,大的压力。你会名声再起。但一年后又会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也许哪个老朋友找上门来,哪个姑娘闯进你的生活。也许哪个差劲的陪审团对你做出不好的裁决。我得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旧病复发。” 
“不会旧病复发了,乔希。我发誓。”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我很想相信你。可要是恶魔再次缠上你,你会怎么办,内特?上次你差点杀了自己。” 
“不会再有反复了。” 
“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内特。我们会在葬礼上跟你道别,然后看着他们把你送入土坑。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不会发生的,我发誓。” 
“那就忘掉办公室,办公室的压力太大。” 
康复中心最让内特讨厌的一件事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或者瑟吉奥所说的默想。病人要在光线很暗的地方像和尚一样盘腿打坐,闭上眼睛,寻求内心的宁静。盘腿打坐这一套内特都会,可他闭上眼睛后,思想的却是打官司,怎样对付国内收入署,怎样对付他的妻子,最主要的是,为自己的将来担优。这场和乔希的对话他已经在默想时排练过好几遍了。处在压力下的他不知道该怎样耍嘴皮子。近四个月的独居生活使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了,他还能做的就是表现得让人怜悯。 
“行啦,乔希。你不能一脚把我踢了。” 
“你已经干了20年的诉讼了,内特。这是平均的年限。你该换个工作了。” 
“那我就去当说客,去巴结那些为国会议员工作的新闻秘书。” 
“我们会替你安排一份工作的,但不是在法院里。” 
“我不善于应酬巴结。我想搞诉讼。” 
“回答是不行!你可以呆在事务所里,赚大笔的钱,保持健康的体魄,练练高尔夫球,只要国内收入署不来找你的麻烦。” 
内特刚才已经忘了国内收入署,可现在又来了。他坐了下来,往温热的咖啡杯里挤进一小袋蜂蜜。在沃尔纳特山这样一个健康的地方,糖和其他人工甜品都是禁止的。 
“到巴西沼泽地里去呆上几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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